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金叔

第 48 章  金叔

到了地方,晴無夜還沒敲門,就看到木門被推開了一條窄縫,他沉吟片刻,直接推開了木門。

門一打開,晴無夜首先看到的是一把菜刀,緊接着寒光一閃,他動作迅速的擡手捏住刀柄,連着握住了揮刀人的手腕。

見是個陌生的老頭,佝偻着背,枯瘦的手腕似乎一捏就斷,晴無夜猶豫半晌,也沒問出口,松了手,直接在屋裏一通尋找。

那人放下了手中刀,走到門口把門關上,咄咄逼人的問:“你們殺了我們這麽多人,為何還要進屋殺人?”

說話之人名叫金叔,是喬江之府裏的一位管家,比安之還要更不引人注目,知道他的人少之又少。

晴無夜發現衣櫥後面有一片白色衣角露了出來,邁步就要上前,被金叔抓住手臂,晴無夜能感到金叔握着自己的手沒什麽力,一時沒好意思掙紮,只聽金叔壓低聲音,幾乎是在咆哮:“你幹什麽?”

晴無夜想把金叔從身上扒下去,看着他年老體弱,還是沒敢用什麽力氣,金叔卻順勢滑了下去,直接拽上了他的腿,晴無夜下意識的想要蹬開,腿在擡起來的一剎那還是停下了動作,蹲下身,沖着金叔好聲好氣的道:“喬知府還在嗎,我帶他出去。”

“不在,”金叔話剛出口,渾濁的眼珠戚戚哀哀,“喬知府出去了。”

金叔一直沒出門,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麽,晴無夜嘆了口氣,相當耐心的道:“喬知府跳樓了。”

金叔差點松了手,勉為其難的拽着晴無夜的腿,震驚的盯着晴無夜,失聲道:“什麽?”

晴無夜瞧着那片衣角不易察覺的動了動,随即衣櫥也跟着顫動起來,發出了輕微的悉索聲,他又道:“他死了。”

衣櫥後傳來了聲音,就像是有人坐到了地上,那塊衣角頓時消失不見,隐沒在了漆黑的陰影之中。

晴無夜沒有上前,就這麽蹲在原地,神色凝重的道:“喬知府,你還在,是吧?

他替你死了,你要讓他的死有所價值,不能讓他就這麽白白死了。”

話畢,衣櫥後面沒有任何動靜,屋裏氣氛沉悶壓抑,晴無夜還想勸慰,只覺腳踝一松,幾乎是一晃眼,就看到金叔已經蹿到了衣櫥邊上,驚叫道:“知府,您怎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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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未落,晴無夜也已躍了過去,動作飛快的上前捂住了金叔的嘴,同時也看到衣櫥後有個人靠着牆,雙手搭在膝蓋上,緊閉着雙眼,一動不動。

晴無夜以為他暈倒了,松開捂着金叔的手挪了過去,才剛靠近,就清楚的看到喬江之的臉上出現了兩道淚痕。

喬江之涕淚橫流,他顧不得去擦,淚水順着下巴流進了衣襟,嘴裏哆哆嗦嗦的冒出了一句話:“安之,沒了。”

屋外響起了淩亂無序的腳步聲,金叔不知什麽時候到了門邊,他扒着窗口,小聲低語:“好像是當兵的。”

說完,金叔就被晴無夜拉到了一邊,晴無夜戒備的瞄了一眼窗外,見沒人注意,他警惕道:“別站在這裏。”

晴無夜知道,他站得這個位置,外面經過的人是可以看的到的,這時千萬不能再出岔子,就這麽輕而易舉的被人發現。

晴無夜靠着門,悄悄地把門打開了一條縫,探出頭,看到經過的人走遠了,只有一個人背對着他,就站在距離屋門的一丈之處,晴無夜倏地把門敞開一人的寬度,伸手就把人拉了進來。

這個人被這麽一拽,腳步踉跄的進了屋,還沒等看清是誰,他就被晴無夜一個手刀劈昏在了牆邊,晴無夜蹲下身,将他翻趴在地。

金叔去關門,看了一眼趴着的人,竟然是個妄加國的士兵,他又惶恐的去看晴無夜:“你是妄加國的人,你不怕?”

