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滿城屠殺
第 43 章 滿城屠殺
突然,有人跑了過來,像是餓虎撲食一般,晴無夜不知是故意的,還是一不留神,就這麽讓這人鑽了空子,一頭撞上了馬車的桅杆。
那人扶着桅杆,上氣不接下氣,倉皇的嘶聲喊道:“大帥,不行,不行了,前方的兄弟死傷無數,這仗不能再打了,不能再打了!”
車廂裏靜默片刻,車簾輕掀,露出了一張嬌俏秀氣的臉蛋,姚戚戚掀着簾子,笑嘻嘻的道:“那就撤吧。”
輕描淡寫的一句,晴無夜雙目一凝,只覺這話定然不是什麽好話,果然不出所料,只見話音剛落,就看到刀光一閃,姚戚戚手中的刀已經利落的插進了面前人的胸膛。
這人連呼救之聲都沒出口,就被姚戚戚一腳踹了開去,姚戚戚收回腳,皺眉瞧了一眼靴子,靴子的金邊上濺上了一滴格格不入的紅色,只是這一眼,她就擡頭看向了不遠處的晴無夜,嘴角微勾,露出了一個天真無邪,人畜無害的笑容。
晴無夜用一種平靜無波的眼神看着她,未露半分異樣,心中卻憤慨至極,這女人和姚自量沒什麽兩樣,同樣都是該死的人。
車簾輕飄,看不到姚自量的人,卻傳出了姚自量的聲音:“沒想到我的兒,竟然是一個殺伐決斷之人。”
姚戚戚掏出一方幹淨的白帕子,小心翼翼的擦着刀上的血跡,不讓纖指染上一點紅色,唯獨沒去擦靴子上的那點血滴,聞言笑盈盈的回頭,恭敬道:“想要對父親行兇者,我定會讓他先死。”
姚戚戚現在的境況,比姚自量的其他四個兒子都要優上太多,有身份,可以堂而皇之的伴在姚自量左右,不像他們或者蒙面,或者躲躲藏藏,又或者不見人影,都成了藏頭露尾的沒臉之人。
晴無夜收回目光,心道,姚戚戚開始嶄露頭角,但她還是忘了自己是個女兒身,縱使她武藝高強,謀略過人,不知會不會在這個以男權為尊的妄加國謀得一席。
姚戚戚又掀了簾子,神色凜然,對着前方大喝道:“大帥有令,今天定要拿下臨居城,就算踩着屍山血海,也要打進去!”
屍山血海是什麽,就是他們這些人堆起來的屍體,和流幹的鮮血,但是又有誰想成為被人踩在腳下的那一個。
可是那又如何,身後有人擋着,一旦後退就死,向前才有生機,他們只能拼命前進,城牆下,幾十個人一同抱着一根粗壯的撞木,拼盡全力的撞擊着臨居城的城門。
這幾十個人都是身強力壯之人,一起被韓廣張挑挑揀揀的派了過來,目的就是讓他們來撞破城門的。
随勇長得五大三粗,看着就是個莊稼人,有把子力氣,從這方面看,韓廣張用人還是因人而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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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随勇是最不想死的那一個,他十分機智的把自己排在了當中,在一鼓作氣和幾欲洩氣當中不停搖晃,這地方是他經過短時間的深思熟慮後才想到的,站在後面會被城牆射下來的箭射死,站在前面,一旦撞破了門又是最危險的,門一開暴露無遺,面對的就是覆盆國士兵的滔天怒火和奮力一搏。
城門緊閉,臨居城中又有很多人堵在門口,齊心協力的壓制妄加國窮兇極惡的進攻浪潮,城門自然也不是一下兩下就能撞破的。
晴無夜遠遠看着,他思索着要不要上前,卻被姚自量開口叫住:“晴無夜,你不要走開,把你留在這裏,是來保護我的。”
晴無夜無語,只能停下了馬,他都不想去看姚自量一眼,當然姚自量也沒探頭看他,卻還是注意到了他的一舉一動。
喬江之就在城樓上守着,焦急的看着雲梯上奮不顧身上牆的敵人,又側頭望向臨居城的西面,那裏有一條通往臨舍城的山道,林陽就在那裏,不知道此時此刻那邊戰況怎麽樣了。
臨居城守城的兵雙目赤紅,已經到了殊死一戰,拼死一搏的緊要關頭,一旦臨居城失守,破了城,妄加國大軍長驅直入進了城,其後果難以想象,他們可不想就這麽乖乖等着束手就擒。
他們的眼裏像是有火燃燒,實則是他們手中舉着的一個個火把,在塗滿火油的滾木礌石上一戳,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往下推去。
這樣還是架不住人海戰術,敵人太多了,漫山遍野的密密麻麻,就像不要命一般的往城牆上爬,推倒了一架架雲梯,又被堅持不懈的重新架上,再次有人前赴後繼的往上爬,擋得了一個,擋不了一群,很多人都上了牆。
