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謝無妄被她這一口咬得猝不及防, 有些愣,幾秒後反應過來她的意思,微微頓了下。
“那只犬妖是你?”
雲袖咬住他手更重了, 氣呼呼的,“都說了是狐貍!狐貍跟狗那麽大的差距你認不出來嗎?”
謝無妄卻沉默了下來。
先前合歡宗宗主坦言過她五百年前被一男修欺騙, 騙光了全身靈力,若他曾經遇到的犬妖就是她,那這就和他的事串起來了。
所以……那個騙了她的男修其實就是他?
謝無妄擡起她的小臉, “你想起從前的記憶了?”
雲袖含糊:“想起來一點吧,就記得你跟魔主打完架後入魔,我想辦法救你的事。”
雲袖描述了一遍自己的記憶。
剛開始她也以為是幻境,但是仔細思考了之後,發現了很多差異。
比如那時候的謝無妄更接近少年, 模樣看起來就有些青澀,還有她當時的尾巴是白的, 沒有尾巴尖那抹紅色。
若是真是想讓她沉浸其中的幻境,應該做得和現在分毫不差才對。
謝無妄聽完, 眸色變深了些, 指腹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
不論是那時還是如今, 不同的時間, 不同的記憶,但她卻都做出了相同的決策, 想要救他。
“你摸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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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袖忽的不滿地咬了下他的手指。
被認成狗這茬在她這裏算是過不去了。
謝無妄輕笑一聲,“要不然給你看看先前自己的模樣?”
雲袖擡起眼:“怎麽看?有照片的嗎?”
謝無妄拉着她在榻邊坐下,欺身過來, 額頭與她相抵,溫熱呼吸灑落。
“閉上眼, 慢慢的。”
雲袖輕哼了一聲,在被引導着神識交融前還在嘀咕,“再怎麽也不可能認成狗吧。”
恍惚的黑暗亮起之後,有清淺的陽光灑落眼皮上,雲袖慢慢睜開眼,看到了眼前的白衣少年。
沒有了魔氣侵染,漂亮的眸子如同黑琉璃一樣,眸色不再冰冷淡漠,而是正溫和地看着她。
雲袖動了動身子,發現自己又變成了超低視角,她低下頭,看到了兩只毛茸茸的爪子。
好像……是有點胖胖的。
但雲袖還是不相信自己怎麽會像狗,擡起小腦袋,“鏡子呢?讓我看看。”
少年伸手把她抱了起來,“記憶中的這裏有一處湖,到那裏看吧。”
雲袖待在他懷裏,毛茸茸的尾巴搭在他手臂上一搖一搖的,“之前我是怎麽和你相遇的?不是說還經歷了一段旅程麽。”
小小的一團待在懷裏,謝無妄伸手捏了捏她的爪子,軟綿綿的,有些愛不釋手。
“那時魔潮降臨,到處都是魔物,我在這裏剛好撞到了你被一只魔物追。”
說着,眼前忽然出現了一只張大嘴巴的魔物,像是正在追着什麽東西,從兩人身旁跑過。
謝無妄繼續道:“你當時還不會說話,見了我過來,就沖過來抱住了我的腿,對着我叫,想讓我救你。”
雲袖腦袋搭在他手臂上,有點好奇:“我怎麽叫的?”
謝無妄忽的站定腳步,雲袖朝前看過去,看到了謝無妄和她。
一只渾身髒兮兮的毛團子扒着少年的袍子,眼含熱淚,“嗷嗚嗷嗚嗚嗚嗚……”
雲袖:“……”
雲袖據理力争:“說不定就有狐貍這麽叫呢,世界之大無奇不有好吧。”
謝無妄淡定嗯了一聲,繼續走向那片湖,“在清理了魔物之後我便離開了此處,第二次遇見,就是在這片靜湖。”
他在湖邊停下。
雲袖從他懷裏跳了下來,走到邊上打算仔細看自己的模樣,一邊問他,“我在這裏幹什麽?”
對着湖面,雲袖看清了自己的模樣。
用四個字可以準确概括——珠圓玉潤。毛發蓬松,小臉肥嘟嘟的,爪子上都是肉肉。
就好像一種狗——薩摩耶一樣。
雲袖天都塌了,不是,她不是狐貍嗎?這未免長得也太像狗了吧!
雲袖不相信,正要湊近湖邊仔細看,爪子忽的踩到了鵝卵石一滑,整只狐貍撲通掉進了水裏。
然後開始扒拉着爪子撲騰,水花四濺。
“謝無……咕嚕咕嚕……”
謝無妄把她從湖裏撈出來,眼底含着笑意,“那時候的你也和現在一樣,想要洗澡,結果掉進了湖裏。”
“……”可惡,同一個地方她怎麽能栽倒第二次。
落水狐貍雲袖待在他懷裏,猛地晃了晃腦袋,把水珠全濺少年臉上了。
謝無妄面色也沒半點不愉,拿出了軟帕給她擦腦袋,順便又摸了摸她的狐貍耳朵。
雲袖舒舒服服,開始頤指氣使:“左邊爪子還沒擦,還有尾巴,動作輕一點。”
謝無妄笑,之前連碰他一下都害羞,現在倒是越來越大膽了。
他給她細細擦着尾巴,“沒有認出你的原因,更多是因為這條尾巴,現在怎麽是紅色的?”
