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誘捕(下)
第38章 誘捕(下)
入夜漸深,路口的街燈一盞盞亮起,昏黃燈光為夜色平添幾分暧昧旖旎,陸續也開始有男人找上“站街女”詢價交易。
女郎們含笑應允,将他們引往背街暗處,接着便瞬間褪去柔媚外衣,一記擒拿将人掼翻在地。緊跟着又撲過來幾個便衣青年,捂嘴蒙眼,把男人們押進分設在民居中的布控點。
然而經仔細查問,這幫男人都是些普通嫖客,對棚戶區所發生的命案并不知情,最後只能統統移送治安支隊了事。
事态發展顯然不像專案組預想得那麽順利。
“一晚上下來別的沒幹,抓嫖抓了一片,”聽完無線電裏各組發來的彙報,鄭彬小聲念叨了一句,“光給老黃還人情去了,我們要抓的人呢?這都幾點了,那孫子怎麽還不出現?”
王久武低頭看了眼腕表,差三分到半夜十一時整,再過一個小時,預計兇手再度作案的日期就會成為一頁廢日歷,但直到現在仍沒有可疑分子出現。
難道這次預判失誤?青年皺眉,莫非之前的作案間隔只是巧合?
跟他們一組的史明最先沉不住氣。十一時一刻,史明開了無線電訴苦:
“鄭哥,我好冷,腳也好痛,高跟鞋真不是人穿的。”
“女同志們都沒抱怨,你叽歪什麽,”鄭彬沒好氣地說道,“自己攬的差事,乖乖受着。”
“她們好歹還有幾次活動身體的機會,我可是原地傻站了一夜,”痕檢員直叫屈,“這幫臭男人什麽審美啊,放着這麽如花似玉一小姑娘在那兒忍饑受凍,怎麽沒有過來問價好讓我收拾一頓的?”
顧懷天開麥安慰了他一句,“明哥,再忍忍,也許目标很快就出現了。”
“打住,”鄭彬喝止,“任務期間,禁止閑聊!”
史明委屈地嘟囔了幾句,然後安靜了下來。
鄭彬走到窗邊,從給望遠鏡留出的窗簾縫隙望出去,肉眼可見這人已經違抗命令開始在路口左右踱步,搓着胳膊試圖讓身體暖和起來。本次行動的總指揮在心裏大罵出聲,直恨史明不争氣,同時卻也不免心疼起他那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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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痕檢員這番抱怨一鬧,其他人也有些意志動搖。顧懷天雖還緊盯着望遠鏡,但也忍不住壓低聲音問道:
“師父,這次行動大概持續到幾點?一直幹等下去,不是個事兒啊。”
“閉嘴,我沒教過你打退堂鼓,”鄭彬同樣煩悶,呵斥了自己徒弟一頓,“等到應該收隊的時候,我自然就會——”
然而,就好像老天爺都等得不耐煩了一樣,鄭彬這句話還沒說完,幾聲悶雷突然滾過天際,一道霹靂剎那間映得室內亮如白晝,窗玻璃上登時濺了水滴。
“哇啊!下雨了!好大的雨!”無線電中史明驚叫了一句。
雨勢來得相當迅急,仿佛也在催着他們快走,不到五秒就挂起鉛灰的雨幕,望遠鏡的視區只剩一片模糊。眨眼之間,棚戶區裏除了專案組一行,再不見其他人在外活動的蹤影。
想也知道他們要“釣”的人這下更不會出現了。
“什麽鬼天氣,快冬天了還下雷雨,”鄭彬黑着張臉,“看到沒有,現在就是我剛才說的應該收隊的時候。”
他拿起對講機,“行動中止。諸位辛苦,先就近撤回各布控點休息,雨停後在行動指揮部集合。”
“01收到。”
“02收到。”
“03收到。”
“04收到。”
“05收到。”
“06收到。”
“07”是這次來湊數的史明。等了半天也沒聽到他回複,鄭彬再次通過無線電呼叫:
“07,收到請回複,重複,07,收到請回複。”
無線電中一片靜默。
“媽的臭小子,怕不是擅自退了頻道。”
鄭彬關了對講機,扭頭朝公寓門的方向瞪了一眼,“指令執行成這樣,等小史待會兒上來,我非捶他一頓不可!”
然而樓梯間遲遲未有腳步聲傳來。
王久武感覺不妙,撩開窗簾四下望去,但見窗外夜雨紛紛,路燈熏染一角暖黃,唯獨不見路口那個衣着單薄的身影。
“鄭隊,”他連忙叫來鄭彬,“史警官不見了。”
“怎麽可能!”