晴無夜已經手腳麻利的扒下了那人的衣服,丢到了喬江之身邊:“他沒死,趕緊穿上吧。”

金叔只能将那個昏迷的人挪到一邊,途中他似乎出手在這人身體的幾處大穴上點了幾下,轉而去扶喬江之,喬江之正處在麻木不仁的狀态,嘴裏還念念有詞:“安之,沒了,安之,沒了。”

晴無夜一把拽起了他,湊到他耳邊:“喬知府,安之,是為了你死的,為了臨居城的百姓死的,你要好好活着,活着走出臨居城,這樣才對得起安之。”

說完話,他就去看金叔,催促道:“快,把衣服給他套上。”

等到金叔費力的把衣服套在了喬江之身上,紮好腰帶,這次從門口過的不止幾個人,應該有幾十個人。

晴無夜從門縫裏看到這些人是韓廣張手下的兵,他忽的睜大眼睛,見人群之中竟然還有随勇。

随勇無巧不成書的走在隊伍最後面,等着隊伍快走完的時候,晴無夜一下拉開了門,在随勇的瞠目結舌下,把喬江之推給了随勇,使了一個意有所指的眼色後,就悄無聲息的把門關上,他也跟在了隊伍後面,離開的時候他顧不上去看金叔,殊不知金叔也已經出了小屋。

随勇一時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這一次見到晴無夜不知為何有些犯怵,或許是想到了大槐樹下的事情。

他定了定神,強自把那點不安壓了下去,現在晴無夜主動找上了他,還跟上了自己,他就暫時不慌,自作聰明的猜測定然是有什麽事情,但不不方便問,他只能勉力扶住顫顫巍巍的喬江之。

三個人有意無意的離隊伍遠了一些,晴無夜這才低聲道:“你帶他出城,出城後有一片小樹林,你就把他藏在樹林裏面,我随後出城就會去找他,具體什麽事,不要打聽。”

他說到一半,随勇就想開口,卻被他的最後一句話打斷了,只能郁悶緘口,讷讷點頭。

晴無夜說完,就把步子放的更慢了,看着他們離去,心裏默默地祈禱随勇能把喬江之安全的帶出城去。

臨舍城這邊,姚得章擰眉思索片刻,看向臨山鎮的方向,轉頭對昱橫道:“你去一趟臨山鎮如何?”

昱橫知道他心裏念的什麽咒,林陽是朝臨居城方向跑的,那就是說現在臨山鎮空虛,但他手上沒人,姚自量現在在臨舍城,他不可能棄大帥于不顧,舍了臨舍城去打臨山鎮。

這時臨山鎮确實沒人駐守,林陽正在臨居城外,疲于奔命的想要救出喬江之,這可是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原本的計劃就是要打臨山鎮,何不趁此機會直搗黃龍。

昱橫當然不會反對,一是因為他現在的身份就該是言聽計從,二是他真的想出去,不管是臨居城,還是臨山鎮,他可不想和姚自量這個大魔頭呆在一座城裏。

昱橫沒吭聲,姚得章就當他是答應了,不過姚得章還是不放心,給昱橫指派了一位參将,昱橫看着這位參将,知道肯定是姚得章在離開妄加國的時候臨時抓壯丁要來的。

這人太普通了,不單指的是這人的長相,還指了這人的武功,腳步不輕盈,也不沉重,就是一個普通人走路的姿态,看得出來,這人功夫不上不下,讓他做個參将着實有些難以勝任。

昱橫上下打量着他,他也上下打量着昱橫,兩人對視了片刻,姚得章介紹道:“這是我的參将董時,這位是無痕,我覺得和他有眼緣,你們認識一下。”

董時面無表情,卻很自來熟,上前就要握手,昱橫懶散的和他虛握了一下,就收回了手,抱在胸前。

兩人就這麽十分敷衍的打了個招呼,瞬間都移開了視線,姚得章又道:“你們去一趟臨山鎮,看看什麽情況,就當是給我們打個前戰。”

昱橫提了個要求:“姚将軍,我能帶兩個人嗎?”

姚得章似乎早就知道:“是一個老頭和一個小孩嗎?”

