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Chapter 8

Chapter 8

丁舧的聲帶發育得不錯,在語音裏聽着很有點磁性的意思,這讓嗓控袁辛對他增加了1%的好感。

但那句“寶貝兒”屬實沒有必要,減了1%的興奮體驗。

不過這點袁辛也不是很在意,畢竟這人騷裏騷氣,以前跟那些“小弟們”在一起就整天“寶貝兒”來“寶貝兒”去,半點不走心就是了。

被選中就意味着至少每月六千塊到手了,他還在掩飾着自己內心的興奮,假惺惺地追問:“是嗎,怎麽會選中我?”

“當然是因為咱倆契合度最高!”丁舧的聲音顯然也有點激動,畢竟選中了合适的領跑員,他也能将參賽訓練正式提上日程,“教練組連夜分析了所有候選人的視頻,看你們的動作細節,認為你和我身高、年齡相仿,技術動作統一,是最容易磨合的,而且你很會照顧人,我教練說你有這種意識非常棒——”

袁辛不得不打斷他,為自己正名:“我那是擅長配合,不是照顧。”

“anyway,反正咱倆就是天生一對!”丁舧那邊響起了幾下清脆的響指聲,“我真是迫不及待了!”

什麽“契合”,什麽“天生一對”,此人用詞實在莫名其妙。

袁辛艱難維持住一如既往的不茍言笑,冷靜地問:“接下來什麽安排?什麽時候開始訓練?每天都什麽時段訓練?我沒別的要求,但有一點,得盡量保證我的上課時間。”

“這個立刻投入戰鬥的精神非常好,你聽我跟你細說哈!”

由于丁舧是自主訓練,不屬于省隊也不屬于國家隊,沒有編制,實際上就是個群衆,為了保證雙方利益,袁辛需要和他簽合同;

又由于袁辛還是未成年人,所以需要通知他的監護人出面一同簽約,因此接下來,雙方家長需要見個面,坐下來談一談。

那麽在此之前,袁辛得把這件事告訴父母。

相信這件事能夠一掃家中連續多日的愁雲慘霧,減輕一點父子間一觸即燃的戰争張力,他決定給這次攤牌最高禮遇,為此翹掉晚自習應該不為過吧!

反正現在讓他坐在教室裏也坐不住。

心髒激動得要從心口跳出來,袁辛跨上自己的小車,把車輪蹬得像風火輪,回家的路上額外買了吃的,讓家裏人好好高興高興。

以往這個時候他會在省隊訓練,袁滿正趴在小賣部的櫃臺上寫作業,一擡頭看見他進來,滿臉寫着驚喜:“哥哥!你怎麽回來了呀?!”

“回來有事兒跟爸媽商量。”袁辛拎起手裏的袋子,在小丫頭鼻子前邊晃了晃,“還給你買了好吃的。”

袁滿丢下手裏的筆,抓着袋子使勁兒一聞:“是宋嬸兒家的鹵豬肉!好香啊!”

“特意給你單獨買了根兒豬尾巴,拿去慢慢啃!”袁辛拆開袋子,把用油紙包的豬尾巴遞給她。

“哥哥你今天心情好像很好的樣子,中彩票了嗎?”袁滿立刻雙手抱住洋溢着肉香的紙包,圓溜溜的大眼睛滿懷期待地看着他,“還是有什麽別的好事兒?”

袁辛臉上确實堆滿了不是很常見的笑容,導致他一向悉心隐藏的梨渦都暴露了出來,很保守地說:“反正不是壞事兒。”

說着又從書包的側兜裏拿出了一個小盒子,遞到她跟前:“我們家小公主很久沒吃蛋糕了吧?”

“啊!哥哥你太壞了,怎麽最後才拿出來!”袁滿又驚又喜,看看自己油脂麻花的雙手,舍不得去摸蛋糕盒子,“我得去洗手!”

