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去往城東別墅的路上,向小南終于想起來自己何時提到過存放U盤之處。
就在車禍的前一天,墓園旁的小院裏。
那個飄着秋雨的晚上,連帽衫,趙無念,還有憑空出現的顧小北的指骨。
在一切都平息之後,或者說,在她以為平靜之後,她曾告訴匆匆趕來的顧景行,自己把U盤放在城東別墅。
難道說那天暗中還藏着人,周水之所以同意去城東別墅,不是信了她的剛剛的話,而是在當時就得到了消息?
思及此,向小南大大方方開口問道:“周先生,你知道人的指骨,長什麽模樣嗎?”
周水自上車後,就滿臉嫌棄地丢掉了那枚帶血的針頭,只是用繩子綁住了向小南的雙手雙腳。
他知道向小南沒學過拳腳功夫,身體弱,還斷了肋骨,因此根本不擔心她能在自己手裏搞出什麽動靜。
更何況向小南實在是個很配合地人質,這會兒冷不丁的聽她突然開口,周水雖覺得奇怪,但還是摸着手上的黑繩道:“知道,人的28節指骨,解剖課上見過。”
“解剖課啊。”向小南餘光跟着瞥了一眼那根平平無奇、甚至有些磨損的黑繩,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突然話題一拐,“那周先生認識顧小北嗎?”
車內的呼吸聲突然一輕,而後才傳來一句硬邦邦的“不認識”。
還真認識啊,向小南心道。
周水實在算不上一個擅長撒謊的人,他自己也知道,因此冷下臉低聲警告:“不準再說話!”
向小南乖乖點頭,只可惜安靜了不到一分鐘,又轉頭問:“最後一個問題,車禍那天,你是真的見到那人了嗎?”
“沒有。”周水語氣冷漠,“撞到頭,什麽也沒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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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當時看出向小南對此事的在意,順着她的話,不過是為了留着一個好用的借口,等待今天的挾持。
“那……”
“最後一個問題已經答了,你最好安靜點。”
向小南安靜了,反倒是開車的保镖老連看着越來越近的別墅區,心裏頭不知道怎麽有些發慌:“水哥,那些人真的不會報警嗎?別墅裏外不會已經荷槍實彈包圍了吧?”
也不怪老連慫,要知道在接這一單之前,他可當真就是個再純粹不過的保镖,履歷清清白白,能力平平無奇,據說他被那位顧總挑中的原因,是他之前保護過的雇主,沒一個遭遇意外。
主打一個玄學。
他本來是很滿意這一趟活的,二十幾個保镖保護一個人,還是個幾乎不出病房門的省心人,輕松,錢多。
直到有人找上了他,開出了一個他無法拒絕、足夠他從此退休養老的天價。
但顯然,他并沒有打算用整個後半生的牢獄之災去換這筆錢。
“我在醫院說了,在城東別墅看到一個人,就切她一根手指送過去。”周水冷冷瞥了向小南一眼,“若他們不顧你死活,你也別怪我對你動手。”
再次被威脅的向小南順從點頭。
下一刻,車停在別墅門口。
門口大咧咧站着一個人,連藏都懶得藏一下。
向小南下意識去看自己的手指。
只可惜她的雙手被綁在身後,什麽也沒看到,倒是在轉頭時,瞧清了來人的樣貌。
是周墨。
最詫異的要數親手将人打暈在病房的周水,他與周墨共事多年,再清楚不過這人同一雇主不接第二單的怪脾氣,又是出了名的收錢才辦事,以他的性子,周水實在想不出他此時出現在這裏的理由。
叮囑老連看好向小南後,周水獨自下了車。
“阿水,你可真是狠心啊。”周墨揉着發酸的脖子,可憐巴巴道,“我傷可還沒好呢,你就下那麽重的手,也不怕把我打壞了。”
周水無意與他廢話,開門見山:“你來這裏,也是為了趙菁茜的U盤?”
周墨一擺手:“什麽U盤不U盤,我從不接那些亂七八糟的活兒。”
“那是你,又接了顧景行的單?”
“顧景行還不知道這事,阿水啊,聽哥一句勸,趁着事情還沒鬧大,趕緊将人放了,別說顧景行不是好惹的,這位向小……”
周水打斷他的話:“那你為什麽攔我?”
“唉。”周墨長長嘆了一口氣,“我來還個人情。”
“人情?”
