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第35章
五月, 氣候正好,不冷不熱。
淩雲宗十年一度的論劍大賽正式拉開帷幕。
論劍大賽參賽條件并不僅限于淩雲宗弟子,別宗弟子和散修皆可參賽, 只硬性限制參賽選手為劍修,比拼劍術。
徐少乾之前就說過這次大賽他不會參加了, 而游玉景經歷了在都靈城和龍傲天男主的那一戰,也深感自己的不足,和徐少乾一樣沒有參賽。
他收了摸魚的心思, 開始跟徐少乾一樣打算埋頭苦修練劍。
正好,他師父朔雲淮最近得了兩張四海歸墟的通行券,在聽說他們要潛心修煉後,将兩張通行券給了他們,讓兩人去歸墟好好磨煉。
雲袖知道了之後沉默了下來。
怎麽他們兩人聽起來那麽像男配和反派炮灰?
游玉景, 女主的師兄,天榜第一實力頗強, 這樣的配置在小說裏妥妥是癡情男配深情男二,用來推動霸道傲天跟小白花女主感情的。
徐少乾, 乾月宮桀骜不馴的少主, 被游玉景壓了一頭, 天榜第二, 這樣的配置明顯就是反派炮灰,用來給霸道傲天和小白花使絆子的。
不過在都靈城那段時間, 龍柔柔都跟兩人相熟了,應該不會出什麽問題吧?
雲袖給她琉璃鏡發消息提了個醒,收起來, 繼續用眼前的妖獸幻影練劍。
回到淩雲宗她就只剩下一個月了,按理說她應該想辦法跟謝無妄打好關系, 想辦法“勾引”他才對。
但雲袖卻以自己參加了本次論劍大賽,要去練劍為由,連着半個月都龜縮在玄淩練劍場練劍,一次落雪峰都沒回去過。
原因無他,當然是因為半個月前的惡性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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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回宗就沒忍住狂性大發撲倒了謝無妄,對他做出了那些極其惡劣無法原諒的行徑。
不誇張地說,第二天醒來時看到他脖子上全是她的咬痕,那一刻她瞳孔裂開,天都塌了。
她當時就慌不擇路奪門而出,連落雪峰都沒臉待了,在宗內亂跑,撞到了論劍大賽的報名負責人,腦子亂糟糟的,稀裏糊塗就報了名。
然後就像找到了什麽絕佳借口,她匆匆跟謝無妄說了句,然後就直接在玄淩試劍閣住了下來,一天到晚待在裏面打妖獸幻影。
簡單來說,就是在這當縮頭烏龜。
黑魔仙倒很淡定:“咬就咬了呗,多大點事兒,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雲袖慢吞吞砍着妖獸:“不一樣。”
溫雪是溫雪,謝無妄是謝無妄,前者她還能道歉,後者她根本連再見他一面都不敢。
黑魔仙從琉璃鏡裏擡起頭,瞥她一眼:“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會生氣呢,他不都沒推開你。”
說實話,真要厭惡的話,以他大乘期的修為怎麽可能被她一個小金丹按在地上啃,還是兩次。
“是沒推開,他也沒生氣。”
雲袖殺掉妖獸幻影,越說越無地自容了起來,“他很好,甚至被我冒犯的時候還在安慰我,可是越是這樣我就越不敢再見他。”
意識不清的時候,他越溫柔平和,她的陰暗面就愈發瘋狂滋長,想撕開他的溫和面容,要他也沉淪其中。
而在清醒了之後,這種情緒就完全反了過來,她做的壞事越多,她現在想起來愧疚的情緒就越濃。
黑琉璃鏡響了一下,雲袖拿出來。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妹,你還沒跟謝無妄表白嗎?】
雲袖:【……還沒有找到機會,再等等吧。】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就剩半個月了,妹,咱抓點緊啊,不行趕緊換下一個了。】
雲袖含糊應了幾句,然後問她:【你那情況怎麽樣了?】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你別說,龍傲天就是龍傲天,已經回到化神期了,今晚渡劫合體期,我看靠譜。】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這人除了霸總上身,沒事兒蹦出來點霸總語錄,人還是不錯的,長得也挺帥的。我跟你說,他長了那麽一張那麽會玩的臉,結果拉個手都臉紅,還挺反差的。】
雲袖思索兩秒:【純情傲天火辣辣?】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噗哈哈,我覺得還挺好玩的,一碰他就臉紅,每天的樂趣就是逗他。】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他看起來冷冰冰的,結果一點葷話都聽不了,稍微說兩句他就讓我請自重,自己耳朵根都紅成一片了。】
雲袖:【你完了,你墜入愛河了。】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不能吧】
沉思了片刻,她又發來了句。
【不過我覺得如果情絲纏到時候沒能解除的話,跟他試試也不是不行,至少他活應該不錯我也不虧(?)】
雲袖:【沒事,我給你寄的那個包裹裏有夠用一年的藥。】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太貼心了妹。】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不過話說真的有兩根嗎,我很好奇[摸下巴./]】
雲袖:【……你要不問問當事人?】
無敵暴龍戰士(再也不嘴欠版):【好主意。】
結束了跟龍柔柔的聊天,雲袖退出聊天框,看到了置頂的那個聊天框。
最後一條消息的時間還停留在大半個月前,她從落雪峰跑出來之後就再沒發消息騷擾過他。
雲袖盯着聊天框的名字看了許久,慢吞吞收起了琉璃鏡,拿上劍,走出了試劍閣。
她已經參賽半個月了,今天還有兩場要打。
“甲組三十六號對乙組三十六號!”
