第27章
第27章
祝時愉簡直火大,冷冷伸手掐住晏來歸的臉頰兩側:“晏來歸,本尊對你是不是太過縱容了。”
若現在伸手捏他臉頰的人是長大成人版的殊靈,那也許還會有些威懾力。
現在嘛……
晏來歸低頭看了一眼把他臉掐得微微變形的手,祝時愉此時也才團子大小,對比從前那位渾身透露着生人勿近的劍尊大人實在是太過迷你,以至于生氣的時候都顯得過分可愛。
晏來歸哦了一聲,絲毫不懼地伸手掐了回去。
他不僅照模照樣地掐着祝時愉軟軟的側臉,還輕輕捏起來扯了兩下,揉搓捏扁各種盤法都玩了一遍,終于玩了個開心,在祝時愉氣死之前大發慈悲地收了手。
手感真好。
要不是顧及到眼前的團子并非真的年幼小孩,不然晏來歸高低也得抱起來親一口。
真的太可愛了,兇人的時候半點威懾力都沒有,只會讓人更想欺負。
晏來歸心滿意足地抱着祝時愉走進了前廳。
祝時愉氣到甚至有些頭暈,現在的體型差讓他對晏來歸也報複不了什麽,晏來歸可以輕松把他抱起來,一只手就能制住他所有反抗。
可惡!
還不等他做些什麽,就見晏來歸就抱着他進了前廳,見到了在前廳與客人洽談的祝夫人。
晏來歸半點也沒有客人的自覺,他走上前去,也沒讓祝時愉從身上下來,溫聲道:“夫人好,我是時愉的朋友,他今日一個人在院裏的秋千裏玩,我問他為什麽不叫娘親陪,他說娘親在忙,不想打擾娘親,怕娘親嫌他黏人黏得緊會很煩人。”
祝夫人驚呼一聲,她一拍大腿,趕緊從晏來歸懷裏接過側臉泛紅面無表情的祝時愉,道:“小愉好不懂事,怎麽這樣想?娘親怎麽可能會嫌你黏人?娘親平常都恨不得揣着你出門。”
平常只有她家一心讀書修煉的兒子嫌她們爹娘煩人的份好嗎!
晏來歸笑道:“他性子別扭得很,一個人修煉累了,也會想爹娘,只是大話放出去了沒好意思拉下臉來找你們而已,都這樣,多抱抱多親親就好了,他表面上看起來面無表情,其實心裏開心得很呢。”
祝時愉:“……”
祝時愉人麻了,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晏來歸你……”
他話還沒說完,這番話就被祝夫人自動翻譯成了“孩子小還要面子,想爹娘了也不好意思說出口被爹娘親一下都得心裏開花,但礙于臉面不肯表現出來”,當場把祝時愉揣進懷裏抱着,和善地對晏來歸說道:“你叫來歸?名字真好聽。見你年歲也不大,要不要與你爹娘說一聲,今晚留在祝府休息?明日我一定差人全須全尾地把你送回你爹娘手裏,不必擔心。”
晏來歸笑了一下:“好啊。”
祝時愉還在氣頭上,然而聽見晏來歸這麽說,才想起他對晏來歸的生平一無所知,因而若有所思:“這個時候,你在哪?”
這個時候原主應當還沒出生呢,晏來歸也還沒有來到這裏,他笑了笑,自然地跳過了這個話題:“那您和時愉好好休息,我先去修書一封。”
祝時愉盯着揭過話題轉身離開的晏來歸,沒有說話。
祝夫人應聲,等晏來歸離開以後,略有些新奇道:“小愉,你這麽小,哪兒尋得的忘年之交喲,不過來歸看着就讓人放心,清潤俊雅,君子如玉,若非如此,娘剛開始見他抱着你的時候差點就要喊家丁了。”
祝時愉:“……”
小愉不是什麽親人的性子,平常黏黏爹娘都只會在沒人的時候,在外面能被陌生人抱着走一路還安安分分的,真的很稀奇。
祝時愉盯着晏來歸漸行漸遠的修長身影,半晌後才出聲道:“不是好友。”
祝夫人一愣。
不是好友……那能是什麽?