昱橫心頭一跳,随即沉住了氣,笑着道:“将軍真是無所不知,還知道我。”

董時見縫插針,這才有了笑模樣:“他們一直在找你,将軍如何不知。”

昱橫看向姚得章,姚得章對此事并無異議,他這才松了口氣,又聽到董時說:“我們走的時候肯定會帶上他們。”

昱橫見這兩人毫不遲疑的滿口答應,心裏忽上忽下,對于這兩個人有悖常理的行為,他還是将信将疑。

出城的時候,董時還十分體貼的給昱橫牽來了一匹馬,把缰繩遞給昱橫:“這是将軍給你的。”

昱橫臉上不露聲色,手中接過了僵繩,又去看走在後面的陳木和昱豎,董時也順着他的目光瞟了兩人一眼,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熱絡的道:“當時姚将軍把我帶出來的時候,對我也是如此,你不要多想,他手下無人,現在是籠絡人心的時候,俗話說,得人心者,得天下。”

這話說的耐人尋味,也太過于輕狂和張揚了,這姚得章到底想幹什麽,難道是和他爹姚自量一個想法,怪不得不像之前藏頭露尾的姚得理和姚得法,而是明目張膽的抛頭露臉,就怕沒人知道他。

昱橫一路上仔細想了這幾天的事情,總覺得姚得章不想得罪任何一個人,也沒傷害臨舍城的一個百姓,他很像是在招攬人馬,就沖這一點,姚得章要遠遠勝于他爹姚自量。

見昱豎走近,昱橫就想把昱豎抱上馬鞍,卻被昱豎掙脫了,昱橫不得其解:“我帶你上馬。”

昱豎揚手指了指馬鞍:“無痕哥哥,你先上。”

昱橫更為困惑了:“那你怎麽上來?”

昱豎踮着腳尖,費力的用手在馬鞍上摸了摸:“我要坐在後面。”

昱橫失笑:“為何?”

他說完就翻身上馬,低頭去看昱豎,看昱豎怎麽上馬,昱豎伸了細細的胳膊:“你拽我。”

昱橫依言拉了他,加上陳木托住了他的腰,昱豎這才費勁的爬上了馬鞍,昱橫無言以對:“你這是何必呢,這樣坐不安全。”

昱豎的兩條胳膊一把抱住了昱橫的腰:“我是個男人,男人就應該這樣坐着。”

昱橫呵呵一樂,和一個小孩他也不想過多計較,因此也沒說什麽,騎着馬和董時并肩朝前走着。

走了一段路,董時拉住了缰繩,神神秘秘的問:“無痕,你想去哪裏?”

昱橫不知該怎麽回答,他不敢貿然說出自己的想法,他其實很想去臨居城,因為喬江之和林陽都在臨居城,他很想去助上一臂之力,納悶的反問:“将軍不是說去臨山鎮嗎?”

董時仰頭看了一會天,不知想到了什麽,半晌後才幽幽的道:“我想去臨居城看看。”

聞言,昱橫只覺詭異,這董時葫蘆裏到底賣了什麽藥,和自己所想竟然不盡相同,他可不能輕易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看到董時說話後就下了馬,他也跳下了馬,神色未變,拉着缰繩道:“姚将軍讓你去臨居城了?”

兩人都下了馬,跟着的一行人只能停住腳步,董時沖着他們揮了揮手,他們識趣的往後退了退,董時又拉着昱橫向前走了一段路,這才停住腳步,小聲道;“現在雙方都在找喬江之,将軍也在找,喬江之可是這三城一鎮的定海神針,掌控了喬江之,就等于占據了這三城一鎮,比殺人要好上太多。”

昱橫終于知道姚得章看上這個人的原因了,原來這人人如其名,董時,真的很懂事,不用姚得章明說,董時似乎什麽又都知道了,這人的腦子還算聰明,他确實說的不錯。

林陽找晴無夜,也是為了救喬江之,昱橫很想知道事情有沒有成功,需不需要他幫忙,于是就由着董時的想法,其實他也做不了什麽主,純粹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跟班,一起去了。

他們帶的人不多,也就十幾個人,因此在悠長的山路上并不顯眼,快到臨居城的時候,昱橫看到了一片小樹林。

董時正手搭涼棚往臨居城方向看,見城門開了,不知什麽情況,正想去問昱橫:“無痕,不是說那位林将軍朝着這邊來的嗎,怎麽不見他人,難道是被抓進臨居城了,還是他攻進了臨居城?”