袁辛望着她跳下凳子一溜煙往洗手間跑的身影,唇角的笑渦更明顯了。

廚房裏,鐘芸正在準備飯,袁征在旁邊打下手,兩人看見兒子回來,也都有點意外。

飯倒不至于不夠,晚飯總是會多做點,袁辛就是晚上不在家吃,晚訓結束回來也得補上這一頓。

“爸媽,我買了豬耳朵和豬頭肉,晚上跟爸喝一杯。”他把袋子放在竈臺上。

這是示好的信號,袁征先是一愣,随即也笑了,沒有多追問:“好,爺倆喝點兒。”

袁滿到底沒舍得吃那塊算不上精美的切塊蛋糕,本來還要說分成四份大家一人一口,這個孔融讓梨的計劃遭到了全家人的反對,但飯碗前不吃甜點也是明智的,小蛋糕被裝進了冰箱,可以在明天上午享用。

圍坐在飯桌前,袁辛找出來家裏剩的半瓶白酒,給袁征和自己倒了一小盅,又給非要嘗嘗味道的袁滿用筷子頭沾了點遞給她,小姑娘咂麽了一口,被辣得臉皺成一團。

鐘芸不喝酒,打開了一小瓶無糖可樂,笑道:“儀式感這麽足,到底有什麽好消息要宣布?”

“爸,媽,的确是有件好事,在說之前,我先敬兩位一杯,謝謝你們的養育之恩。”袁辛端起酒盅,沒喝好像就有點醉了,說話方式跟平時不太一樣,自覺也有點膨脹了的意思。

他吸溜着酒盅裏的白酒,仰頭一飲而盡。

這酒大約有個三十多度,雖然一盅只有二十毫升左右,但還是讓基本不喝酒的袁辛從舌根辣到喉嚨,酸爽感直沖天靈感。

鐘芸和袁征對視了一眼,都覺得這事兒肯定小不了。

袁滿在旁邊拍着小手起哄:“哦呦呦,哥哥好厲害!”

“好了好了,有事兒先說吧,別把自己灌醉了,回頭話都說不明白,吊着我們的好奇心。”鐘芸笑道。

酒勁兒作用真是立竿見影,袁辛已經有點微微暈乎,他清了清嗓子,鄭重其事地說:“我通過了選拔,要去給丁舧當領跑員,他們家給工資,也不會耽誤我學□□之我以後能掙錢養家,你們再也不用為我擔心了!”

這話沒交代清楚背景,袁征和鐘芸聽得有些茫然。

“哥哥,什麽是領跑員?”袁滿好奇地問。

袁辛這才想起來解釋:“哦,就是視障人士要參加賽跑,需要有人在旁邊引導,丁舧你們還記得嗎?就是以前那個——”

“以前那個總拿冠軍的孩子?”這麽出色的人鐘芸自然還有印象,也記得對方因故離開了賽場,“他現在……看不見了?”

“嗯,但他決定複出,以殘疾人的身份重回賽場。”

袁征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家兒子:“所以你要去當他的領跑員?”

袁辛點點頭:“是啊,憑我倆的實力,将來一定能進殘奧會!”

“不行!”袁征手裏一直端着那小酒盅,就等兒子宣布什麽喜訊,誰知這酒是喝不下去了,他“砰”地将酒盅往桌面上一放,“我不同意!”

這明明是件對所有人都有利的事,袁辛想不到父母會有什麽理由不同意,這才歡天喜地地回來宣布,現在父親的反應是真的把他整不會了。

“為什麽?”袁辛大為困惑。

袁征面色陰沉,手肘撐在桌邊,垂着頭沒看他:“家裏用不着你掙錢,你要是為了這個,趁早斷了心思,我和你媽砸鍋賣鐵也能供你們上完大學!我不用你去當什麽領跑員,你就好好地回學校上課,以後別再想跑步的事兒!”

“老袁!”鐘芸不忍看兒子失落的樣子,輕輕碰了碰袁征的胳膊,讓他少說兩句。

袁辛酒意上頭,不甘心的小火苗燒得旺盛,上次被父親打壓的情緒再次從心底翻湧起來,非常不爽地質問:“憑什麽我不能再跑步?你不是讓我退隊嗎?我退了,你還有什麽不滿意的?!我現在能平衡學習和生活!”

“平衡什麽平衡?!給人當領跑員就平衡了?!你這是給他人作嫁衣裳!白白浪費時間!”袁征同樣是個認死理兒的人,最近兒子接二連三地頂撞他已經讓他十分不爽,不管是道理還是面子,都讓他更加固執己見,“我再說一遍,家裏不缺你掙錢,你給我老老實實回學校念書,考個好大學,聽見了嗎?!”