祝時愉從夫人懷裏跳下去,剛要去追晏來歸,不知想到了什麽又忽地頓住了腳步。
小小一只的白團子站在祝夫人膝前,拉過她的手心,一邊寫一邊低聲道:“娘。他說,有些東西我不說的話,你們是不知道的。”
所以,每次好不容易的見面,都要寫一遍。
祝夫人看着祝時愉寫在手心裏輕柔端正的字,微微睜大了眼睛。
祝時愉已經能夠十分熟練且面不改色地在娘親驚喜又不敢置信的眼神中寫字了,雖然距離晏來歸那樣輕松又溫柔地說出口還有很大的進步空間,但是好歹夠用了。
祝時愉張開手抱了祝夫人一下,認真地看着他說道:“娘親。以後他若是同意了,我就帶他來見見你們。”
“不同意的話……我再想想辦法。”
“記得幫我給爹也寫一遍,他現在不在這,我不等他了,”祝時愉道,“再不追出去,晏來歸要走遠了。”
有些被刻意遺忘的過往,有人能夠陪他再走一遍,已經足夠了。
夢境之中的稚嫩孩童身形逐漸拉長,重新長成了挺拔如松的高大身影。
劍眸鋒利,五官俊美,長發冠在身後,勁窄腰身收束于白金腰封之中,勾勒出流暢的腰線弧度。
祝夫人似是愣住了,門外大喊着“誰說我不在了”推門而入的祝父也愣住了,恍惚道:“……小愉?你亂吃什麽變大丹藥了嗎,怎麽長這麽大只了?”
祝時愉:“……”
祝時愉對他爹那榆木腦袋實在不悅:“我要去追人了,不長大一點他天天把我當小孩。”
自從晏來歸進來之後,他不是被抱就是在被抱的路上,晏來歸起的頭,還撺掇他爹娘一起。
祝父喲了一聲:“追人好啊!追人你爹我擅長啊!我給你傳授傳授經驗?”
祝時愉嘆了口氣。
他能指望一個追漂亮姑娘送各種古劍孤品的榆木腦袋給他傳授什麽經驗?
沒把人吓跑都算好的了。
得虧他娘超愛。
他把祝父抓過來按在娘親的身邊,然後蹲下身,分別抓過她們二人的手,緩慢而清晰地重新寫了一遍。
祝時愉擡起頭凝視着他們,抓着娘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低聲道:“爹,娘,我走了,他在等我。”
往前走,莫回頭。
他一個人在深淵之中跌跌撞撞前行着,無法不回頭,做不到釋懷。
可他有了新的牽挂,怎麽也不算太糟。
誰知祝父眉頭一皺,發現了不對的地方:“等等,你給你娘寫我愛你寫了兩遍,卻只給我寫了一遍,這就要走了?”
祝父控訴道:“小偏心鬼!”
祝時愉:“……”
幻境之中,所有曾經漫無目的擡頭看過的青瓦磚牆,所有曾經親昵過的熟悉面孔都在一點點褪色消散,直至重新歸于一片白茫茫空落落。
半點故人音影都不剩。
殊靈在漆黑的山洞裏睜開眼睛。
晏來歸正伏在他的身上,蹑手蹑腳想要離開,擡頭看見殊靈也醒了,眨眨眼睛,就想就地一翻滾,離開他的身上。
殊靈臉色仍舊有些蒼白,他顧不得身上劇痛過後的冷汗涔涔,擡手圈着晏來歸的腰把他重新锢了回來,啞聲道:“走什麽?”