說到最後一句,他突然緘口不言,因為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件事有多麽的可笑,林陽帶了多少人馬他在臨舍城城牆上就看的分明,也就是百十來號人,就憑着這小小的一小撮人馬,怎麽可能就這麽輕易攻進了臨居城還保持着安然無恙。

昱橫正想着晴無夜去了哪裏,來的路上就都沒見到林陽和晴無夜的兩隊人馬,說不定還真如董時所說,是不是都進了臨居城。

董時一直望着臨居城城門,又喊道:“有人從城裏出來了。”

昱橫也看見了,指了指小樹林的方向:“進去躲躲吧。”

董時不甘心,還在朝城門口的方向看,離得太遠,還真看不清楚這群人到底是妄加國的,還是覆盆國的兵。

以防萬一,昱橫對着他們身後的十幾個人招了招手,示意大家都進小樹林。他也不管董時願不願意,直接牽着馬也躲了進去。

覆盆國現在是氣候宜人,似乎在這就沒有經歷冬天的寒冷,大樹郁郁蔥蔥,枝繁葉茂,藏他們十幾個人簡直是易如反掌,綽綽有餘。

董時見身後沒動靜,回頭形單影只的發現自己帶出來的那幫人,竟然自作主張的都進了小樹林,正要蓄勢待發的開始發作,卻見城門已經關閉,出城的人正往他們這邊而來。

他只能也随大流的跟着一起退進樹林,一時卻沒有找到昱橫,不過還是看到了昱橫的馬,乖乖的被拴在了一棵樹上,他立馬召來不遠處站着的陳木,不客氣的問:“知道無痕去哪裏了嗎?”

經過了這幾個月的路程,陳木早已沒有了先前的脾氣,指了指樹林深處,老老實實的回道:“他去了那裏。”

董時大惑不解,望向了密林深處:“他去那裏幹什麽?”

陳木也不知,其實昱橫只是找了棵大樹,他想爬的高,看得遠,随着那對人馬越走越近,昱橫隐約看到了隊伍的最後面,像是随勇,随勇好像還拉着一個人。

董時找過來的時候,昱橫已經下了樹,正靠着樹幹沉思,随勇拉着人,難道是和他一起的,可是當兵的哪需要有人拉着,那人明顯的是精神不濟,身體虛弱。

看到董時走近,昱橫慢吞吞的站直了身體,揉着腦袋走了過來,董時仰頭掃了一眼這棵參天大樹,不由嘆道:“這樹還真高。”

昱橫建議道:”我剛才看過了,他們是我們的人,要不要上去迎一下,也好問問那個喬知府還活沒活着。“

董時點頭,不過就算昱橫不說這話,他也還是會拉着昱橫,于是他理所當然的拉上昱橫:“那我們一起去。”

昱橫掃了一眼樹林深處,又去看陳木和昱豎,他這時不能說什麽,只能用眼神和他們交流,可是喬江之的事情豈能是他的一兩個眼神就能交流明白的。

董時沒讓其他人跟着一起走出樹林,只拉上了昱橫,兩人就在樹林外等着,随着這群人走近,他們都看清了,出來的是仇聚帶着一行人。

仇聚不認識董時,但他認識昱橫,經過的時候漫不經心的掃了兩人一眼,高昂着頭,頤指氣使的沒打招呼。

董時湊到昱橫耳邊,似乎有些委屈,小聲解釋道:“仇将軍可能不認識我。”

昱橫心想,這人可認識我的很。

仇聚像是想到了什麽,圈馬回來,帶着譏諷的眼神看着昱橫,意有所指的道:“怎麽,找你家将軍來了?”

現在可不是做口舌之争的時候,昱橫沒吭聲,他其實和仇聚也沒話可說,視線徐徐的轉向了隊伍最末端,看到随勇确實拉着一個人,那人把頭埋的很低,看不清容貌,但身形不高,也不魁梧。

像一個人,昱橫不由的去看身後,他摸了摸下巴,這人怎麽遠看着和陳老爺子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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