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黑魔仙在雲袖盯着碳烤章魚發呆的時候, 就感覺她狀态有些不對勁。
這小狐貍精明明不久之前剛吃完一大包幹糧,怎麽這麽快就餓了?
不對,只是饑餓的話, 會是這種狀态嗎?
黑魔仙凝出黑氣小手戳戳她:“雲袖。”
少女沒回應,像是根本沒聽到一樣, 眸中水汽氤氲,意識不清。
太不對了!
哪有人餓了就會變傻子的?
黑魔仙正想大聲叫醒她,卻忽然注意到那邊的白衣少年走了過來。
它一下噤了聲, 縮回玉白小劍裏。
……也是,有他在,它操心個什麽勁呢。
它在心裏嘀咕了句真會玩,然後淡定地繼續拿起琉璃鏡刷帖子。
餘光偷偷觑着外面,注意着外面的兩人。
然後……它就看到了令它瞳孔地震的一幕。
少女咬住了少年的手喝血, 緊接着頭頂的狐貍耳朵還藏不住露了出來,輕抖着粉白狐耳。
笨蛋狐貍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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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仙大驚, 下一秒一團黑氣從玉白小劍裏鑽出來,一下子捂住了她的兩只狐耳。
黑魔仙迅速頭腦風暴, 腦子裏靈光一閃, 哈哈兩聲, 對着沉默的少年開口:“那個, 羅裳閣新出的狐耳頭飾,看起來是不是很逼真?”
少年:“……确實。”
黑魔仙打着哈哈胡編亂造:“可貴了呢, 據說還是什麽有名織娘做的,重金難求……”
話音未落,少女身後忽的鑽出來一團蓬松雪白的尾巴, 像是跟随着主人的心情,歡快地搖動了幾下。
然後一下纏住了少年的手臂, 往下拉,好讓自己更方便喝到血。
黑魔仙:“……”
少年:“……”
沉默,是今晚的都靈海灘。
少年擡起漆黑眸子:“那這個呢?”
“……”
黑魔仙張口欲言,欲言又止,腦cpu都要燒了也沒想好怎麽編,最終默默松開了捂住少女狐耳的黑氣,灰溜溜鑽回了玉白小劍裏。
蒼天可鑒,這可跟它沒關系啊,不是它跟人說的,是她自己沒藏住狐貍尾巴!
少年微微垂下眼睫,目光落在纏在自己手臂上的毛絨狐尾上,白色的一大團,尾尖挑着一抹漂亮的紅色。
不論是觸感,還是尾巴傳來的熱意,都同上藥那晚圈住他的一模一樣。
那晚他便隐約覺得會是如此,她不會說謊,解釋慌亂不已,實在很難糊弄過去。
只是人都有秘密,她不願透露,他便并沒有深究。
少年看向少女頭頂,那對粉白色的獸耳清透可愛,外耳是毛茸茸的白色,耳窩裏則是粉嫩的,附着一層淺淺的白色絨毛。
漆黑眸子靜默看了幾秒,他忽的擡起了沒被她尾巴圈住的手,指尖輕輕碰了碰粉白耳尖。
很軟的觸感。
像碰了一團溫熱的棉花似的。
溫涼指尖沿着耳廓摩挲了下,軟綿綿的,指節在耳根停留了幾秒,不由自主慢慢順着往耳窩裏探。
狐耳忽的感覺到癢意,倏地一抖。
少年指尖也跟着一頓,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麽,連忙收回了手。
他微微別開了眼,視線看向別處,擡手把她的狐尾從手臂上拉下來,想要抽回手。
下一秒,卻被意識到好吃的要逃跑的少女猛地抓住他的胳膊,重重一拽。
一陣天旋地轉,他被少女以捕獵一般的姿勢壓在了身下。
“唔。”
他猝不及防倒在地上,悶哼了一聲。
……在力氣方面她是越來越有長進了。
少女警惕着他的逃跑,那條看起來無害的柔軟狐尾也跟着纏上來,緊緊圈住了他的腰。
她抓住了他的兩只手,牢牢按在頭頂,禁锢住他,力氣極大,不讓他動彈。
然後——她低下頭慢慢湊近他,兩人近得能在眼中看到彼此的倒影。
灼燙的呼吸灑落在臉側。
少女琥珀色的眸子蘊着滿滿的水汽,看起來一副要哭的樣子,明明是她在壓制他,卻好像她才是被欺負的那個一樣。
她搖搖晃晃地低頭靠近他,眸中水汽晃動,像是在打量着什麽。
她的目光掠過他的眼睛,鼻子,最後似乎緩慢落在唇瓣上,而後身子貼了過來,越靠越近。
……是要親他?