晏來歸一僵。
晏來歸當時一離開,殊靈就感覺到了識海內的魇氣正在被一股無形而溫暖的靈識裹纏吞噬,那道靈識在他識海內小心翼翼地抓魇氣吃,各個角落都掃蕩了一圈,确定沒有之後這才收了手。
若非殊靈自己也因為嗑靈丹無節制後遺症爆發,虛弱之際被魇氣趁虛而入,不然今天不會有這麽一出。
這是魇氣根據他的記憶幻化出來的幻境,而魇氣一消失,幻境自然也随之消散。
殊靈呼吸有些混亂,後遺症在他沉入幻境之時急劇爆發,他現在渾身都疼,晏來歸身上幹淨好聞的味道在此刻放大到極致,在殊靈鼻尖若隐若現地飄着,勾得他莫名開始煩躁。
殊靈本來想把人按進懷裏吸一口,可是不知想到了什麽,動作忽地頓了一下,随後就見殊靈松了手,偏開頭閉上眼睛,隐忍道:“……算了。幻境一事本就太麻煩你,剩下的理當我自己解決的。”
也正是這一攬,讓他們二人之間的距離無形中近了許多,晏來歸在黑暗之中看見了殊靈頸間和額角無聲淌下的冷汗,怔了一下,蹙眉道:“你……後遺症發作了?”
殊靈蒼白的頸間青筋無聲繃起,那是他忍疼用力到極致的表現,晏來歸心下暗道糟糕,方才要離開的心思頓時煙消雲散,他跪在殊靈身旁兩側,一點點用袖子替殊靈擦掉冷汗,一邊忍不住道:“你有帶其他的丹藥嗎?止疼的,愈合經脈的,或者單純補充靈力的,都可以。”
主要是晏來歸身上沒什麽人族用的傷藥,要是有他也不會問殊靈要了。
殊靈面不改色地撒謊道:“……沒有。”
晏來歸嘶了一聲,在自己身上摸索片刻,按到了一塊硬硬的令牌。
他把弟子令牌從懷裏摸了出來,不抱什麽希望地打開了弟子試煉的積分兌換商城,找到了止疼的定神丹和補充靈力的補靈丹,點了兌換。
他手裏有三百多的積分,能夠換兩顆定神丹,剩下的積分換補靈丹。
弟子令牌微微顫動起來,忽地放出了一道靈光,光芒閃過之後,地上出現了兩瓶瓷白的丹藥瓶。
晏來歸:“!”
還真行啊。
晏來歸本來以為他的魔族身份暴露之後,他的弟子令牌和權限應該沒法使用才對,沒想到還是能拿之前拿到的積分換丹藥!
莫不是玄天宗那邊還沒反應過來?
那他可得抓緊時間趁他們沒鎖權限前趕緊換點救命丹藥了!
這種猝不及防的意外之喜幾乎可以稱得上是雪中送炭,晏來歸在心裏好好贊美了一番玄天宗沒有及時鎖他弟子令牌的高效辦事效率,然後把丹藥全部喂給了殊靈。
他看着殊靈張口吃了,身上因為疼痛而止不住的顫抖緩緩平息下來,這才不甚明顯地松了一口氣。
直到殊靈的狀态肉眼可見地好了不少,晏來歸才有空拍拍睡死過去的巨狼,然而巨狼睡眠質量太好了,他們二人在它身上這樣鬧騰一番都醒不了,晏來歸拍也拍不醒,于是暫時作罷。
不過……晏來歸忽地想到了什麽,出聲詢問道:“你在魔域的時候不是有帶傷藥的嗎,怎麽現在居然沒帶了。”
殊靈道:“帶了,你當時因為淨化魇氣重傷,差點沒命,用在你身上了。”
這話其實也沒錯。
魔族的丹藥用藥大多都烈,不是魔族體質的話不一定能承受,所以魔族的丹藥人族一般都用不了,但是人族的丹藥大多都很溫和,魔族可以用,只是畢竟種族和力量源泉不同,能起的效用會打折扣。
殊靈不缺高階丹藥,有的藥效稀有便更是珍貴,他這點也沒說錯,當時晏來歸情況緊急,幾乎大部分高階丹藥都砸在晏來歸身上了。
識海被魇氣撐出裂痕,神魂被魇氣不斷蠶食,晏來歸身上血肉翻飛鮮血淋漓的外傷反倒是最輕的了。
只是晏來歸畢竟是高階魔族,這個修為能受的重傷本就不是普通丹藥能治好的,加之這還是人族适用的丹藥,在他身上能發揮出的效用也只是十之三四,靠砸丹藥讓晏來歸睡幾天就能醒已經很不錯了。
也正是如此,晏來歸身上的傷才沒有好全,要不然但凡換個人族來,光靠殊靈手中這些丹藥資源,就算那人被千刀萬剮了殊靈也能給他全須全尾救回來。
晏來歸覺得他自己真是多餘問這一嘴,愧疚得半夜都得起來給自己一巴掌。
他怎麽就沒想到呢,自己身上這麽重的傷,這裏除了殊靈,還有誰會傾盡資源給他治。
晏來歸歉然地小聲道:“對不起。”
殊靈搖了搖頭,道:“身外之物罷了,後遺症本來就要自己抗的,丹藥作用不大。”
晏來歸還是有些坐立不安。
殊靈有點後悔說自己一點丹藥都沒了。
殊靈撐着半起身,從身後抱住了晏來歸,低頭靠在他的肩頸處,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舒緩不少,道:“這樣就好。”
該死的依賴期,專挑其他後遺症一起發作。
晏來歸瞬間明白過來,小聲道:“你這樣不方便休息,我可能會有一點冒犯,可以嗎?”
