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章
第 48 章
向小南言之鑿鑿。
周水猶豫片刻,也跟着開口道:“雖然監獄裏的這個更像,但真的太像……”
也太符合常理的想象了。
這可是整整十三年的牢獄,把人磋磨成什麽樣都不奇怪,奇怪的反倒是這人給他的感覺竟然一點都沒變。
“所以,我和向小姐的看法一樣。”周水擡眼看着監獄的方向,一字一句道,“他不是墨敬香。”
兩人判斷一致,那麽接下去要做的事,也就明了了。
齊思思磨了磨牙,陰測測道:“偷梁換柱,他們還真敢啊,這可是判了無期的重犯!”
誰也不知道當年的向小南咬着牙忍受了多少折磨,才找到機會将人送進監獄。可如今,那個罪行累累的犯人不僅逍遙法外,甚至還敢堂而皇之出現在向小南面前,三番兩次恐吓威脅。
這誰能忍!
顧景行一言不發,面沉如水的站在那裏。王婉青看了他一眼,連忙道:“剛剛已經要求監獄那邊重新核驗DNA,只要能證明如今關押的人不是墨敬香,那……”
“一個大活人都能換,何況是一份DNA樣本呢。”齊鈞朝突然開口,“相信你們很快就會得到一份核驗無誤的報告。”
監獄門口顯然不是個談話的好地方,齊鈞朝不着痕跡地看了齊思思一眼,輕咳一聲:“我昨天找人查了墨敬香的資料,不過時間也不早了,要不,找個地方邊吃邊聊?”
包廂都是提早訂好的,這餐飯顯然不是臨時起意,向小南吃人嘴短,便也沒有點破,率先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
齊鈞朝點了不少招牌菜,酸甜鹹辣,可謂面面俱到,又伸手替齊思思和向小南盛了湯,好一通忙活後,才終于提起正事:“墨敬香結過婚,顧總知道吧?”
這一點顧景行自然是知道的,無配偶者收養異性子女需年齡差在四十周歲以上,當年墨敬香既然能接連收養顧小北和向小南,那法律關系上必定是有一名妻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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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墨夫人可謂是情深義重,當年墨敬香被判無期徒刑之後,她不僅沒有提出離婚劃清界限,反而多次上訴,私下裏還花了不少錢疏通。”
齊鈞朝從手機裏調出一張照片:“喏,就是她,王倩馨,星圖老總的獨女,說是身體不好,這些年一直在國外養病。”
“是她把墨敬香從監獄裏弄出來的?”齊思思瞥了一眼照片上的人,“看着眼睛也不瞎啊,怎麽就對個傷天害理的變态死心塌地。”
“死心塌地不假,但一個王倩馨,可沒本事折騰出這些破事來。”
法治社會,監獄裏的重犯,可不是她一個娛樂公司的大小姐說偷換就偷換的。
就算是她那個爹,手也沒那麽長。
顧景行難得見向小南胃口不錯,又添了兩道酸甜口的小菜,才擡眼道:“星圖背後有人,這事我知道,齊二少爺有話直說吧,別彎彎繞的反倒影響了吃飯的胃口。”
齊鈞朝被噎了一下,許是沒想到傳言裏任性又難搞的刺兒頭顧總竟是怎麽個性子,頓了一頓,繼續道:“那家裏這些年糟心事不少,外邊瞧不出,內裏大不如前了,所以鉚着勁兒,就指望這最有出息的一個,能更進一步。”
齊思思不耐煩聽這些,也終于明白自個兒這個多年未見的弟弟連夜趕到晉城,不僅僅是因為收到了自己的短信。
當年的趙菁茜,只怕是無意間拍下了王家那位的什麽要命把柄,如今U盤到了顧景行手裏,齊家想要摻和一腳,卻苦于找不到合适的契機。
而自己的這次開口求助,許是給了他們一個恰好的來到晉城、接觸顧景行的理由。
齊思思自嘲一笑,起身離開包廂。
向小南放心不下,匆匆跟上去。
四人的餐桌瞬間空了一半,顧景行自然也坐不住了,剛要起身,卻被齊鈞朝開口攔下:“顧總放心,這餐廳裏都是自己人,不會有事的。剛好有些事也不适合讓阿姐和向小姐知道的太多不是嗎?顧總,坐下一敘。”
另一邊的齊思思沒走太遠,她到底還顧忌着向小南身邊不太平,只是在後院尋了個安靜的臺階坐下。
“小南,你知道齊鈞朝會和顧景行說什麽嗎?”
