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鐘劫
鐘劫
“我們不要撿便宜的買，鐘劫哥哥又不是沒錢！我們該吃什麽就吃什麽！媽媽說，便宜的水果爛的比較多，除非是當季的水果，其他的都是老板前幾天賣不掉的！那種還是不吃好！”
話畢，複星瀚拎着一袋橘子，另只手端着敞開盒的草莓走到水龍頭前，将手裏的水果過了一遍水後端來找鐘劫。
剛才，鐘劫說的話，複星瀚有在聽。
草莓擺在保鮮盒裏，底部還有些水複星瀚沒有瀝幹，總之過了一遍水洗幹淨了吧，能吃就是了。
複星瀚抓起一只豔紅的草莓，來到鐘劫身前，草莓将要遞到鐘劫嘴邊時複星瀚才道：“哥哥，吃。”
每次投喂都能湊這麽近，當時的鐘劫已經習慣了，但輪到現在的鐘颉來講，當時雖然看出了複星瀚會有這種性取向，那也只是鐘颉年少無知時的一種揣測，說不定長大一點就好了。
結果，長大看來……
難以置信，之前是這個樣子，之後還是之前的那個樣子，而且還有些惡化！
現在的鐘颉已經記不清當時那顆草莓的味道了，回想起當時的生活環境和鐘劫本身的一個狀況，那顆草莓的味道應該是挺不錯的，畢竟很少吃，哪怕是酸的也好吃。
當時鐘劫過得還很拮據，草莓這種奢侈品，就算鐘颉工資有三千也舍不得買……
一盒草莓，複星瀚只吃了幾顆，剩下的全由他喂給了鐘劫。
不懂複星瀚是因為年紀小不懂事，還是真的早期性取向定向改不了了，他總會從投喂鐘劫的過程中獨自一人莫名其妙的樂呵，甚至讓鐘劫都有點搞不懂他在高興的些什麽。
難道這樣很好玩嘛？
鐘劫身為參與者他只用張嘴，別的不管，體會不到複星瀚的快樂。
這樣做鐘劫沒什麽損失，複星瀚高興就行。
鐘劫在家可吃不了這麽好的，在家連草莓這種東西他都沒有見到過，好吃的都歸那些弟弟妹妹們了，他能活到現在已經很不容易了，畢竟，鐘劫是他母親和別人落下的一個野種，得不到寵愛被打被罵無非常事，那些好吃的好喝的是輪不到他的，時間久了就習慣了。
不過有了複星瀚這麽一個依托，鐘劫無論是精神上還是□□上都得以富足，一天天的希望不過是‘複星瀚放學了嗎？’‘複星瀚放假了嗎？’‘這周末要帶他去哪裏玩？’
猜猜今天大概能跟他混到個什麽吃？
就算有過那麽幾天可能會被複星瀚的母親看到，但她表現得并沒有那麽在意，有時甚至還會拉上鐘劫一起去吃晚飯。
到那時，和鐘劫一起坐在媽媽開的私家車後座的複星瀚樂開了花。
發現了複星瀚臉上的笑，鐘劫默默在心裏敲定，這口飯他混得理所應當。
他和複星瀚大概認識了快兩個月，一次送複星瀚回家的途中，這小鬼的計謀又被鐘劫看破了，只是鐘劫一如既往的不戳破。
送複星瀚回家，之後去學校趕晚自習，中間的休息時間非常充分，夠鐘劫吃飯然後陪複星瀚玩一會。
短暫而美好的時間，鐘劫且行且珍惜。
複星瀚在回家的路上總能拖些時間和鐘劫相處，想盡辦法拉他一起在公園裏逛逛，這次也不例外，他以寫家庭作業為由，領着鐘劫到了公園裏。
公園裏這個時候小孩子特別多，秋千上下都被小朋友占滿了，健身器材也沒有空閑的。
說是寫作業，包括複星瀚在內，趴在石桌上寫作業的，沒幾個正兒八經全心投入在寫作業的，都幾乎是寫了幾個字後相互打鬧，嬉戲，閑聊，說些有的沒的。
此時此刻，只帶了鐘劫來的複星瀚一眼就盯住了鐘劫，抓起作業本舉到鐘劫面前，忙道：“快點，哥哥，這題不會。”
複星瀚的圓珠筆按在兩道題目的中間，鐘劫不知複星瀚說的是哪一道，盲猜不到于是鐘劫就問：“你不會是這兩道都不會吧？”
複星瀚的圓珠筆筆尖還是在之前的那個位置上，他用力點了兩下，假裝着急道：“不不，就是這一道，就是這一道，哥哥這麽聰明的人，怎麽不知道是哪一道題呢？”