少年眉頭微蹙,正要制止她,少女卻忽的一腦袋砸了下來,擦過他的臉側,啊嗚一口咬住了他的脖子。
少年:“……”
脖頸的皮膚被刺破,傳來微微的刺痛感,血液開始流失。
他并沒有太在意,注意力反而落在了她頭頂的粉白狐耳上,因為這個姿勢,有只狐耳正抵着他的耳根,熱乎乎貼着,毛絨耳尖一抖一抖的。
他沒來由的想到了一個詞。
耳鬓厮磨。
但用來形容他們實在不妥,少年暫且沒推開她,一點血而已,她想喝便喝罷。
他垂下眼睫,開始思索她變成這樣意識不清的原因。
最開始,他以為她是因為過敏才會如此,但現在她并沒有吃過會導致她過敏的東西,所有吃食都是他準備的,不可能會出問題。
那或許便是……體質問題。
正思索間,周遭忽然傳來了腳步聲。
……
妖獸之血掐訣清理不掉,需要用特殊藥液浸泡清洗。
游玉景和徐少乾找了個無人的小島,設下屏障一人一桶浸泡着,洗掉身上的妖獸之血。
游玉景還是放心不下:“動作快點。”
徐少乾倒很淡定:“你急什麽?以她的實力,應該沒海妖獸能打得過她。”
游玉景:“萬一來了什麽歹徒呢?雲師妹那麽單純,要是被騙了怎麽辦?”
游玉景面色深沉:“就比如那個姓溫的,一招就打敗了高階海妖獸,實力摸不透,說不定比雲師妹還厲害。要是他對雲師妹做什麽怎麽辦?”
徐少乾思慮着:“……他看起來不像那種人,而且,他給我的感覺有些熟悉,總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而且不是普通人。”
“他當然不是普通人。”
游玉景壓根沒聽進去他的話,腦子裏畫本裏那些狗血情節一連串湧上來,“知人知面不知心,這個溫雪看起來正正經經的,說不定就是只披着羊皮的狼。”
他越說越确信,“怪不得跑到妖獸堆裏曬太陽,正經人誰跑這曬太陽啊?讓他照看一下雲師妹毫不猶豫就同意了,我看他就是圖謀不軌。”
“不行,我得趕緊回去救小雲師妹。”
游玉景快速拿藥液洗幹淨妖獸之血,換了身衣服,禦起劍就朝着都靈海灘飛回去。
徐少乾無奈,也跟着他飛了回去。
兩人到了海灘落下,剛走了兩步繞過火堆,看向章魚海妖獸屍體後面。
看清面前的場景,兩人的腳步猛地僵住了。
“單純的小雲師妹”正把游玉景口中“披着羊皮的狼”壓制在地上,手圈住他的手腕桎梏在頭頂,膝蓋壓住少年的腿,腦袋埋在他的脖頸裏。
游玉景:“……”
徐少乾:“……”
沉默半晌,徐少乾涼涼吐出一句話:“看來你要重新定義誰是禽獸了。”
兩人過來的太快,少年只來得及把她的狐貍尾巴藏起來,還沒推開她。
見此情景,他沉默了幾秒,“我需要一些時間解決此事,二位可以先轉過去嗎?”