黑暗之中,殊靈眼神閃爍起來:“好。”
見他沒有反對,于是晏來歸帶着殊靈也一起躺了下來,晏來歸擁着殊靈的腰身靠了過去,他們二人依偎在溫暖的狼身身上,胸膛相貼,呼吸相抵,纏綿又輕緩。
晏來歸做這種事情其實也不熟練,但是神農谷的醫師說了,想要渡過依賴期,最好的方法是繼續雙修,畢竟一次雙修就能解掉大半的毒,剩下的毒素深入骨髓,會繼續影響本體的神智。
若是無法雙修,那一些适當的肢體安撫也能夠舒緩焦慮和渴望,加之距離殊靈中毒解毒至今,已經過了有好一段時間了,加上中間也喂過一次心頭血,殊靈體內的餘毒再怎麽頑固惡劣,過了這麽久的時間也總該消減不少了。
光是肢體接觸應該……也夠?
不夠再說。
殊靈被溫暖的青年輕手輕腳地抱進懷裏,心滿意足,連緊皺的眉頭都舒展不少,心道果然。
他從這次幻境之中學會的最大教訓,就是對待晏來歸這種笨蛋需要換一種思維才行。
晏來歸家裏那些親親小妖們大部分是流浪的時候被晏來歸撿回家的,雖然殊靈現在沒法裝流浪,但是他能裝受傷啊。
也不用裝,本來就有傷在身,巧了麽這不是。
他等了好一會,手都放在晏來歸腰封上開始準備了,結果晏來歸卻不再更進一步了。
殊靈等了很久很久,晏來歸卻也只是輕輕擡手攏住他的雙眼,輕聲道:“早點睡吧,你這幾天一直在耗幹自己的靈力,也沒怎麽休息,好不容易睡了一會,夢裏還……”
晏來歸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了,換了一種說辭:“還有魇魔打擾你睡眠,現在應該已經沒事了,睡吧。”
“……”
殊靈覺得自己的判斷好像不太對,皺眉道:“你,沒有其他要做的了?”
比如,解掉腰封,做點能夠徹底解掉餘毒的事情什麽的。
晏來歸卻以為他是怕麻煩自己,連忙道:“沒有了。我又不用重建秘境,當然沒有什麽事情壓在身上,我可以一直陪你的。”
殊靈:“……”
晏來歸不知怎的,在殊靈眼裏看出了幾分後悔和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茫然不已,總疑心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可是下一刻殊靈就湊了過來,往他頸間裏鑽,悶聲道:“睡了。”
也是。
如非必要,那樣的事情當然不會做。
他能靠晏來歸的愧疚得到心安理得的擁抱纏綿,卻得不到更進一步的親昵。
那本來就是要交付真心之後自然而然的東西,他現在就指望着晏來歸這樣禮貌的笨蛋會做,還不如指望那只笨狼看得住晏來歸不讓晏來歸亂跑。
還得想辦法。
好在殊靈覺得自己已經掌握了拿捏晏來歸的方法了。
而且他實踐了一遍,發現非常好用。
不急。來日方長。
……總覺得殊靈,好像有點奇怪?