這裏複星瀚的小伎倆，鐘劫非常容易識破，基本一眼看穿——不就是想浪費時間，不做作業，想聊天，但又想證明給其他同級的孩子看，自己有在裝腔作勢，有在搞學習。
這點小把戲小心思，鐘劫懂，他也能理解。
鐘劫怎麽可能就這樣放任了複星瀚讓他白白浪費時間，魔高一尺道高一丈，鐘劫肯定有辦法制住複星瀚，暗暗教他如何合理的利用時間。
于是，複星瀚聽到了他最不想聽見的答複：“那，那我就一道一道的跟你講吧。”
鐘劫想不出複星瀚能有什麽別類新穎的圖謀，卻能大概了解複星瀚想的馊點子總不能利他的學習，說不定話裏彎彎繞繞之後就哄着鐘劫帶他去別的地方玩了，鐘劫可是了解的。
剛開始，複星瀚以為今天的計謀有所變法，哥哥的腦子應該一下轉不過來，現實卻是不出三招，鐘劫直接把複星瀚強行擰回正軌——搞學習。
“好！”複星瀚嘴上答應了，誠實的身體卻是非常不情願地挪了挪腿，捏住筆好好聽鐘劫講題。
鐘劫審了一遍複星瀚所指的題目，這種題只要在所學的課上略微聽一聽就會做了，看過一眼題目，鐘劫接着偷偷看了複星瀚一眼。
這小子……
背着複星瀚鐘劫偷偷抿了抿唇，忍住笑道：“這道題很簡單，難道你不會嗎？我記得，我前幾天還講過，怎麽……你不會沒有認真聽我講題把？”
聞言，複星瀚臉上的神色恍然一怔，他慌了心虛了手指一變，趕緊換了一道題目指給鐘劫：“哥哥，這個，這個……”
其一，鐘劫剛才說的都是套話，前幾天這道題壓根就沒講，是複星瀚自己心慌露了馬腳；
其二，複星瀚指的第二道，鐘劫當真敢說自己前幾天還跟他講過，他當時聽得可認真了，不可能不會！
另外，複星瀚也不笨，這種題目他自己能解決。
“你就說想幹嘛吧？”鐘劫拿開作業本正了正身子，臉上露出一絲溫柔地望向複星瀚，接着道：“不要緊，你說。”
剛才複星瀚眼中偷藏的那些小心思不見了，他非常小心的跟鐘劫說：“哥哥，我媽媽給我買了一個這個，我想給你拍一張照片！”
鐘劫還記得，這玩意複星瀚之前拿出來過一次，似在周六周天的時候。
複星瀚從書包裏拿出了一臺拍立得，照相機的構造挺大的，從書包裏拿出來後，複星瀚本來鼓囊囊的書包完全癟了下去。
他抱着拍立得，又對鐘劫說了遍：“哥哥，我就想跟你一起拍一張照片。”
鐘劫點點頭，笑道：“沒問題，拍完了做作業，聽到沒？”
只要能哄複星瀚做作業，他要鐘劫幹什麽都答應。
複星瀚見鐘劫答應了，連連點頭，打開拍立得相機，鏡頭對準鐘劫再露出自己的半張小臉。
咔嚓！
“好了哥哥！”
複星瀚激動地等着相機将照片洗出來，剛才答應了鐘劫什麽都忘了，只有眼前的照片才是現在最最重要的。
終于發現自己貌似被複星瀚诓了的鐘劫湊過臉去，提醒了句道：“照片也拍了，等的時候你是不是能寫寫作業呢？”
在複星瀚充滿純真的聽覺神經中，鐘劫方才說話時的語氣突然變得不大友好了，既然照片要到手了，複星瀚的計劃成了大半，他已經不慌了！
索性跟鐘劫坦白說：“不是哥哥，沒事了，那你先送我回去吧，你，你還有晚自習要上呢，沒事沒事，剛剛都是騙哥哥的，其實我會，我會的。”
意外中的意外，鐘劫被诓了！鐘劫被個小學生诓了！
作為一位溫柔的大哥哥，善解人意的課後輔導老師，鐘劫的人設不能在這裏崩了，他只好咬咬牙笑笑說：“這樣啊……好好好，沒關系的……”
反正學是給你自己上的，又不是給我！
難以想象，今天，鐘劫的心态炸掉了。
“沒關系的哥哥，我會，不用擔心！我會把作業做完的，沒事沒事，到家了我還可以問我媽媽，不用操心我的作業……”
複星瀚一邊說，一邊收拾相機和書包，仿佛此地真正的需要被安慰的人是遭小學生诓騙過的善解人意的課後輔導老師，鐘劫才對。
鐘劫咧着嘴，強裝鎮定保持微笑，道：“那行，沒事，我送你回去。”
心裏實打實的後槽牙都要被自己咬掉，什麽時候他成了這麽一個失敗者了！
