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章

第 18 章

在A大食堂吃了頓午飯後，顏彬和陳宸在校園裏散步消食。

走過湘湖旁的林蔭小道，再經過寬闊的柏油馬路，道路兩旁梧桐枝葉莎莎作響，遮擋住陽光的照射，灑落斑斑點點的光影。

這一個月來，顏彬總會三天兩頭來一趟A大，每次來都會要求陳宸陪他在校園裏的各大食堂吃飯，有時是午飯，有時是晚飯，陳宸不是總有空閑，但他總能找到理由翹課。

除了吃飯，顏彬還喜歡在校園裏漫無目的地散步，尤其是操場和梧桐大道，是他們兩最常來的地方。

一開始，陳宸還會感到緊張局促，但相處下來，他發現顏彬的脾氣并不如他之前所見的那般暴烈。

相反的，走在大學校園裏的顏彬，身上時不時會湧現出一股學生氣。

與這樣的顏彬相處，他有時甚至會忘卻對方與他之間的身份年齡差距，産生一種兩個人在真實談戀愛的錯覺。

像校園裏随處可見的普通情侶一般。

兩人并排走着，陳宸眼角的餘光始終鎖定在顏彬身上，男人寬闊的肩膀，直挺的鼻梁，深邃的眉眼......一一倒影在他眼中。

分明已經看了許多次，卻像是怎麽也看不夠。

須臾，後頭駛來兩個騎着自行車争先恐後的學生，顏彬不着痕跡地往邊上退了一步。

陳宸退避不及，兩人措不及防撞在了一處，因為重心不穩，顏彬幾乎整個人都倒在了陳宸懷裏，陳宸也下意識接住了對方。

一瞬間，兩人胸膛靠在一起，手臂與指尖都緊貼着。

陳宸感到自己呼吸都亂了一拍。

“抱歉。”顏彬扶着陳宸的手臂站穩，但視線卻依舊在追随着那兩個你追我趕的學生。

陳宸也擡眼，見那兩個男生已經沒心沒肺地騎遠了，皺眉道：“沒事，是他們沒有禮貌。”

顏彬眸光微動，收回視線輕笑了聲，渾不在意道：“也是。”

梧桐樹葉斑駁的光影打落在男人身上，陳宸垂眸，看見了對方眼底的陰翳。

顏彬的手依舊抓着他的胳膊，也許是沉浸在不知名的回憶裏，讓他走了神，以至于沒有發現他們之間的距離比往常都要近。

近到能聞見對方的呼吸，近到一眼便能察覺對方飄飛的思緒。

心中有絲絲針紮一般的痛感襲來，他反手抓住了顏彬的小臂，在對方驚詫的目光裏，主動撫過對方的手臂，慢慢下滑拉住了對方的手。

不去看顏彬的眼神，陳宸就這樣握緊了對方的手，帶着人繼續朝前走去。

他嘴裏自顧自念叨着：“這麽走，安全點。”

顏彬沒有拒絕，就這麽任由對方牽着他，走在寬闊的梧桐大道上。

他望着前頭人的背影，感受着對方不斷收緊的手，眉頭輕挑，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一抹深思。

穿過這片梧桐樹，便能看見不遠處的操場。

今天的操場格外熱鬧，一群學生圍在外面，将路口堵得水洩不通。

顏彬看了會，努嘴問道：“有活動？”

陳宸瞥了眼操場方向，了然道：“今天大一的舉辦運動會。“

察覺到對方的腳步微頓，陳宸回過頭，依舊緊握着男人的手，試探道：“你有興趣？要去看看嗎？”

顏彬聽着操場上傳來喧鬧的聲音，心弦被稍微觸動，他颔首，“行，走吧。”