“是啊,你還你的恩情,我還我的人情。”周墨丢開手上的包,又慢吞吞解開手腕上的袖扣,口中繼續道,“向小姐先前謝我救了她,但我救她,是因為收了錢。可她在車禍後死死按住我的傷口,沒讓我在救援趕到之前就失血而亡,我可沒付錢吶。”
這便是周墨要還的人情。
向小南不懂醫,也沒學過什麽急救之法,她當時受了傷,思緒都模糊了,幾乎是下意識按住了周墨流血最多的傷處。
但周墨知道那不是件容易的事。
被困在車廂最底下,渾身是傷,又斷了肋骨,連動一下都難,卻硬是不管不顧,朝上托着手死死捂住了他的傷口,甚至在失去意識後都沒撤開手。
向小南肋骨的斷傷如此嚴重,一半是車禍,另一半,則是在傷後用勁的緣故。
一個用金玉富貴堆出來、被人捧在手心裏如珠如寶養大的小姑娘,能在生死之際,對一個雇來的保镖做到如此地步,已經足夠了。
至少對周墨而言夠好了,好到他心甘情願拖着未愈的傷口,和周水打上一架。
周水了解他,也知道當真動起手來自己絕不是他的對手,因此後退一步,冷聲道:“我數五聲,你若不離開,就能看到一根向小南的手指。”
這句威脅沒讓周墨有哪怕片刻的停頓,他活動了一下筋骨,虛虛握拳後,不加絲毫猶豫,一拳橫揮,猛攻上前。
周水堪堪避過,聲音裏露出狠厲:“周墨!”
“別喊了,阿水。”周墨手上攻勢不停,嘴裏還有空念叨,“你狠不狠得下心砍人手指我不知道,但老連啊,定是沒這個膽子。要說起來,顧景行挑保镖的眼光其實不錯,二十幾個銅牆鐵壁,唯一一個牆頭草,還是個能以利誘之的。”
而這樣的人,既然能被人引誘跳轉立場,自然也能因為更大的利益再次跳反。
果然,下一刻,車門再次被人推開。
向小南甩了甩僵硬的手腕,擡頭見兩人扭打在一起,轉頭又喊:“連先生,我再加三成,勞你過去幫一把。”
三成啊,老連答應的可太迅速了,甚至不需要向小南再多言,直接猛蹿出去攻向周水。
周墨此次過來只是為了幫向小南脫身,但可沒打算真讓周水折在這裏,正要收手,突然猛地轉身一擋——
天生的危險雷達,讓周墨勉強替周水擋下了這一擊雷霆之勢的羅漢拳。
未愈的傷口再次崩裂,周墨心知他們三人加起來也未必是來人的對手,正想喊向小南快跑,卻見不知從哪裏冒出來的保镖烏泱泱圍了一圈,那位顧大總裁急的眼睛都紅了,此時正拉着自個兒的心尖尖從頭到腳仔細檢查。
他這一分神,周水和老連接連不敵。
來人剛剛竟還留了手,此時一拳砸在周水身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摧折聲。
“阿水!”周墨驚得語調都變了,一邊飛速起身去攔,一邊扭頭大喊,“向小姐手下留情!”
顧景行一聲冷哼,顯然還沒出夠氣,向小南卻拉了拉他的衣袖,又揚聲道:“趙先生,你要找的線索還在他身上。”
這以一敵三如切瓜砍菜的,自然是跟着劇組一起停工的趙無念。
聽到向小南的聲音,他終于收了手,掏出繩子将兩人嚴嚴實實綁了,又給了周墨一個不要搞事的警告眼神。
捂着傷口的周墨苦笑一聲,對着被捆成大閘蟹的周水苦兮兮道:“我就說他倆不好惹吧。”
此時最慌張的還是老連,想要自辯,又怕正在氣頭上的顧景行拿自己開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反倒是周水,臉上破了傷,卻還是一副冷冰冰的面癱臉,仿佛任務折戟自個兒被擒,于他而言,根本就無所謂。
黑雲壓城,悶了許久的雨一股腦往下砸。
斷掉的肋骨還未痊愈,今天這一番折騰到底牽動了傷口,顧景行撐着傘,扶着向小南慢吞吞往別墅裏走。
“向小姐!阿水他、今日這事不是他的本意。”
周墨在晉城待了這麽多年,多少聽聞過顧景行的行事手段,因此根本不敢朝他開口,而是一心對着向小南懇切道:“他不是接了誰的單,是有人挾恩以……”
“夠了周墨!”周水閉了閉眼,“就這樣吧。”
他的語氣裏帶着拼命掙紮卻又無力反抗的疲憊,像是妥協,又像是終于認了命。
向小南停下腳步:“周先生,我剛剛說的話依然有效,挾持的事我可以不與你計較,甚至U盤也可以給你。”
豆大的雨滴噼裏啪啦打在傘上。
“我只需要你如實回答我幾個問題。”
“關于顧小北,關于讓你做這一切的背後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