他們都有了一種錯覺,仿佛上了城才是這些人的生路,在下面就是龍潭虎穴,厲鬼惡煞的深淵,爬上去才能覓得一線生機。
人潮洶湧襲來,守城的兵根本擋不住,臨居城的老百姓都上了陣,只要是男人,下至八歲的孩童,上至八十的老叟,全都上了城樓,因為他們聽說了妄加國大軍對清安村村民的暴力行徑。
城民們心裏都抱着一個信念,絕對不能讓臨居城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落在了妄加國的手裏,一旦妄加國大軍進城。面臨的境地不但是死無全屍,還會倍受淩辱。
他們把家裏所有能當兵器的家當都拿了出來,一個殺豬的屠夫的直接拿着他的殺豬刀,氣勢洶洶的站在城牆上,虎視眈眈的瞪着下方,揮倒了一個又一個。
一個虛弱的老者則拿着一把剪刀,睜大着眼睛,原本顫抖着的雙手也不抖了,此刻捏緊了手中利器,神色凝重,準備随時來給對方一個致命一擊。
守城的人守的兇,攻城的人攻的更兇,玩了命的往上爬,箭筒裏的箭已經全部射完,箭樓上的兵都下了樓,來到了城牆之上,他們直接舍了弓,拔出了靴筒裏的刀。
幾乎是每一個垛口都有四五個人加以攔阻,妄加國的兵上了樓,又是一番激烈的近身肉搏,仇人一般的分外眼紅,如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城牆上瞬間亂作一團,有人趁着這空隙,拉着喬江之就要往樓下跑,喬江之手忙腳亂之時,踢開了一個想要對他行兇之人,凜然道:“我不能走。”
那人萬分焦急,催促道:“知府,城要破了,将軍吩咐我一定要帶你走,我們先出城,和将軍彙合。”
喬江之用力甩開他拉着自己衣袖的手:“讓林将軍走,我留在臨居城還有一線希望,再說走了只會拖累他們,臨居城也會軍心大亂,臨居城會很快的落入敵手。”
那人着急的跺腳,雙手更為用力:“知府,現在已經快了。”
撞木就在他們的腳下,發出砰砰的重擊聲,喬江之也看到城裏的人就快守不住了,那道狹長的縫隙正在一點一點的張大,就像一張滿是獠牙的鱷魚嘴,正準備肆無忌憚的吞噬血肉。
那人和喬江之體型差不多,此時不知哪裏來的神力,一下把他扛在了肩上,在城門破開之前下了城樓,兩人瞬間拐進了一條巷子。
進了一戶人家,喬江之的那身官服被這個人手腳利索的扒了下來,木窗開着,喬江之只剩一件裏衣,被涼風一吹,打了個哆嗦,驚愕道:“安之,你幹什麽?”
安之相貌平平,就是一個普通百姓的模樣,個子和喬江之一般的高,也一般的瘦,遠看和喬江之竟有七八分相似。
安之一時沒有回應,将一身普通百姓的衣服放在了喬江之的身邊,這才鄭重的道:“知府,城破了,我們也逃不出去了,先在這裏躲着,等有機會再混出去。”
喬江之還待說話,就聽到屋外響起了震耳欲聾的聲音,是妄加國大軍進城了,大踏步的,大聲歡慶的,更多的是臨居城城民倉皇逃竄的哭喊聲。
喬江之心頭一震,狂跳不已,扶着牆跌落在地,唇面皆白,顫抖着道:“完了,臨居城成了人間地獄。”
安之扶着窗框往外看,街面上混亂不堪,只有追擊的人,和被追擊的人,還有側躺在街邊的屍體,街上血流成河,簡直成了人間地獄。
妄加國那些當兵的,進了城後,就像是打了強心劑一般,發瘋般的在街上追趕,只要看到人就揮刀去砍,手中的砍刀就是他們發洩憤怒的利器。
他們在城外被姚自量趕着往前跑,往城樓上爬,進了臨居城後,他們依舊沒有停下腳步,将之前所有的恐懼和不忿,都在對臨居城城民的肆虐屠殺中,完成了扭曲的脫胎換骨,活生生的将自己煉化成了地獄裏的惡魔。
這些人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約束,他們要将這座原本安寧祥和的臨居城,肆意妄為的鍛造成了一座人間地獄,地獄裏的慘叫聲和哭喊聲不斷,卻似乎在他們耳邊成了一段段美妙的樂曲,伴随着他們手中一個個暴力又血腥的瘋狂屠殺。
姚自量所坐的馬車,是最後一個進了城的,華蓋下的紅色穗子在輕輕的搖晃,顯得格外詭異,與城中的一幕幕厮殺相得益彰。
晴無夜進城之前,一路上都是屍體堆積如山,傷亡極其慘重,地上泥濘不堪,馬蹄在不安的躁動之中趟過血水,血花濺起,甩在了他白色的袍擺上,看着這一切,還真應了姚戚戚口中的屍山血海,他心潮起伏,握着缰繩的手幾欲青筋崩裂。
待進了城,聽到陣陣慘呼,像是山谷裏的悠長回音,又像是近在耳畔,殺聲鼎沸,入眼的都是刀光闖闖,所到之處都是可怖的鮮紅,噴張的殺意遍布了整座城池。
他終于忍受不住,直接舍了那頂華蓋馬車,快馬加鞭的在一條條巷子裏狂奔,大聲喊道:“大帥有令,殺人者死!”