但是那種奇怪的感覺晏來歸又說不清楚。
但晏來歸在這樣情緒波動格外鮮明的殊靈身上,看見了幾分曾經那只冰雪小團子的影子。
會悶悶不樂,會和人貼貼,會主動埋進頸間。
生悶氣的小時愉,可愛的小時愉。
晏來歸環住殊靈腰身的手臂不免收緊了一點。
……
山洞之外。
整個秘境裏殘存的魇氣已經被消除得差不多了,雖然目之所及大部分全是魇獸踩踏撞翻造成的山體樹木坍塌,靈獸有的傷的傷,殘的殘,但大部分都不影響自由行動。
剩下的魇氣不必多說,被毀了家園恨到咬牙的靈獸們一旦看見,幾乎是露頭就秒,根本沒有趁虛而入穢土轉生的機會。
百廢待興,幸好生命尚存。
玄天宗的人短時間內經歷了太多炸裂的變故,一時之間連消化都有些消化不過來。
倒是宗主孟蒼還能沉下心神來鎮住全場,把從試煉大會秘境裏救出來的弟子們通通送回宗裏接受治療,然後他們剩下的老東西則馬不停蹄地開始清理秘境坍塌的入口。
守在摘星樓的弟子們來報,殊靈在宗裏的魂燈從黯淡逐漸轉為明亮,說明殊靈如今并無大礙,魔君和殊靈一起關在裏面,只要沒有對殊靈下手,那之後一切都好說。
何況不管魔君潛入宗門是何目的,他這次本來可以不必暴露自己的魔族身份,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魔君是為了什麽,才獨身一人留在魇氣沖天的秘境之內。
試煉正常舉行的時候,孟蒼和殊靈坐在一起,他是看着魔君化作的小弟子一路和裏面的靈獸們友善相處的。
若是放在之前,他只會覺得那是殊靈收的小徒弟天賦異禀,天然會被靈獸們親近,大概會是個禦獸宗的好苗子,可是主體若換成了魔君,那就有些需要消化了。
就算是見多識廣的孟蒼,第一時間也沒有把那個露出真面容的溫潤青年和魔君聯系在一起。
孟蒼的第一直覺向來很準,他幾乎是瞬間就明白了為什麽殊靈對魔君會是那樣的态度。
其中必有貓膩。
而且魔域那邊向來混亂,內部本就不太平,摩擦勾結潑髒水的事情層出不窮,每任魔君就沒有名聲好的。
大概沒有人會認為這樣一個會為了一些素未謀面毫無幹系的靈獸們,甘願暴露身份被滔天魇氣淹沒的人,會是傳聞中那般殘暴嗜殺有着變态癖好的惡人吧。
入口處本來布置好了隐藏陣法,只等所有弟子從秘境裏面出來之後啓動陣法引爆入口,将魇氣全部封在秘境裏面,魔君那一劍直接把陣法戳了個對穿,造成的坍塌規模巨大,他們帶着弟子清理了幾天幾夜,才終于窺見了一點裏面的景象。
出乎他們意料的是,撲面而來的不是張牙舞爪黏上就難擺脫的魇氣。
裏面天光大亮,血腥味依舊有些濃重,溪水渾濁,山體倒塌,樹木摧折,本來随處可見的靈植全都被踩斷了生機,肉眼可見的是出來活動的各類靈獸們,它們有的身上還沾着灰塵和血污,神态疲憊而傷感。
禦獸宗弟子和醫修弟子魚貫而入,開始給靈獸們檢查治療身上的傷勢,孟蒼擡劍把入口處砍出半人高的大小,也随着鑽了進去。
他四處環望了一遍,沒有看見殊靈和魔君的身影,心情有些發沉。
他輕輕搭了一個禦獸宗弟子的肩膀,低聲道:“能不能幫我問一下靈獸,在秘境裏有沒有看見人族,一個白的一個黑的,黑的那個是魔族,之前和許多靈獸相談甚歡,秘境裏魇氣沖天都不肯離開的那位。”
禦獸宗弟子便蹲下身,摸了摸地面上躺着的,前爪正被包紮治療的金色豹子,用獸語翻譯了一遍。
誰知本來放松躺着翻肚皮的金錢豹一聽見面前的人族詢問他們晏來歸的去處,就驟然翻身站了起來,連脊背都不自覺拱了起來,警覺地盯着他們,嗷嗚了幾聲。
禦獸宗弟子對孟蒼道:“它說不知道,沒看見。”
弟子也覺得奇怪,不說殊靈了,晏來歸當時都這麽顯眼了,大部分靈獸應該都認得魔君。
不過他也沒有繼續糾結,而是另外又找了幾只靈獸問了一遍。
無一例外,聽見他們詢問晏來歸的下落時,靈獸們都是不自覺警惕起來,回答統一都是不知道,沒見過,不清楚。
直到孟蒼得不到答案愁得四處亂走時,之前被問到的靈獸甚至還偷偷跟蹤着孟蒼,不時和其他靈獸們低聲交流幾句,像是在交代其他靈獸跑去通風報信一樣。
孟蒼遲鈍的大腦這才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它們不會覺得他要把魔君揪出來趕盡殺絕吧?