“參賽選手入場!”
“論劍開始!”
打完一場,雲袖忍耐着周遭視線,目光朝周圍掃了一圈,依然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白色影子。
說不出是什麽心情,或許是松了口氣,又或許是有些失落。
她垂着眼,握緊手中劍下了臺。
這半個月過去,黑魔仙總算有了些劍的樣子,但她的劍術卻是一塌糊塗,沒有經過學習,只知道靠蠻力亂砍,亂七八糟。
開賽第一天,雲袖白天打了兩場論劍,都贏了。
晚上則繼續縮回試劍閣,一邊啃幹巴巴的幹糧一邊繼續打妖獸。
第二天,打了兩場,贏了。
晚上繼續練劍。
第三天,兩場,贏了。
晚上練劍。
……第二十五天,決賽前夕。
修真熱搜和貼吧上全是關于她的消息。
【無妄劍尊的弟子這期論劍大賽絕對是第一了吧】
【可惡,她的劍路數我居然看不出來,被一劍震掉了劍,慘敗啊啊啊】
【沒啥路數吧?感覺就是亂砍的】
【返璞歸真你懂什麽,看起來越是亂砍的,實際上越是精妙】
【精妙不精妙的不知道,但她力氣肯定很大,我已經看到十幾個被她打掉劍的弟子了】
【可惜游玉景和徐少乾這屆不參賽,還想看他們對上呢】
【猜你想看:神秘黑衣少女論劍臺一挑二./鏈接】
她的修真號也跟着多了幾萬的粉絲,黑魔仙天天沒事兒就抱着琉璃鏡給她念粉絲的留言。
“雲寶放心飛,姐姐永相随!”
“啊啊啊啊寶寶你是一塊香香軟軟的小奶糕,快給姐姐親親!”
“三百六十度欣賞雲袖寶寶的可愛小臉。”
“去試劍閣的時候看到雲寶了,小小的一只坐在石頭上啃餅幹,好乖。”
當晚,雲袖在試劍閣第十層打完了妖獸幻影,在消散的影子裏坐在石墩子上,摸出了黑琉璃鏡。
然後……
盯着謝無妄的聊天框發呆。
她其實對天榜第一并沒有興趣,除了用這個借口躲着他不回落雪峰外,她其實還抱着一點期望。
如果自己拿了第一,是不是就不再只是會給他添麻煩的弟子,而變得對他有那麽一點點用了?
如果她贏了比賽,他會不會也覺得高興?
這樣的話,她表白成功的概率是不是也會高一點?
在這樣的胡思亂想中,接連一月沒怎麽休息過的雲袖倦意上來,慢慢靠在柱子旁睡着了。
夜色溫涼,白色衣角慢慢從牆角後走出,走至熟睡的少女面前停下,站定。
謝無妄垂下眼睫,目光落在她疲倦的小臉上,漆黑眸子裏情緒暗湧。
……她就這樣對他避之不及,在發生了那種事後便連見都不想再見他一面,一個月都沒回過落雪峰一次。
可同樣都是這種事,她對“溫雪”的态度卻截然不同,還能和他做朋友,說笑,還能讓他摸自己的尾巴。
對她來說,和他接觸就是這樣難以接受的事麽?