游玉景還維持着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瞳孔震顫,徐少乾按着他的腦袋,把他拽回了海妖獸屍身後等着。
少年輕輕嘆了口氣,被她抓住的手腕反手一握,單手捉住她兩只不規矩的細腕。
他攬着她的腰坐起來,少女幾乎靠在了他懷裏。
少年另一只手溫涼指節捏住她的下巴,嗓音無奈,“雲袖,松口。”
少女沒松。
不僅沒松口,還故意又咬重了一些,像小狗搶玩具似的,跟他手指較着勁,發出輕哼的聲音。
牙齒跟着磨了磨,磨得冷白脖頸泛起一片紅。
“……”
這樣幼稚的行為讓他有些失笑,索性她現在是叫不醒了,他手指輕輕點了下她的額頭。
靈光一閃之後,少女閉上了眼,軟軟地倒進他懷裏。
兩個少年再回來的時候,少女已沒了剛剛的氣勢,正阖着雙眼睡着了,乖巧趴伏在白衣少年腿上。
游玉景還是不敢相信剛剛看到的,裂開的瞳孔還沒縫回去,轉眼一看,又看到少年松散的領口。
白皙的脖頸皮膚泛着一片紅,上面的齒痕顯然是新鮮出爐的,還往外冒着血珠,可見剛剛之激烈。再一看,少年手上也有咬痕。
游玉景艱難開口:“溫兄,怎麽個情況?”
徐少乾睨他一眼:“不明顯嗎?雲師妹把他給非禮了。”
游玉景面色一僵:“那,溫兄,你沒事吧?還好嗎?對不起,我替我師妹道歉,她年紀小不懂事。那個,你是不是留下心理陰影了,需要心理開導嗎?”
少年:“……”
溫雪淡聲開口:“并非如此。”
“她方才太靠近燃燒的海妖獸屍身,被其中的妖氣侵染,一時發了狂咬人,我一時不察被她撲倒,所以才是你們剛剛看到的樣子。”
游玉景一愣,松了口氣,原來是這樣。
徐少乾倒是目光落在少年身上,似乎在思考什麽,并未出聲。
游玉景看着少女熟睡的小臉,“那我師妹現在怎麽樣了?”
“無礙,妖氣侵染只是一時的,清醒後就會恢複正常。”
游玉景抱拳:“給溫兄添麻煩了。”
“既如此,溫兄,我便先帶師妹去都靈城休息了。”游玉景說着,彎下腰,想把少女抱起來,白衣少年卻先他一步輕巧将雲袖抱了起來。
游玉景微怔,“溫兄?”
徐少乾面色緊皺示意他看向少年的手腕,游玉景目光掃過去,雲袖的手正緊緊扣在他的命門上。
游玉景大驚,就要動手把雲袖的手掰開。
修士的命門可是大忌,搞不好就會修為盡廢。
被扣住了命門的少年反而是最淡定的一個,“我已試過了,強行拉開她反而會更用力,不必折騰,等她醒了自然就松開了。”
少年擡眼:“正巧我也要去都靈城,那便一起吧。”
兩個少年都見識過雲袖的力氣,明白強行讓她松開反而會得不償失,于是都點點頭。
去都靈城要跨過一片海,游玉景歉意道:“實在是抱歉,給溫兄你添了這麽多麻煩。”
何止是麻煩,簡直是無妄之災。
好好的看風景曬個太陽,被人發狂撲倒咬傷,還被扣住了命門不松,綁定在一起,只能等她醒來。
少年沒應聲,目光忽然看向天空,眉頭緊皺。
游玉景也朝着天空看去,修士目力極好,一眼便看到了高空的那個小黑點,正在緩慢膨脹着。
游玉景摸下巴:“劫雲?”
徐少乾:“看樣子是的,也不知是何方道友在此渡劫。”
少年面色冷沉下來,當即抱着少女朝偏僻海島飛去。
兩個少年不明所以,連忙跟上,黑魔仙從玉白小劍中出來,發號施令:“你們兩個呆子,去把島守好,不要讓旁人進來。”
頭頂的劫雲跟着朝島心而去。
兩少年大驚:“是雲師妹要渡劫了!?”
兩人當然明白渡劫的危險性,尋常修士在察覺到自己将要渡劫,都會尋一僻靜安全的地方,獨自渡劫,就算再親信的人也不敢讓其插手,萬一出事後果不堪設想。
游玉景面色沉下來:“溫道友還在裏面,雲師妹渡劫怎能讓外人幹涉,我去換他出來。”
黑魔仙抵住他的腦袋,“行了,你省省吧。”
游玉景:“不行,此事非同小可,雲師妹現在還昏睡不醒……”
徐少乾倒是抱臂靠在樹旁:“好了,游玉景,不必糾結此事了,眼下不會再有比他更好的人選了。”
游玉景一愣:“什麽意思?”
