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蘇岑的冠禮辦得很隆重,在賀瑜查清遠候開始之日起,就有人在猜測,宣陽候是不是也會受到影響,而在京都風氣日漸緊張的同時,蘇岑的冠禮卻是在宮中操辦了起來。
一般的冠禮都會在自家府中進行,由得高望衆的長輩戴冠,到了蘇岑這兒,太皇太後和賀瑜都想要替他绶冠,這可是無上榮耀,但蘇小候爺不聽,非要裴決替他绶冠,賀瑜為此還吃味了好久。
太皇太後看着下面身着官服端正跪在前面的俊美少年,頭發已經一絲不茍地梳起,沒有了往日的漫不經心和玩笑,正正經經地樣子終于是顯露出幾分成熟的氣質來。
“小候爺真的長大了。”一邊的芳嬷嬷眼眶都有些濕了,說道:“這可是和皇上一樣,從小團子一點點在太皇太後身邊看着長大的。”
太皇太後被她說得也有些心酸,但更多的卻是欣慰,看着裴決替蘇岑戴冠,系帶,司禮官說的每一步,兩人都執行得非常之好。
“真不愧是宣陽的兒子,如今裴決這兒應當也不是用操心了。”太皇太後看着裴決專注的眼神,內心裏那顆懸了許久的石頭終于是安穩落了地。
芳嬷嬷亦是将兩人的神色看在眼裏:“是,當時老奴就說,哪有人能不喜歡小候爺的。”
但裴家當時确實受了委屈,又十幾年沒在身邊看着,雖有人時常關注着漸安,但到底不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成什麽樣,她依舊是不放心的,而裴決此人,自小便聰慧至極,如今歸來,更是沉穩成熟,若真有了什麽歪心思,又在丞相之位上,賀瑜一定會吃大虧,在如今內憂外患的情況下,及有可能禍及大周。
而且當時裴決初入京都,與蘇岑的關系并不好,她當時看在眼裏,還擔心了許久。
如今看來,兩人的關系倒是真好了,只要裴決能一心為朝廷,許多事便都不用擔心了。
整個冠禮,居然還請了六大親王來觀禮,而十二個侯爵之中,除了蘇家外只有一個常安候被請進了宮裏觀禮,這明顯是天子在彰顯親疏之別,而冠禮後的宴席,竟也以宮宴的規制在辦,這早已是超出了一個侯爵應當所享的規制,但賀瑜就偏偏要這麽辦。
禮部的人請旨到了太皇太後那裏,想要太皇太後勸一勸,太皇太後卻輕飄飄一句:哀家已經老了。
太皇太後歷經四朝,不管是昭合帝時期,先帝時期,還是在賀瑜時期,她都曾掌握過無上權力,但有一點,卻是所有人都無法诟病的,就是她似乎毫不留戀權力,一旦時機成熟,她說放權就放權,絕不再幹政,這也是讓三位帝王都對她尊敬有加的原因。
京都風雨欲來,各候府中還關着被禁足的侯爵,而宮裏的宣陽候卻在熱鬧的宮宴之上推杯換盞,好不開心。
蘇岑拿着酒盞坐到裴決身邊,身子一歪,就靠到了人身上,絲毫不理會席間看過來的各懷心思的目光。
“本來是想穿你送給我的那件衣裳的,賀瑜非要我在宮裏辦冠禮,這下穿不了了。”
在宮裏辦,是為了讓那些還在搖擺的人看看,選對了位置的人會是什麽待遇,自然是越熱鬧越好。
蘇岑為賀瑜在他冠禮上夾帶私貨不滿,但他其實對這些并不那麽在意,唯一在意的可能就是沒穿上裴決送給他的那件衣裳。
這可是時隔十二年,才收到的明月哥哥送的禮物呢。
裴決任他靠着,低聲道:“沒事,衣裳送你了,什麽時候穿都行。”
這三日兩人都是共枕一榻,蘇岑被哄得很好,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鬧他了,說什麽聽什麽,乖得不行。
聽到他的話,蘇岑笑得眯起了眼,舉起手裏的酒杯:“今日我及冠,陪我喝一杯。”
裴決不飲酒,就連賀瑜那裏,他也是如此說,但看着喝得正興起的蘇岑,臉頰因為酒勁兒正紅撲撲的,可愛的像一個精美的瓷娃娃,今日又是他的冠禮,實在不忍心就這麽拒絕,他還是拿起了眼前的酒盞:“好。”
蘇岑更高興了,酒盞輕輕一碰,發出清脆的一聲響,仰頭,便一飲而盡。
這邊酒宴近了尾聲,太皇太後今日也高興,賀瑜提前問了太醫,說是少喝點沒事,于是給太皇太後也斟上了酒,讓太皇太後也解了解饞。
太皇太後看着兩人碰盞,笑道:“真好,一個個的都大了,連俏俏也及冠了,可以娶妻生子了。”
吳王整個冠禮都縮在後面,似乎生怕蘇岑會看到他一樣,惠王和譽王則是默不作聲地看着,倒是齊王和成王今日居然在席上說上了話。
齊王向來是個牆頭草,聽了太皇太後的話,附和道:“小候爺人中龍鳳,自然要有高女當配。”
蘇岑本來心情挺好,聽到這話不免有些掃興,朝着太皇太後說道:“太奶奶,陛下還比我大一個月呢,國本才是大事,您不如先操心操心他。”
太皇太後看着他就喜歡,笑道:“行,你還小,只記得,有了心上人要和太奶奶說就行,太奶奶不催你。”
提到心上人,蘇母又不免想到那日蘇岑口中所說的心上人,這些日子她反複觀察了許久,可也沒見蘇岑對哪家的姑娘上心,她也試探了好幾次,可蘇岑嘴嚴得很,一個字也沒透露,就是這幾天老賴在藏鋒院的時間更久了。
想到這裏,她心裏一動。
蘇岑向來信任裴決,什麽都不會瞞着他,不願意同她說的,可能會同裴決說呢!