奈何複星瀚呢？
他壓根不在乎自己的學習，不論何時，複星瀚只要擺脫了令人痛苦的作業，能夠長時間的和鐘劫相處玩耍，到那時他的臉上定會洋溢起笑容，他的需求不高，只要鐘劫在身邊就行。
回家的路上複星瀚要多開心有多開心。
鐘劫不懂複星瀚在開心的什麽，有什麽值得他開心的嗎，這很開心嗎？
他的視線在街道上轉了一圈，其間沒能看出值得複星瀚開心的點，首先鐘劫排除了自己讓複星瀚高興的可能。
“砂糖橘！砂糖橘嘞！試吃試吃喽！不甜不要錢！”
完蛋了，光一個‘不甜不要錢’的噱頭就足以把複星瀚拉攏過去，他再給鐘劫整上幾袋，買走後鐘劫一嘗那果，還是原汁原味的酸。
本就不爽的鐘劫在心裏暗罵了聲：這賣橘子的什麽時候能消失啊？
不出所料，複星瀚立馬叫住了鐘劫，指着砂糖橘的販子道：“哥哥，咱們去買！你帶到學校裏去吃！”
鐘劫擺擺頭，對複星瀚微笑道：“不用了，咱們先回家，不要買了。”
“不行，我媽說橘子裏有維C，多吃了養皮膚，哥哥你得多吃一點！”說着，複星瀚把鐘劫拉到了攤位前。
養皮膚？
鐘劫聽了一愣，低頭看看自己的胳膊：“我……”我很黑嗎？
鐘劫身上都沒什麽血色，哪裏黑了？
為什麽複星瀚要說，買來給自己吃，養皮膚？
鐘劫分神之間，複星瀚掏錢對砂糖橘販子喊道：“老板！要一斤砂糖橘！”
返校的路上，鐘劫手裏多了一袋複星瀚給自己買來養皮膚的……橘子。
到了校門口，鐘劫打算随便買點吃的打包回教室裏吃，好節省一些時間，這時候好巧不巧和謝忠強撞面了。
謝忠強吊兒郎當地撞了鐘劫一胳膊肘，緊接着一只手搭在了鐘劫肩上，最後謝忠強在鐘劫的耳邊譏笑道：“哎呦呦，最近還收了個小弟啊？整天你倆都形影不離的，改天我當着你這位大哥的面，卸他一條腿怎麽樣？”
現在快要晚自習了，旁邊老師沒有，鐘劫離攤販子們的位置有一段距離，他與謝忠強正處一條人跡罕稀的胡同裏。
“呦，剛剛沒看錯的話，應該是你小弟給你買的橘子吧？怎麽樣吃了沒，甜不甜啊？”說完，謝忠強插兜的手伸出來勾了勾鐘劫手裏裝有砂糖橘的塑料袋。
謝忠強嘴裏的氣味，說話時嘴裏噴出的氣息，鐘劫都感受得到，簡直令人作嘔味道極其難聞。
謝忠強給過鐘劫不少陰影，鐘劫不敢妄動，他低聲說：“很便宜的，應該不好吃，不甜……”
“哦，不甜啊，不甜我們就說點別的事，上次，你小弟差點就能被我卸條腿了，你……”謝忠強的話題終究還是落到了複星瀚的身上。
謝忠強說的那事，那會兒鐘劫護着複星瀚跑掉了，對謝忠強來講，算得上是壞了他的好事吧。
鐘劫心知肚明，才答道：“那現在，你卸我一條腿也沒關系。”
鐘劫話音剛落，謝忠強動怒一腳踹上了鐘劫的肚子。
謝忠強在鐘劫落地一瞬拽住了他的衣領，拉起來對着鐘劫的臉，謝忠強肆意諷道：“你？你他媽的在地上爬都沒倆人看，你能值幾個子兒？自己什麽價值不懂嗎？”
“沒有價值？沒有價值的東西就不該給有價值的東西擋擋外界的傷害嗎？”話畢，鐘劫笑了笑。
謝忠強早就看鐘劫不爽了，鐘劫這一笑直接惹怒了謝忠強，他一拳打在了鐘劫臉上，怒喝道：“笑？很好笑是不是？”
鐘劫知道自己肯定躲不掉這次謝忠強的毒打，他沒有作聲，想着被捶兩拳應該就沒事了，可惜他怎麽也沒料到接下來，謝忠強把自己手裏的橘子拽到了地上，先是一腳一個的踩扁。
很快他就連同塑料袋一起踩，一腳一片砂糖橘，塑料袋裏的砂糖橘被踩爛，爆汁。
鐘劫從中感受不到浪費，反而聯想到了，那是一袋複星瀚，那是一袋自己需要保護的有價值的東西，被別人踩碎了，踩扁了。
他猛地起身，用力撞倒謝忠強後，果斷拿起胡同旮旯裏的木杵子，向正在掙紮着爬起的謝忠強的腦門砸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