徐少乾睨他:“你就不覺得這個溫雪奇怪?接了任務卻一只妖獸都不打,在那裏曬太陽。”
游玉景:“……誰說我沒懷疑,我這不是懷疑了嗎,就是方向有點偏差。”
不是他對雲師妹圖謀不軌,而是雲師妹把他按在地上啃。
徐少乾繼續:“他輕飄飄一招就秒了高階海妖獸,實力絕對是壓制在雲師妹之上的,但是卻任由雲師妹撲倒他。”
游玉景不解:“那這不是雲師妹的招式古怪嗎,我們倆不也使不上力氣,他這樣也很正常。”
“……”
徐少乾對自己有這樣的對手感到羞恥,“你就不覺得他眼熟?沒感覺他很像一個人嗎?”
游玉景苦思冥想,“莫非其實他是南海尊者!?我就說他年紀輕輕氣場怎麽那麽強,我都不太敢跟他搭話。”
“……眼睛不需要的話可以捐給需要的人。”
徐少乾嘆了口氣,很無奈:“游玉景,你覺得雲師妹渡劫,誰會最擔心?”
那當然是她那出門做個門派任務都要給她背上春游大禮包的——
游玉景瞳孔緊縮。
怪不得雲師妹扣住了他命門他都一點不生氣。
游玉景大受震撼,并且十分困惑:“那他為什麽不直接跟雲師妹一起啊?”
徐少乾思思索片刻,“如果你出門做門派任務,你師父跟在你身邊看着,你怎麽想?”
游玉景:“……當然是緊張啊,生怕哪裏出招不對了會被罵,也不敢摸魚休息。”
徐少乾點頭:“想必無妄劍尊也是這麽想的,雲師妹第一次出任務,他不想給她太大壓力吧。”
他心裏默默補充了下半句。
但是又怕她在外出事,一顆心都快操碎了,又是春游又是扮成陌生弟子在旁邊看着她的。
這話聽起來很有道理,游玉景贊同點點頭,腦子裏卻忽然回想到雲師妹撲倒他的畫面,他最近摸魚追的那本師徒戀畫本子裏就有這樣的場景,徒弟推倒了師父,迫使他認清自己的心意。
你別說,你還真別說,代入一下雲師妹推倒無妄劍尊,還真挺帶感的。
不對,什麽時候了他還想這些亂七八糟的,游玉景抛卻雜念,一秒冷靜下來。
“既然劍尊在內看着,我們就在外守好此處。”
……
劫雲凝聚還需要一段時間,少年将懷中少女放下,讓她靠在樹旁,未被抓住的那只手輕輕點了下她的眉心。
“……唔。”
雲袖悠悠轉醒,眨了眨迷茫的眸子,看到了近在眼前的人。
她記得游玉景之前跟他說話……他好像是叫溫雪來着。
雲袖扶着腦袋,意識逐漸回籠,一些難以描述的畫面在腦海裏快速飄過,比如她抓住人家的手不放,再比如她把人按倒在地上咬脖子……
她瞬間耳根通紅,往後猛地一退。
然後後腦“咚”地一下撞到了樹,砸得眼冒金星,捂着腦袋。
好聽就是好頭。
少年:“……”
笨死了。
他輕輕嘆了口氣,眼下沒時間跟她兜圈子,直截了當道:“你金丹已結,劫雲正在凝聚,不出半個時辰就要渡劫了。”
雲袖有點愣,不是說還有一年的時間嗎,怎麽忽然之間就要……
少年語氣冷靜:“天劫只會針對你一人,對旁人造不成影響,我會在旁邊協助你渡劫,接下來我說的話你都要記住了。”
雲袖捂着腦袋,乖乖點了點頭:“哦。”
許是他的語氣嚴肅,雲袖也不由得正經了起來,聽完他的安排,然後按照他所說的一步一步布置削弱雷劫的陣法,等到陣法完成,升起淡淡的金光,頭頂的劫雲也剛好凝聚完成。
黑雲中隐約可見暗青色的雷電跳動,安靜了一息之後,忽的一顆拳頭大小的青色球狀劫雷劈了下來。
雲袖:嗯,嗯?