【傾城】
鄭彬三兩步搶到近前,探身一看,表情瞬間凝重,接着立刻轉向了顧懷天:
“阿天,我不是叫你一直守着望遠鏡嗎,小史離開路口時為何不彙報!”
“我、我剛才還看見明哥站在那兒……”
“我問的是這個嗎?他之後往哪兒去了,你到底有沒有看到!”
實習警察被師父突然嚴厲的言辭吓得一抖,頭都忘了怎麽搖。
王久武這個時候柔聲問了一句,“顧警官,請問你大概是在什麽時候移開了視線?”
“大概,大概就是剛才打雷閃電的時候,”顧懷天下意識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望遠鏡裏閃光太強,所以我閉了下眼,然後聽到師父說要收隊,我就沒再盯着望遠鏡了。”
“那史警官一定沒走太遠,”青年亮了一下手腕上的電子表,“剛才落雷後我有留意時間,距現在也就一分多鐘,外面又下着大雨,史警官恐怕就在附近。”
為了求證,王久武再次觀察周圍的環境:客廳的窗戶正對着史明之前負責站守的路口,那裏現在只有一盞孤零零的路燈;放眼四望,此處正是離他最近的建築,快跑起來不消幾秒即可進入樓中。
“結合史警官最後在無線電裏的驚叫,我推測他應該是下意識想尋找地方避雨,于是離開了路口,”基金會顧問簡單分析道,“在那種情況下,沒必要舍近求遠去小路對面的住宅樓下面,他應該還是往這邊來了,而我們之所以一直看不到他——”
他指了指由一樓延伸出的那個小平臺。
“看那兒,它是我們從二樓俯瞰時最大的視覺盲區,也是躲雨的好去處。我懷疑史警官現在正在小平臺下避雨,只不過不知出于什麽原因,他沒上來同我們會和——也許真的是關閉了無線電,沒有聽到鄭隊的呼叫。”
“那我這就叫明哥上樓!”
顧懷天剛剛挨了頓訓,急于想在師父面前重新表現,伸手就要拉開窗栓,卻被鄭彬一把扣住了手腕:
“別喊,會引起別人注意!我去看看。”
于是鄭彬讓顧懷天留守指揮部,自己準備下樓把史明拎上來。
王久武不聲不響地跟在他身後。
然而兩人才下到一樓,就聽到左側最邊上的那間公寓裏傳出了模糊的叫罵聲:
“敢用臭手捂老子嘴!你他媽——”
隔着門板聽不真切,但裏面肯定是有事發生。王久武和鄭彬對視一眼,相互打了個手勢,兩人立刻分路左右,從門兩側靠近。
樓道無燈,公寓門口的地上黑漆漆丢着一團糟亂東西。
——是一頂酒紅色假發,發絲還纏着無線耳麥。
鄭彬心下一凜。青年貼上房門聽了幾秒,對他做了個口型,“史警官。”
門裏突然傳出一聲男人的慘叫。
情勢不等人,鄭彬旋即閃身而出,一腳踹開房門,大喝道:
“都不許動,警察查案!”
——屋裏的人并沒有因這句警告停止動作。
穿着短皮裙的“妙齡女郎”左右開弓,兩手掄起高跟靴,正在暴揍一個捂着褲裆、不停翻滾的中年男人,連踢帶打拳腳生風,可謂氣勢驚人似女武神臨世,怒貫長虹如亞馬遜開弓。
面對此情此景,鄭彬立刻明白發生了什麽,迅速打開對講機呼叫各單位前來增援。王久武則趕緊搶上前去,從史明手裏奪下那雙“尖跟殺器”:
“史警官,您先冷靜一下!”
“冷靜?怎麽冷靜?媽的狗東西,我好好地在那兒躲雨,這孫子趁我不備捂上嘴就往屋裏拖,一邊拖還一邊扒,分明是想猥亵強奸!”
史明又補了一腳,“敢動老子,瞎了狗眼!幸好是老子站那邊,要是個姑娘,不就讓你這畜生禍害了!就該剁了你那根——”
“小史!”鄭彬一把将他拉到自己身後,壓低聲音提醒道,“執法記錄儀正開着,注意點兒!”