城中有的是惡魔在低語,和輕聲的嗚咽,仿佛只有他一個正常人的聲音在臨居城裏回蕩,晴無夜不知自己喊了多少遍,也不知狂奔了多少路,他記不清了,只覺嗓音變得嘶啞和幹澀。
臨居城才漸漸的安靜了下來,拿着利器的人終于停止了手中動作,鮮血順着刀刃往下淌,在地上砸出了一個個鮮紅的水坑,滴答聲有節奏的敲在了耳畔,除了刺眼,就是刺耳。
受傷的人艱難的挪動虛弱的身體往街邊靠,一臉畏懼的瞪着頭頂上方的砍刀,刀刃上殘留着他手臂上的鮮血,這聲號令就在那把砍刀舉到他頭頂的時候響起,真的是千鈞一發之際,化險為夷的救了他一條命。
晴無夜無暇去看街邊的屍體,他策馬狂奔,白衣飄飄的游走在每一條巷子,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不想錯過城裏的任何一個角落。
白衣身影在安之眼前晃過,與此同時,安之聽到了那一句救命的話,但沒看清那個救命的人,發覺身邊一動,是喬江之撐着牆要開窗。
他急忙伸手攔住:“知府,不能開窗,這外面暫時還不安全。”
喬江之的手停住,就這麽定在了窗框上,深深的看向窗外,眼前是虛無一片,緩聲道:“妄加國,終于有一個正常的人了。”
安之終于繃不住緊張的神經,扶着牆壁癱坐在了地上,低聲祈禱:“希望,還沒死多少人。”
喬江之跪了下來,面朝着窗口:“我對不起臨居城的百姓,沒能守住臨居城,讓這些惡魔進了城。”
安之的手搭上他的肩頭,輕輕的拍了拍:“林将軍去臨舍城了。”
喬江之仰天長嘆:“希望吧。”
晴無夜最終回到了城門口,姚自量的馬車早已離去,他下了馬,手裏握着缰繩,站了良久,此時此刻,他覺得自己像極了昱橫,膩煩了這個世界,想要立即逃離,又想要改變,憤懑和無力輪番上陣,可他現在只能做一些微不足道的事情,似乎并沒有改變什麽。
知府府衙,仇聚站立在府衙門口,看到晴無夜溜溜達達的牽着馬過來,抱着胸嘲諷道:“晴将軍,你可真是忙碌,簡直膽大妄為,假借大帥之口,行無端之事。”
晴無夜将馬拴在了一旁的石獅子上,沒發一言,也沒去看他,徑直繞了過去,跨進了知府衙門。
仇聚剛想攔阻,府中傳來姚自量的話:“讓他進來。”
他收回手,見馬義忠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重重的對着仇聚冷哼一聲:“韓将軍可不在,你仗的什麽人勢?”
這句話變着法的在罵仇聚就是條狗,晴無夜和韓廣張常年不和,言語中也會火拼,但還沒到真正動手的時候。
他們兩位副将之間的争吵更為直白一些,當面就指桑罵槐,甚至在街上遇見就如同陌生人一般,雙方互不理睬,當然他們的兩位上級非常喜成樂見。都不會加以攔阻。
山道上,林陽且戰且退,一路退到了臨舍城城下,沖着城牆大聲喊道:“我是林陽,放我進城。”
可是城樓上沒有動靜,吊橋高懸,林陽正要再次開口,樓上卻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是姚自量的兒子姚得章,林将軍還想進城嗎?”
林陽的那顆心直接沉入了水底,策馬退後,仰頭看了看,見一個身形魁梧的男人,正用一種意味深長的目光盯着他,這人沒見過,但他見過姚自量,确實和姚自量很像。
他再回頭,就看到妄加國的部隊正氣勢洶洶的朝這邊而來,他見機行事,一甩手中缰繩,當機立斷道:“走。”
策馬揚鞭,在即将被包抄圍堵的縫隙間,他帶着一行人跨馬而去,他要留着實力,一定要再次奪回這三座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