怎麽是個球?
不過第一波雷劫都不會很強,雲袖抓着玉白小劍,黑氣凝出劍形,将這枚雷球劈成兩半。
雷球乍開,刺眼白光頓時糊了雲袖滿臉,忍不住閉上了眼,眼角溢出生理淚珠。
好好好,先讓她致盲然後讓她看不到後面的劫雷是吧。
黑魔仙彌漫出淺薄黑氣擋在她眼前,“別發呆,這只是普通陽雷,注意後面的。”
雲袖嗯了一聲,鼻尖好像嗅到了什麽香氣,但下一秒又第二波雷劫又來了,兩道碩大的暗青閃電劈下來,她忙着接招無暇顧及。
但出乎意料的,這青色閃電只是看起來很厲害,雲袖用劍一劈就碎開了,細小的電蛇在地上游動。
金丹雷劫一共九波,每一波的威力都會翻倍,從第一波的最弱到最強。
第一波,一顆青色陽雷球。
第二波,兩道青色閃電。
第三波,四道青色閃電。
第四波,八道青色閃電。
第五波,十六道青色閃電。
雲袖輕輕松松地接過了第五波劫雷。
少年在不遠處看着天上劫雲,面色冷沉,蹙起了眉,正常來說雷劫不會如此弱才對,是他從前渡劫太久了,記憶産生了錯亂?
雲袖看着面前的青色閃電,覺得修真界的雷劫好像也沒什麽可怕的,就是數量多了一點,并沒有很強。
她忽然覺得有些無趣。
不過如此,再多幾倍的數量又能怎麽樣呢。
她的心思開始游移,忽的耳邊聽到了什麽絲竹的聲音,還有鈴铛與琵琶聲,像是什麽宴會的奏曲,悅耳動聽,有仙子随着樂聲翩翩起舞。
她被聲音吸引了注意力,尋着樂聲轉頭,想要找到宴會在哪裏,和她們一起同享宴會之樂。
頭扭到一半,雲袖“啪”一下糊上了自己的臉。
黑魔仙:?
“你被雷劈傻了?”
雲袖也覺得,否則她怎麽會有這麽可怕的想法!
她剛剛居然想去參加聚會!?
第六波劫雷,三十二道青色閃電。
雲袖在漫長的接雷劫過程中,動作也變得機械了起來,握緊劍不停地劈開一道又一道的劫雷,細小的電蛇擦過她的臉頰落在地上。
鼻尖忽然聞到了一股香味。
是碳烤八爪魚的味道,還有章魚小丸子……香噴噴的,勾得她直咽了咽口水。
她再一眨眼,面前出現了好多盤八爪魚,烤的煎的都有,再看另一邊,各種口味的章魚小丸子,還有一顆巨大的章魚大丸子,上面灑滿了醬料。
好香……
雲袖嘀咕了一句,盯着看了兩秒,收回了目光,繼續接雷劫。
可是她好撐哦。
肚子已經裝不下一點食物了,還是等渡完劫消消食再吃吧。
少年聽到她嘀咕的那句話,再聯想到她剛剛有些怪異的舉動,頓時明白過來這天劫的古怪來。
他仔細回想前些日子看的古籍,排除掉冗餘內容,有一種天劫是對得上的。
并非普通的陽雷陰雷劫,而是抽到了下下簽,是一種特殊的變種雷劫——五欲焚心劫。
最初的那顆陽雷中便暗藏端倪,劫雷迷亂渡劫者心神,引發五種欲念,制造出心中所欲的幻象,從而勾動域外天魔,引得魔火焚心。
看似渡劫過程輕松,實則只是為了讓渡劫者放松警惕,等渡劫者深陷欲念之中,最後一擊天劫将其徹底摧毀。
“雲袖。”
少年面色冷凝叫她,想将信息告知于她,可少女卻像完全沒有聽到一樣,連黑魔仙也沒聽到。
他想要進入天劫範圍,在即将踏入之時,頭頂的劫雲氣息卻忽然加重了。提醒着他,若他進入,天劫就不止是金丹期威力,而是大乘期了。
只需要一道細小的劫雷,便能叫她身死道消。
“……”
少年沉默兩秒,往後退開。
頭頂躁動的劫雲平息了下去,恢複了正常。