就連狐妖之事,她都對他千方百計隐瞞,卻能告訴一個認識不過幾日的朋友。
謝無妄半蹲下來,目光平視着她,一瞬不瞬盯着,像要從她平靜的小臉中看出什麽結論一樣。
最後卻什麽想要的結果都沒得到。
他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他們是師徒,合該保持距離才對,他卻故意不讓她吃那能讓她恢複神智的蓮子,放任她意識不清撲上來咬他。
她坐在他懷裏咬着他的脖頸,環着他交頸厮磨。雖然他沒拜過師,但也清楚,這樣暧昧不清的舉動絕對不是師徒間能做的。
可他明明知道,卻不僅沒推開她,還圈住她的腰,托着她讓她再靠近一點。
他能感覺到自己似乎在生氣。
他已經許多年沒有體會過這種情緒了。
而生氣的原因他也沒能弄清楚,明明她沒做什麽惹他生氣的事,還和平時一樣,站在離他幾米遠的地方,怯生生地看着他。
謝無妄盯着少女熟睡的小臉看了許久。
罷了,她不願見他那便不見罷。
最終還是給她蓋了一張絨毯,隔絕夜晚的涼意,謝無妄轉身離開了試劍閣,前往藏書閣。
關于她的體質問題已稍有眉目,還需要再翻翻古籍,找到解決辦法。
……
翌日,決賽當天。
論劍臺下人滿為患。
雲袖的對手是三宮剩下那一宮青木宮的人,劍術卓絕,跟她一樣是新參加的弟子,從天榜零名開始打起,一路打上來的。
看決賽的人比之前的比賽要多得多,雲袖忍着頭腦昏漲,攥緊了謝無妄的那枚玉珏,涼意從中慢慢浸入掌心。
她朝臺下掃了一眼,依然沒看到那道熟悉的白色身影。
黑魔仙給她打氣:“放輕松放輕松,吐氣,呼氣,別暈過去啊!”
雲袖重重吸了口氣,點點頭。
都到了這了,她怎麽也不可能打退堂鼓的。
“論劍開始!”
雲袖握緊了手中劍,沖了上去,鋒銳劍尖劃破空氣。
……
大半個時辰後。
劍掉落在地上,發出一聲碰撞聲。
兩秒後,臺下爆發一陣歡呼。
“第一!!!”
“啊啊啊啊雲袖寶寶好帥,快讓姐姐親一親!”
“你沒有自己的寶寶嗎,別親我的,啊啊啊啊雲寶太厲害了!!”
“第一!雲袖!!!”
“實至名歸!!”
“比賽結束!勝者——雲袖!”
“本屆論劍大賽的天榜第一經過激烈的角逐已經決出,讓我們恭喜無妄劍尊的弟子——雲袖!奪得冠軍!”
雲袖頭昏腦漲,腦仁抽抽的疼。
她搖搖晃晃站定,聽到這話慢吞吞收起了劍,眼中水汽模糊,朝着臺下看去。
“雲寶看這裏啊啊啊!”
“實至名歸!”
“天榜第一啊啊啊啊——”
在大片的燈牌和橫幅中,雲袖沒找到那個影子,說不清是失落還是什麽,心裏好像缺了一塊。
她看着臺下支持她的人,頓了幾秒,聲音稍稍提高了一點,“謝謝。”
雲袖轉身下了臺,腦子還是暈乎乎的。
只剩下最後三天了。
之前便打算着在贏下比賽後,向他表白的,既然他不來,那她就去找他吧。
雲袖回到了落雪峰,先回了自己的小院子,将黑魔仙放下。
黑魔仙看她:“真不需要我陪着你?”
雲袖搖搖腦袋,表白這種事還是只有兩個人在場就好了,如果有第三人看着,她也說不出來了。
然後,她又将自己做游戲賺的靈石都放到桌上,消消樂賺的綠靈石大約有六萬。那個新游戲她還沒做好,本來打算這個月做的,但是發生了這樣的事……
六萬顯然不夠還他的,但是現在能還點是點吧,剩下這幾天她再努努力把游戲做好上線,後續收益都交給龍柔柔管理,到時候讓她還給他就好了。
黑魔仙:“……你這就把後事安排好了?”
雲袖咬破指尖,淩空畫了一個符文出來,黑魔仙一怔,感覺到主仆契約的禁锢逐漸消退。
它語氣微凝:“沒必要……”
雲袖擡起眼,有些奇怪:“這是之前答應好的呀?”
誰跟她答應好的,最開始它就沒說是因為她要死了才跟她簽的契約好嗎!是她個笨狐貍精自己以為的!
黑魔仙氣惱,抱着琉璃鏡氣哼哼翻了個身,不想理她。
笨死她算了!