齊思思顯然也不需要她的回答,自顧自繼續道:“他會說你在晉城不安全,王家能讓人撞一次車,就能撞第二次,窮途末路被逼到絕境之人,什麽都幹得出來。那個U盤是個絕好的把柄,但同時也是招致禍患的燙手山芋。然後他會告訴顧景行,敵人的敵人就是朋友,齊家可以護住你的安全,可以是他最合适的盟友。”
這裏甚至沒有一句假話。
是啊,齊家自诩名門,又怎麽會以謊言誘人呢。
“但他不會讓你留在晉城,顧景行手上不僅有U盤,還有讓人不惜打破頭也要争奪的天大利益,他無親無故,身邊只有一個你,所以齊鈞朝一定會把你放在眼皮子底下。”
齊思思嗤笑一聲:“晉城是王家的地盤,也是這場鬥争的戰場,我猜他會勸顧景行讓你去文城,理由大概是齊家在那裏根深樹茂,才能真正庇護你不受這些風雨波及。小南,你知道文城嗎,那可真是個由金玉包裹着的,腐爛之地啊。”
向小南一直安安靜靜坐在下方的臺階聽她說話,這時卻突然接話道:“我去過文城,那是一座很漂亮的城市。”
“你去過文城?”這下輪到齊思思驚訝了,她比誰都知道向小南有多宅,她還以為安芹村那次是小南頭一回離開晉城。
“文城是方警官的老家。”向小南低着頭,伸手輕輕去撥弄從臺階縫裏長出來的一截草尖兒,口中回答道,“我去那裏看過她,很漂亮。”
齊思思聽懂了她的未盡之語。
因為是那個人的故鄉,所以無論看到怎麽樣的風景,在她眼裏都是美好的。
“其實文城,也是我和他從小長大的地方。”
向小南沒聽清這一句随風飄散的喃喃自語,她只是一邊在心裏感慨真巧,一邊說道:“我這幾天本就要去一趟文城,無論他們談了什麽,又或者達成了什麽共識,都不會改變這一趟行程。”
事實上,齊思思的這番猜測不說中了十成十,卻也至少對了九成,唯一沒猜中的,大概是雙方竟都如此急切,當天晚上,向小南就登上了飛往文城的飛機。
離開前顧景行的焦躁幾乎要從頭發絲上冒出來,都快登機了,突然又反悔:“小南,要不改明天吧,明天我陪你一起去。”
顧景行要是真能從晉城這攤子事裏抽身,先前也不會同意讓她一個人去文城,因此向小南很幹脆地搖頭拒絕:“我自己去。”
齊思思也不放心,略一猶豫,含糊着提議:“要不我……”
“我自己去就行。”向小南又重複了一遍,語氣裏帶着一點安撫的溫柔,“不要勉強自己做不開心的事。”
飛機上,齊鈞朝顯得尤為沉默,沒了齊思思在場,他終于收起了那副別別扭扭的好弟弟模樣,冷着一張臉,突兀開口道:“不開心的事,是指回文城嗎?”
向小南身上搭着毛毯,聞言睜開眼,無聲地看了他一眼。
齊鈞朝從那眼神裏讀出了“你在明知故問什麽”的意味,不知怎麽的,突然有些惱怒,微微提高聲調:“那是她的家!”
“不是每一個從小長大的地方,都可以被稱作‘家’。”
這一句話裏的意思太狠,明明向小南語氣平淡,聽不出任何的指責或者不平,可齊鈞朝卻像是被人悶聲打了一拳,直到飛機落地,都沒再出聲。
向小南睡了長長的一覺,醒來時臉色卻有些白,裹着厚厚的外套走出機場,才開口道:“你們先走,我要去個地方。”
“現在?”齊鈞朝看着陰沉沉的天色,不贊同道,“太晚了,不安全。”
向小南腳步未停,擡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如果你口中的保證安全,是建立在限制出行的基礎上,那我明天就回晉城。”
這話甚至稱得上威脅。
雙方都心知肚明,讓向小南平平安安待在文城,是他們合作的前提條件,也是心照不宣的誠意。
齊鈞朝并不在意向小南這個人本身,在他眼裏,這個人姐姐朋友的身份,因為無法讓齊思思跟着一同回來,已經失去了作用。那麽剩下的,她就只是一顆易碎的、可以牽絆顧景行的棋子。
但沒想到,這顆本該安順聽話的棋子,在離開了顧景行的保護後,卻逐漸露出陌生而鋒利的模樣。
齊鈞朝開車一路跟上,穿越了大半個城市,最終停在了林景公墓。
他遠遠跟在向小南身後,見她慢吞吞在連綿的秋雨中爬了半座山,最終停在一塊墓碑前,從身前的背包裏掏出一盆小小的蓬萊松,端端正正擺好。
天色太暗,齊鈞朝看不清墓碑上的名字,只隐隐看到那碑上的遺照,穿着一身警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