兩人一路穿行過人流，來到看臺上，運動會已經進行到了下半場，座位上擠滿了各個系應援的人，他們找不到位置，就站在了後排的欄杆邊上。

這裏視野不錯，風吹着也涼爽，陳宸自覺比前頭下餃子般的座位好多了。

他扭頭望向顏彬，見對方正雙手撐在欄杆上，一言不發地看着下頭的比賽。

那是100米短跑項目，算是每屆運動會的重點賽事，上午已經舉行過預選賽，即将舉行的這場是決賽。

難怪氛圍這麽火熱。

陳宸的視線在男人修長的指節上停留了會兒，然後不動聲色地移開。

先前上來時，人流太多，他不得已将人松開了，也不知道下一次牽手得什麽時候，又是因為什麽契機。

他垂下頭，忍不住輕嘆。

顏彬聞見一旁人的動靜，側眼一瞥，随口道：“你不喜歡看短跑？”

陳宸擡眼望向操場，見參加比賽的運動員還在貼號碼牌，吐出一口氣道：“沒有，這不是比賽還沒開始，我.....心裏緊張。”

顏彬點了點頭，像是有共鳴一般，低聲道：“開跑前，的确令人心跳加速。”

陳宸扭頭望向男人心不在焉的臉，不經意地問：“你跑過嗎？”

空氣沉凝了一秒，顏彬沒有答話。

這時，操場上傳來槍響，下一秒，蹲在地上的參賽者齊齊沖了出去，在焦紅的跑道上一閃而逝。

陳宸被比賽吸引，目光緊随着跑在最前頭不分伯仲的幾人身上。

眼見着穿着紫色運動服的男生率先沖過終點，他趴在欄杆上，下意識吹了一聲口哨，“我們系的後輩贏了。”

顏彬眼眸微眯看着這一幕，在周遭的人聲鼎沸中，不經意地冷哼了一聲。

不欲多瞧那個法律系男生得意的樣子，他轉過了身去，背靠在欄杆上。

陳宸鼓了會兒掌才回過頭，察覺男人的異樣，他忙問道：“你怎麽了？不舒服？”

顏彬仰頭望着天空，半晌沒開口。

陳宸看出對方只是單純的心情不佳，也暫歇了聲音，學着男人的樣子轉過身來靠在欄杆上。

兩人的胳膊肘緊靠在一起。

顏彬沒在意陳宸的小動作，他眯着眼慢吞吞道：“我也跑過，一樣的100米短跑。”

話裏有種難得的傾訴意味。

陳宸神情一頓，扭過頭，望向男人稍顯冷硬沉靜的面容。

他觀察着對方的眼神，不自覺直起身體，單手抓着欄杆，接話道：“什麽時候的事？”

顏彬像是想起什麽，眼裏閃過一抹鮮活的亮色。

他嘴角揚起笑，側過頭道：“好多年前的事了，我只記得當時是我贏了。”

夏風吹拂而過，男人單腳撐在掉漆的白色欄杆上，脖頸微微後仰，連翩飛的發梢都在宣洩着得意。

陳宸望着男人難得充滿少年氣的一面，表情卻略顯僵硬，“是嗎......”

顏彬瞥見對方握着欄杆的手上青筋凸起，他回過頭，慢慢收斂起笑容。

從欄杆上直起身，雙手插進褲子口袋裏，他邊往下走邊道：“比賽結束了，走吧。”

陳宸站在原地微愣，心中不知名的情緒稍微平複，忙轉身追去，亦步亦趨跟在對方身後。

“待會還有接力賽......”陳宸以為顏彬覺得無聊，語氣小心翼翼起來，“不繼續看嗎？”

顏彬避開人流，就着樓梯邊沿往下走，他半垂着眼，沒有回頭，“等會兒還有事，不看了。”

陳宸望着男人冷硬的背影，張了張嘴，沒有再挽留，他跟在男人後頭，低聲道：“我送你去校門口。”

“嗯。”顏彬沒理由拒絕。

銀色的賓利在彎道上飛馳而去，眨眼間在轉角處消失不見，好像海市蜃樓般從來不曾出現過。

寬闊的校園門口，徒留下陳宸一個人，孤零零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