反正她之後肯定還得求着它回來,黑魔仙重重哼了一聲,“随便你,趕緊去,別打擾我玩琉璃鏡。”
雲袖扶了扶脹疼的腦袋,低低噢了一聲,“那我去了。”
沿途走過靈湖,雲昙花開得正盛,香氣彌漫,雲袖沿着花間小徑,懷着忐忑不安的心情,慢吞吞走到謝無妄的住處。
……庭院空無一人。
雲袖朝着屋裏走去,先朝着書房走了過去,以他的性子大概是在看書吧。
她推門而入,書房裏也空無一人。
書桌上放着許多的古籍,還攤開着幾本書,雲袖好奇他在看什麽,目光掃了過去,忽然在書中看到了“水靈根”的字眼。
雲袖微微一愣,他在看關于她靈根的書?
內心的愧疚又加劇了。
他這麽關心她,她卻對他做出了那樣的事。
雲袖目光繼續往後掃,忽的怔住,因為她看到了幾個不同尋常的字。
——絕佳爐鼎體質。
雲袖心撲通跳了下,她看的小說很多,爐鼎是什麽意思她當然是明白的。
可以說是絕佳助人修煉聖體,只要采補就能快速提升修為,在小說裏是被許多人垂涎的對象。
她目光正要繼續往後掃,門口忽然傳來腳步聲。
雲袖擡頭一看,倏地對上了青年漆黑的眸子。
看着他的臉,那天的記憶一下又湧了上來,雲袖覺得腦子脹得更疼了。
她注意到他進來的腳步有些急,目光似乎也有些慌亂。
她眨了眨眼,垂眼看向桌上的書,是因為被她發現了這個嗎?
他并不想讓她知道這個?
……為什麽?
腦仁抽疼,腦子轉得有些遲鈍,雲袖沒想明白為什麽,擡起腦袋,看到白衣青年已經走到了她的身前。
他似乎輕嘆了口氣,“你都看到了。”
雲袖點了點腦袋。
為什麽不想讓她知道,以她現在的腦子想不明白,但她能想明白一件事。
她是絕佳的爐鼎體質的話,對他是不是就有用了?
被采補什麽的她都無所謂的,她不在乎這些。
但是對他有用的話,他是不是就有可能喜歡她了?
雲袖仰頭看着他,眸子含着水汽,語速也有些遲緩,遲疑着,慢吞吞問:“師父,你想和我合修嗎?”
話音落下,周圍安靜了下來。
空氣也跟着變沉了下來,陰冷又凝重,雲袖被冷意一激,感覺胳膊雞皮疙瘩都起了一層。
青年的目光也格外冷,漆黑眸子中像夜中深海,表面看上去風平浪靜,內裏卻布滿漩渦,稍有不慎就會喪命。
他盯着她,沒了平日裏的溫和,語氣冷冽問:“你什麽意思?”
雲袖覺得他的眼神有些吓人,不自覺往後退了一小步,腦子混混沌沌的,顫了顫眼睫,還是鼓起勇氣開口:
“就是,我願意當你的爐鼎,不管是采補還是做什麽都……”
“雲袖。”
青年語氣像淬了冰,打斷她。
周圍的空氣更冷了,雲袖感覺好像回到了水靈宮第一次見他出手那天,溫度低到周遭下着細雪。
他從來沒用這種語氣喊過她的名字。
雲袖身體一抖,昏昏漲漲的腦子快速思考着他為什麽會有這樣的反應。
還沒等她想明白,忽的對上青年漆黑幽冷的眸子,眼底的情緒交錯複雜,讓她看不明白。
他看着她,一字一句地開口:“在你眼裏,我就是這樣的人?”
雲袖人都懵了,什麽,什麽這樣的人?
她費勁轉動腦子去思考。
這個問題在腦子裏跟先前那個“他為什麽不想讓她知道”的問題忽然連成了一條線。
他的意思,難道是覺得她在認為,他瞞着她是爐鼎體質的事,一直養着她對她好,是他想自己圈占爐鼎?
她完全沒這麽想過啊!
他最初把她帶回宗的時候她都還沒有靈力,根本不知道她的靈根,他從那時候就一直對她好了啊。
雲袖連忙晃了晃腦袋,慌忙解釋:“沒有,我沒這麽想,你別生氣,是我自己想的,我就是覺得這麽可能對你有用……”
“我不需要。”青年斬釘截鐵說道。
雲袖頓了頓,低下了腦袋。
是這樣啊,他都大乘期了,确實也不需要了。
所以她還是沒用的。
青年看着她低垂着委屈的小臉,慢慢平複了下來。
算了,他同她生什麽氣。
他停頓了下,語氣僵冷:“此事不是小事,這種話往後也絕對不能對旁人說。”
雲袖點了點腦袋,應了一聲。
兩人之間安靜了片刻。
“今日贏了?”