她得找個機會去問問裴決。
而那邊,賀瑜一看話題又要到他這裏來了,連忙說道:“太奶奶,裴相可比朕還要年長五歲,上次您不是給他賜了仕女圖嗎?裴相難道就沒一個看中的?”
蘇岑本來喝得有些熏熏然了,正是舒服的時候,這話一出來,如同當頭被潑了一盆冷水,酒瞬間就醒了。
仕女圖?
裴決要成親嗎?什麽時候的事?他為什麽不知道?
他有些懵,轉過頭,就看到裴決行禮,答道:“臣最近事物繁多,還沒來得急看。”
太皇太後喝了酒,興致也高,又是在宴席上,就着酒勁就對賀瑜說道:“國事是大事,裴相的終身也是大事,陛下也要多體恤臣子啊。”
賀瑜也笑了起來,玩笑道:“是朕之過,是朕之過,朕看今日裴相也喝了酒,不如明日便讓裴相在府中好好休息,也好好看看那些仕女圖,擇個吉日把事兒定下。”
蘇岑的思緒仍然有些混亂,但事情卻也聽明白了,只覺得胸口憋悶的厲害,一雙眼緊盯着裴決,手中的酒盞都要捏碎了,然後,他看到裴決居然敢點頭,還敢出聲:“臣記下了。”
記下什麽了?
你還敢答應?!
蘇岑幾乎想直接掀桌子,但這是在宮裏,是在宮宴之上,下面還坐着親王侯爵,觀禮衆人,若此時他掀了桌子,就是直接把天子和太皇太後的臉都踩在腳下。
真的假的,所有人都是一臉的笑,華麗的大殿之上粉飾太平的歌舞飄揚着,他都已經完全聽不進去了,內心壓抑着巨大的憤怒和委屈,只一杯又一杯喝了很多酒,裴決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可是越看他越氣,此時又不能發作,整個人都感覺快要爆炸了。
直到賀瑜看他好像醉了,便散了宴席,讓裴決帶他回去。
坐的是賀瑜安排的馬車,六駕的車子,十足的排面,裏面也是寬敞舒适,還有太醫随行,生怕他酒喝多了不舒服。
蘇岑喝了很多酒,走路都有些不穩了,但整個人怒火中燒着,神志卻分外清醒,裴決扶他上了馬車,坐好正要像往常一樣讓他靠在他的肩上,蘇岑卻是身子一轉,靠到車壁上了,人也不理他。
一看便知道定是又為什麽事生氣了,還氣得不輕。
“俏俏。”
周圍随行的都是宮裏的人,今日這場戲做到現在,總不能虎頭蛇尾,蘇岑憋得雙眼通紅,咬着牙在心裏已經罵了裴決一萬次,但還不能發作。
不是說好他們天下第一好嗎?
負心漢!天天和自己同睡一榻,還有心思看仕女圖!
他看錯他了!原本以為他清心寡欲,沒想到私底下是這樣的人!
狼心狗肺!衣冠禽獸!見異思遷!始亂終棄!
終于是捱到了候府,蘇岑推開了裴決伸過來想扶他的手,自己掀開車簾就往下跳,可到底酒喝多了,腳下一崴沒站穩,還是蘇浩扶住了。
蘇岑就着蘇浩的力,頭也不回地就往府裏走。
後面下車的蘇母和三個姐姐看着本來還挺高興的人一下車氣成這樣,都向裴決投去了疑問的目光。
裴決也不知道自己哪裏就惹着他了,只能說道:“我去看看。”
緊跟着進了府裏後,卻看蘇岑并沒有去流岚院,而是直接去了藏鋒院,還一進院子就直奔書房。
裴決才進書房的門,就被一本飛來的書直接砸到了肩上,再看去,書房裏的書已經被蘇岑翻得亂七八糟,而此時他還在裏面翻着,不知道在找什麽。
“你在找什麽?”裴決無奈,整個書房地上都已經全都是書,無法下腳。
蘇岑撐在書桌上回過頭來,雙眼通紅,又嫉又妒,怒火中燒。
“找你始亂終棄的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