這次父子倆嗆聲比上回的動靜還大,袁滿已經吓得眼淚汪汪了,轉身去拍打父親:“壞爸爸,你不要兇哥哥!我不喜歡你了!嗚嗚嗚……”

“滿滿,沒事兒,啊!”鐘芸趕緊把女兒拉到懷裏哄,勸眼前兩位上頭的大老爺們兒,“一人少說一句!什麽事兒用得着這麽大聲吵吵?!袁辛,你這個決定來得太突然了,去參加選拔之前就應該跟我們說聲的,現在是要我們被迫接受結果嗎?”

袁征立刻道:“接受什麽接受?!他現在還沒成年,父母說了算!我說不能去就是不能去!”

“爸,你太霸道了,憑什麽我必須一切都聽你的?!領跑員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樣!我喜歡跑步,我就要跑!跑到死!”

袁辛氣得渾身發抖,用力地把身後的椅子踹到一邊,回屋拿了車鑰匙,不顧袁滿在背後大聲喊他,一溜煙地離開了家。

這次他又把自行車蹬成了風火輪,但是完全沒有之前的那種雀躍,滿心都是被束縛被壓抑的憤懑不甘,藍白相間的校服polo衫被風吹得鼓了起來,在路人看來就是唯美視頻裏少年氣的現實演繹,可沒人知道這樣一個小小少年有多少煩惱。

袁辛一口氣騎了四五公裏,到了附近的一家社區體育公園。裏邊有标準的跑道和大型足球場,還有一些社區便民健身設施、有籃球場和網球場,這會兒有好多人吃過晚飯到這裏來散步鍛煉,燈火通明的體育場裏人還挺不少的。

一路騎車過來,他的郁悶稍稍被發洩了出來,但不多,于是交錢進了門,直奔內場,在塑膠跑道上甩開長腿跑了起來。

或許只有将體力耗盡,他才沒有力氣再維持那些讓他怒火中燒的情緒。

當一個未成年人怎麽這麽難?!

真希望時間一下子就能快進到明年五月,那時候就十八歲了,就能自己簽合同、決定自己的生活!

袁辛在跑道上跑了好幾圈,大概得有個兩三千米,他的全力沖刺跟周圍人的悠閑慢跑形成了鮮明對比,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但他毫無察覺,一直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直到憤怒燃燒殆盡,只剩下滿腔無助,才慢慢停下腳步,粗喘着沿着跑道慢慢地走,眼眶酸得想要流淚。

好煩,不想回家,不想看見老爸,不想再被人左右人生!

不知道該怎麽跟丁舧交代,這不是失信于人嗎?!

還有老爸說什麽砸鍋賣鐵,難道要用他和母親的命去掙錢嗎?

明明有這麽好的機會擺在眼前,憑什麽不讓我去?!

之前喝下去的那點兒酒精很快随着滿身大汗代謝了出來,但他又氣又累又傷心,腦子還是懵的,好好地沿着內側跑道慢慢地走,突然就被人踩了一腳,那人自己沒站穩,往後趔趄了一下,反對他發起火來。

“哎你這個人,長沒長眼啊?不知道擋路了?”

對方是個奔四的男人,有一種刻板印象中的北方男子“陽剛”氣概,膀大腰圓,留着平頭,穿着白色足球衣和黑色運動褲,脖子上挂着金鏈子,一個手腕戴着大金表,後邊跟一串木頭手串。

方才這人在中央草坪給一個女孩拍照,倒退着沒顧上看路,才一腳踩在了同樣走神的袁辛腳上。

理論上就是個意外,非要論起來也是那男的不對,現在倒打一耙屬實過分,估計就是看袁辛是個少年才敢來勁。

袁辛正不爽,腳還被胖子踩得生疼,當即不爽地推了他一把:“找碴是吧?當老子怕你啊!”

“還他媽‘老子’,今天就讓你看看誰是你老子!”那胖子一把揪起他的領子,擡手就要打。

袁辛抓住他的肩膀,正要使出跟武術隊學的掃堂腿把他往地上撂,就聽丁舧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喲,練上了?”

他循聲看過去,就見這總是背後靈似出現的家夥正站在旁邊,右手中指食指并攏,在太陽穴旁一掃,行了個非常不正經的禮,笑得是一如既往的促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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