雲袖輕輕嗯了一聲。
然後就又沒話了,重新安靜了下來。
兩人之間氣氛如此僵,放下面子主動貼上去當爐鼎還被冷聲拒絕,被嫌棄得這麽明顯,雲袖表面不說,內心還是受傷的。
她之前想好的表白的話一句也說不出來了,緊抿着唇。
半晌,她輕聲開口:“那個,我還是你的弟子嗎?”
謝無妄被她這句話問的有些怔,過了兩秒意識到為何,輕輕嘆了口氣:“為何不是?我至于因為幾句話就将你逐出師門麽?”
少女追問:“會一直是嗎?”
謝無妄沒有猶疑:“會。”
少女揪着衣袖,深吸了口氣,像是鼓足了勇氣:“永遠不會斷絕師徒關系麽?”
她擡起清澈的眸子看着他:“……哪怕我做了什麽事。”
……是指她隐瞞自己狐妖身份的事吧。
謝無妄沒想到她這麽珍視他們的師徒關系,他還以為她只是不信任所以想瞞着他。
現在想想,或許是越珍重,才越小心翼翼,害怕他把她逐出師門。
謝無妄看着她希冀的眸子,定了定,語氣肯定給了她答複:“不會,你我二人永遠是師徒,你是我唯一的弟子。”
聽了這話,少女攥緊衣袖的手忽的松開了。
但她的表情卻并不像喜悅,反倒像是一種釋然,像有什麽東西放下了。
少女仰着小臉,澄澈幹淨的眸子定定看着他,慢慢露出了一個笑來。
她笑得眉眼柔軟,輕聲喚他。
“師父。”
謝無妄微怔,看了她幾秒,應了一聲。
兩人安靜了一會兒。
雲袖開口:“師父,你先忙,我回試劍閣了。”
謝無妄奇怪:“今日賽程不是已經結束了?”
少女輕輕眨了下眼:“今天最後一場的時候,忽然有了新的領悟,我想去那閉關幾天,好好想想。”
“若是閉關,落雪峰……”
少女輕巧挪着步伐往外走:“試劍閣比較方便嘛,有妖獸幻影可以供我試驗。”
謝無妄沒有阻攔她,嗯了一聲,“去吧。”
走到門口,少女停了下來,眉眼彎彎,朝着他小聲且緩慢地說了一句。
“師父,再見。”
說完,少女身影消失在了門口。
謝無妄漆黑眸子盯着她消失的方向看了許久,才慢慢挪開視線。
……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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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安排的一切果然是用得上的,雲袖這下連小院子都不用回了,直接下了山。
不過她卻沒有去玄淩試劍閣,而是轉頭出宗,按龍柔柔留給她的地址去了東海龍宮。
夜色微涼,月光清淺,絲毫不知心事。
一路上也沒遇到什麽情況,正常出了宗,正常上了路,順利得幾乎有些令她發怔,呆呆地坐在雲團上,看着月色,小臉埋進膝蓋裏。
……最後還是沒說出口,她是個膽小鬼。
這樣就好。
她心裏還是自私的。
希望在死前留給他的印象還是最好的,聽話懂事的弟子,而不是一個對他抱着大逆不道想法的徒弟。
龍柔柔早就安排好了人,她一到地方,還沒落腳就有兩個侍者迎了上來,看過了她手裏的金色玉佩之後,溫聲對她開口:
“雲姑娘,龍公主已經為你安排好了住處,請随我們來。”
雲袖點點頭,跟着走進富麗堂皇的豪華龍宮,換做平時她會好奇地打量,現在卻連看一眼都不想看,埋頭跟着侍者一路走進房間。
侍者帶她過來後,溫聲:“雲姑娘在此好好休息,有什麽需要就叫我們。”
雲袖輕輕嗯了一聲。
她進了房間關上門,也沒點燈,腦袋一下低下來,身體倚着冰涼的門板,垂下了眼睛。
房間光線昏暗,雲袖靜靜倚着門板,拿出琉璃鏡,跟龍柔柔說了一句。
【失敗了。】
說完,她退出聊天框,看着她上面那個名字發呆,過了一會兒,身體順着滑了下來,抱着膝蓋坐着。
雲袖眼睫輕輕顫抖。
此刻終于一個人待着了,周圍安靜無比,一直忍耐着的情緒終于爆發。
他從來就只是把她當弟子而已。
她都在肖想什麽。
就是主動當爐鼎送上門人家都不要,簡直自取其辱。
月光透過身後的門縫照進來,在面前的地上映出清淺的一道光,安靜又清冷。
雲袖看了會兒,擡起手,接住了月光。
滾燙的星子也墜落在了掌心月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