痕檢員哼了一聲,一瘸一拐地走到牆邊,脫下已經撕爛的絲襪甩到地上,整理起身上亂得不成樣的衣服。雨水和汗水弄花了精致妝容,在他眼下淌出兩條“黑河”,模樣實在狼狽,史明用手臂抹了一把,氣惱難平。
基金會顧問遞給他一張紙巾,然後幫他處理了下扭傷的腳踝。
專案組其他成員和女警援兵此時也冒雨趕了過來,他們進門就看到鄭彬在搜一個男人的身,立刻擁過去給人铐上。
鄭彬拿着搜出的身份證,冷冷地問了一句:
“這人叫曾剛,37歲,自稱是這戶的房客——之前不是叫你們提前疏散居民了嗎,怎麽還有人在!”
小亓連忙回答,“我們敲過好幾次門了,這戶一直沒人應,所以我們以為沒人住。”
餘光瞥到牆角堆積如山的空酒瓶,鄭彬斥道:
“沒人應不代表沒人在,你們起碼該從窗戶往裏看一眼,這點兒意識都沒有嗎!下不為例,回去後統統交檢讨!”
“是……那,那這人是咱們今晚要抓的目标嗎?”
“現在問不出什麽,等帶回去——”
“鄭隊,”王久武喊了他一聲,“您看這裏。”
鄭彬循音望去,看到青年走到一塊地磚之前蹲了下來,“磚縫顏色不一樣,比其它地方的新,明顯是新砌上的。”
青年接着輕輕敲了敲地磚,下面傳來空洞的聲響。
曾剛手被反铐着,本來垂頭不說話,聽到動靜後立刻慌了,張口就開始喊:
“你們是誰啊?想仙人跳是不是!我給錢,給錢行了吧!”
回應他的是一張怼到鼻尖上的警官證。
“阿天,”鄭彬收回警官證,一揚下巴,“撬開,看看是怎麽回事。”
顧懷天四處找了下,最後借來史明的高跟靴,硬是用纖細的鞋跟卡進磚縫,把地磚起了出來。他看到下面藏着的東西時心裏一驚,立刻戴上手套,将東西交到鄭彬手中:
“師父,您看!”
——三四袋用巴掌大塑料包裝着的白色粉末。
鄭彬臉色為之一變,厲聲喝問曾剛,“這是什麽!”
“藥、藥。”
“什麽藥,毒品嗎,是不是‘落海’!”
“不不,是,是……”對方冷汗直流,慌不擇言,“是‘那種’藥,只是那種藥!”
“那種藥還用藏這麽嚴實?你當警察是傻子?”鄭彬大手一揮,“帶走,押回去先給他驗血,收隊!”
……
回程的路上,鄭彬坐在副駕,終于得空好好抽了支煙。他歪了下頭,看到顧懷天臉上依舊心事重重,于是問有什麽問題。
“師父,我其實剛才就想問了,”年輕的實習警察手握方向盤,一路跟着前面押送曾剛的警車,“你們說的‘那種’藥,到底是什麽藥啊?”
史明原本在後座閉目養神,聞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随即向前探身,抱着前座靠背嘿嘿一樂:
“天仔,這有什麽好惦記的,我來告訴你——你看,男人到了鄭哥這個年紀,普遍就會‘不行’,對吧?為了讓自己‘行’,有時就得尋求些外部幫助,是吧?現在你知道‘那種’藥是什麽藥了吧?”
“哦這樣。”顧懷天恍然大悟。
鄭彬不悅,斜眼剜了史明一眼:
“你又精神了?我看你确實是緩過來勁了。拿誰舉例呢臭小子?你鄭哥我龍精虎猛得很,不勞費心。”
“我信了,我信了。”史明讪笑。
“怎麽地,”鄭彬牙齒咬着煙嘴,沖他露出一個獰笑,“要不今晚你試試?”
“謝邀,”史明慌忙抱拳拱手,“公務在身,恕難奉陪。”
他剛縮回後座,頭上便又挨了鄭彬一巴掌。
“你還想不奉陪?擅離職守的事準備就這麽算了?美得你啊史小明,今晚我不會讓你睡的,天亮之前寫不完檢讨,就給我再寫一份!”
“鄭哥不要啊鄭哥!”
——王久武上車後一直默默望向窗外。此刻他聽着史明裝腔作勢的哀嚎,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如果我也有這麽一班同事該多好,基金會顧問心想,可惜幾任搭檔都不愛說笑。
旋即他斂起心緒,畢竟,今晚的工作還遠沒有結束。
作者有話說:
東埠警局唯一指定靓仔作死實錄。
我還用閃暖捏了小史這身“任務裝備”hhh可惜長佩沒處發,只好丢在微博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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