快三個時辰過去了,雲袖手臂機械地接着雷劫,好像已經是第八波雷劫了,足足一百二十八道雷劫。
期間她看到了好多東西。
有堆成山的紫色靈石,有數不清的好吃好喝的,還有最新款的游戲機……
但雲袖都恹恹的,提不起興致。
她現在滿腦子想的都是謝無妄。
幾個時辰前發生的事還歷歷在目,她把那個陌生的少年按在地上,少年看到了她的狐貍尾巴,還摸了她的耳朵。
她那時候意識不清,但當時的感覺還是記得的。
少年摸她狐貍耳朵的時候,她感到很舒服,很喜歡,忍不住想湊過去,想讓他再多摸摸。
她明明是喜歡謝無妄的,怎麽會又忽然對一個陌生的少年感到心動,因為他的觸碰而雀躍。
明明她跟游玉景過招的時候接觸的更多,她都絲毫沒感覺的。
……她不止精神出軌了,就連身體也出軌了。
一想到這個,雲袖就格外心虛,還有種說不出的難受,心裏怪怪的,握着劍的手都有點出汗了。
“雲袖。”
清冷熟悉的嗓音忽然在面前響起。
雲袖一愣,擡頭看去,看到了心中所想的青年,清冷如玉,眉眼溫和地看着她。
雲袖瞬間腦子都熱了,一想到旁邊不遠就站着剛剛移情別戀的少年,幾個時辰前她還把人撲在地上咬,此刻看着謝無妄就有種被原配當場抓包的感覺,心虛感拉滿。
“你方才做了什麽?”他目光平靜地看着她,問道。
雲袖渾身僵硬。
做、做了一些不太能說出來的事,他這麽問,不會是都看到了吧!?
青年慢慢走了過來,站定在她面前。
他的身高高她一頭還多,長睫輕垂着,漆黑的漂亮眸子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她,忽的擡手,扶上了雲袖的小臉。
雲袖一愣,感受着他溫涼的指節順着小臉下移,點觸似的,落在了她的脖頸,指腹摩挲血管。
他嗓音一如往常般平靜,雲袖卻好像聽出了些別的情緒,像是占有似的有些陰沉,指腹微微用力,按住她跳動不已的血管,聲音卻輕輕的,“你很喜歡這樣嗎?”
……他果然是看到了!
雲袖整個人都傻了,慌亂無措起來,眸光晃動着,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青年卻掐着她的小臉擡起來,逼迫她直視着自己,漆黑眸子映着她的眼睛,“不是說只喜歡我嗎?為什麽要和別人做這種事。”
雲袖張着嘴巴,卻不知道說什麽。
她也不想的,她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
她也很難受,為什麽她是這麽花心的人,明明有喜歡的人了,還會對別的人心動。
“只有我一個人不夠嗎?”
青年指節緩慢摩挲着她的下颌,低下頭靠近她,嗓音低低的,“讓我來滿足你,不好嗎?”
雲袖怔怔地看着他,無聲地張口:謝無妄……
青年的手擡着她的下巴,唇瓣慢慢靠近。
即将相貼之前,雲袖擡起了手,推開了他。
她眨巴了下眼,啪嗒掉下一顆眼淚,感到委屈。
什麽破天劫,幻象都不搞得真實一點嗎?謝無妄怎麽會說出來這樣的話,做出這樣的事。
……他根本不喜歡她啊。
一切都只是她在一廂情願而已,他都不知道她偷偷喜歡他,只是把她當弟子,對她好。
就算是看到了她跟那個少年,估計也是會溫和笑着祝福她。
“雲小袖,最後一波了,你再發呆我可就把你是狐貍精的事告訴你師父了啊!”
擋了半天天劫的黑魔仙咬牙切齒道。
雲袖:!!!