畢竟人魔有別,一般都相安無事,但是一旦有魔族不守規矩擅闖人族領地,他們一般都是直接抓起來的,犯事嚴重的會根據魔君口谕格殺勿論,秘境裏的靈獸們也都知道。
孟蒼:“……”
孟蒼覺得一口天降大鍋砸在了自己頭上,頓感冤枉:“沒有,沒有啊!我們沒想把魔君怎麽樣,真的,是他救了你們對吧?我感謝他們還來不及呢,怎麽可能卸磨殺驢,我們只是想知道他們有沒有受傷,沒有的話我們立刻走,不找了,等他們自己出來,行不行?”
金錢豹猶疑地盯着孟蒼,轉頭叼了一只聽得懂人族語言的垂耳兔過來,垂耳兔被不知輕重的金錢豹叼得後頸有點疼,不滿地蹬了金錢豹一腳,聽見孟蒼又解釋了一遍,垂耳兔這才哼唧了幾聲。
金錢豹聽完孟蒼的解釋,稍微放松下來,但還是沒告訴他兩人的下落,還是不肯松口。
孟蒼忽生一計,他拿出自己的宗主令牌,切到全域論壇,給垂耳兔看了一眼他點贊幾乎過萬的那句“你放屁”。
小小一團毛茸茸的垂耳兔扒在孟蒼手上看完了他罵人的帖子,贊許的眼神藏都藏不住,跳到金錢豹頭上哼唧了幾聲,孟蒼就看見金錢豹的眼神瞬間和善起來了。
金錢豹嗷了幾聲,張口叼了叼孟蒼的衣擺,還甩了一下尾巴,示意他跟着來。
孟蒼大松一口氣:“……”
他甚至都有些同情魔君了。
魔君若是沒做過那些傳聞中的惡劣行徑,那他天天過的都是什麽日子啊?
一來人族領域都得被指着鼻子罵吧,難怪要易容才敢進來,若是沒做過的話豈不是冤過窦娥。
孟蒼心裏暗暗下定決定,他罵人的功夫還是不夠爐火純青,下次得多去內部論壇學習一下,頂幾天審核長老的班看看。
管理內部論壇內容審核的長老幹三天活就要請假休息兩天,順便在他耳邊叨叨希望他身為宗主歸屬約束一下弟子們的發言素質,他審一百條起碼有八十條的內容是在互相對罵,其用詞之精,誅心之狠,可謂一絕,祖宗十八代不保都是輕的了。
并且混跡其中還能豐富自己的詞彙庫,鍛煉應對能力,學會非常多不要臉的吵架罵人技巧,孟蒼從小接受的教育不允許他将這些東西說出口,只是他覺得,若是再遇上一些惡意造謠的小人,用上小人的方法用魔法打敗魔法,也不失為一種素質。
孟蒼毅然決然掏出令牌,給審核長老發了靈訊,給他放了半個月的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