雲袖連忙擦了眼淚,擡頭直面這第九波,也就是最後一波天劫。
白衣少年的目光直直落在雲袖臉上。
……她剛剛看到了些什麽幻象?目光那樣眷戀,又不知所措,對方顯然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似乎還叫了他的名字,為他掉了顆眼淚,完全迷失在其中。
而劍靈的一句話讓她清醒了過來。
但卻是因為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身份,想隐瞞着他,慌亂之下這才清醒過來。
沒來由的,他忽然覺得有些煩躁。
第九波天劫,沒有預計之中的兩百五十六道劫雷,滾滾劫雲之下,一顆拳頭大小的暗綠色雷球露了出來。周遭瞬間安靜了下來,鴉雀無聲,連一絲風聲都沒有。
黑魔仙不免緊張:“這一波跟之前那些都不一樣,威力是實打實的。成敗在此一舉了,運起全身靈力你也要抗住,不能放棄啊。”
雲袖盯着那顆暗綠色雷球,深呼吸了一口氣,小臉嚴肅點了點頭。
下一秒,雷球直直地墜落下來。
雲袖忽然把手裏的劍丢到了一邊。
黑魔仙一愣,大驚:“不是,你幹嘛呢!?真被雷劈傻了?”
雲袖沒吭聲,而是目不轉睛地盯着上空劫雲,黑魔仙莫名地從她的眼中看出了惱怒、難堪、傷心等等交織在一起的複雜情緒。
就好像無知少女被渣男劫雲欺騙了感情一樣。
——不是,她什麽時候被天劫欺騙了感情啊!?
雷球越來越近,黑魔仙想要沖上去幫她擋也已經來不及了,根本比不上天劫的速度,它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那顆暗綠色雷球砸向雲袖。
即将砸到雲袖身前之時,她伸出了手,兩手抓住了那顆暗綠色雷球,雷電在她掌心滋滋作響,電得掌心瞬間焦黑一片。
黑魔仙剛想罵,你是傻子嗎!竟然拿手接雷劫!?
下一秒,少女重重往後退了一步,以一個抛鉛球的姿勢旋轉兩周半,借力把暗綠色雷球丢回了天上,重重擊中了烏黑劫雲。
随着“砰——”的一聲巨響。
雷球在劫雲中炸開,濃厚的雲層被炸得稀薄散開,漫天的劫雲稀稀爛爛,雲霧間電蛇噼裏啪啦作響。
過了幾息,天上的劫雲散了。
渡劫成功。
黑魔仙:“……”
雲袖吐了口氣,渾身靈力空了,癱坐在地上。
手按在地上忽的痛“嘶”一聲,擡起來一看,兩只手焦黑焦黑的,掌心的肉都翻卷出來了。
黑魔仙在她儲物袋裏翻藥,“你又不是體修,敢用手接雷劫,那最後一擊是威力最強的,兩只手沒廢都算你運氣好。”
溫涼的指節忽然捉住了她的手腕,輕輕擡起來,雲袖一愣。
少年面色沉着,薄唇緊抿,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只是沉默地在她身旁蹲下,拿出仙泉水,正要倒在她傷口上。
因為之前的事,雲袖格外抗拒同他接觸,連忙想抽回手,“不、不用了,我讓劍靈幫我就行了。”
卻沒抽回來,少年低垂着眼,眼睫遮住了漆黑眸子,也遮擋了眸中情緒。
他沒說話,也沒松開她,就這麽沉默地用仙泉水清洗她的傷口,然後拿出丹藥碾碎灑在上面,最後用白布一層一層裹住。
雲袖抽不回手,只能眼睜睜地看着他把自己兩只手裹成兩只大粽子。
“……”
做完這一切,少年才終于出聲:“這雷劫是……”
他解釋了一遍這種雷劫,雲袖作為參與者切身體會過,自然是已經明白了。
“你最後清醒是因為劍靈說的那句話,”少年頓了頓,“你很害怕你師父知道你是狐妖?”
雲袖一愣,她清醒倒也不是因為黑魔仙的這句話啦,不過她确實不想讓謝無妄知道。
她對了對兩只粽子,小聲問:“你是劍修嗎?”
少年微微頓了下,“不是。”
雲袖松了口氣,怪不得他看到自己是狐貍精沒有太大反應。
她低聲跟他說:“我師父是劍修,劍修最讨厭狐貍精了,所以我不敢說,怕被他亂劍捅死。”
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