如今的她化形成人,獸形的特征只露出狐貍耳朵和一條尾巴,和五百年前還不一樣,很難聯想到是同一人。
雲袖也很疑惑:“不知道啊。”
看來這個問題只能由知道內情的合歡宗宗主來解答了。
雲袖晃着尾巴,“然後呢?然後怎麽樣了?”
她眨巴着圓圓的眼睛,“你是不是被我可愛的外表給打動了,然後忍不住把我帶上,路上還悄悄咪咪摸我!”
還沒等謝無妄回答,雲袖看到了他的記憶。
少年站在湖邊,手中劍鞘上趴着剛出水的落湯小狐貍,毛發濕漉漉地貼着,露出了肥嘟嘟的身子,妥妥一只實心小狐貍。
小狐貍嘤嘤叫了兩聲,被凍得瑟瑟發抖,可憐巴巴的眼神看着他。
下一秒,少年收回了劍鞘,轉身就走,連多餘一個眼神都沒分給她。
雲袖:“……”
她重重哼了一聲,“冷漠無情的男人,懂不懂得憐香惜玉啊!”
謝無妄輕揉着她的小爪子,用她的語氣附和她的話,“嗯,這種冷漠無情不懂得憐香惜玉的人沒有道侶再正常不過了。”
雲袖拿腦袋撞他胸口:“不許學我說話。”
謝無妄輕笑,将她抱穩了一點,手指揉揉她的腦袋,“還要繼續看嗎?”
雲袖點頭:“嗯!”
謝無妄便抱着她繼續看接下來的記憶。
小狐貍在魔潮裏迷了路,恰好又撞到了他,這是他們的第三次相遇。
這次她學會了人情世故,将自己剛摘到的桃子分給他一個,小心翼翼看着他,想讓他帶她出去。
少年半搭着眼皮,看了眼桃子上的犬牙印,不知道在想什麽,答應了。
于是小狐貍就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後,邁着小短腿全程跟着他。
他去殺魔物,她在旁邊啃桃子。
他去破幻境,她在旁邊啃桃子。
他去打魔主,她還在旁邊啃桃子。
最後……少年在擊敗了魔主後,卻被魔主最後一招魔靈侵染,身體被魔氣占據。
意識不清,周圍的一切都陷入了黑暗。
等他再次醒來,看到已經沒有了氣息的狐貍趴在他胸口,被劍刺穿的傷口處流出來的血還在浸潤着他的皮膚,将殘餘的魔氣消弭。
謝無妄輕聲:“醒來之後我看到的便是這樣的場景,而她傷口的那一劍來自折竹。”
雲袖明白過來。
所以他才會認定是自己入魔以後,持劍殺掉了幫助自己祛除魔氣、救他性命的小狐貍。
少年之時總是意氣風發,仗劍天涯,連魔主都不放在眼裏。清冷孤傲如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敗在魔主手上,道心不穩入魔,被魔氣控制,甚至殺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此後便失了劍心,再也握不住劍。
但事實并不是他想的那樣。
雲袖擡起腦袋,爪子搭在他心口,輕聲道:“那一劍是我自己捅的,我當時着急想用血來救你,後來就暈過去了。”
結果已知,謝無妄卻沒想到會是這樣的過程。
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半晌輕輕吐了口氣,“笨蛋。”
他按住她的小爪子,問她,“疼不疼?”
雲袖不想讓他因為這事而愧疚,因為不管是當時還是現在,她都是自願的,沒人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
她喜歡他,才想為他做這一切。
于是她轉移話題,故意氣鼓鼓道:“我當時還沒死透呢,你就把我埋了,我花了好久才從墳裏爬出來。”
謝無妄抱着她的手臂緊了緊,垂下眼看着她,“那時的你生息全無,我找了許多醫修也無力回天。”
雲袖一愣,有那麽久嗎?她感覺就好像是一眨眼她就已經在墳裏了。
不過她倒是能想到謝無妄肯定是想盡了所有辦法,最後也沒能救活她,所以才把她安葬了吧。
再之後……她從墳裏爬出來,被合歡宗宗主撿了回去,睡了五百年。
而他經歷這一遭失了劍心,閉關了五百年。
雖然想不明白她是怎麽穿到五百年前的,也不知道她是如何死而複生的,但這不耽誤他們有個好的結局。
雲袖小腦袋貼了貼他的心口,蹭了蹭,“好啦,以前怎麽樣都過去了,現在我們不是在一起了嗎?”
謝無妄輕輕嗯了一聲,眼底的情緒卻并不平靜。
下一秒,神交結束,兩人的神識回歸身體。
雲袖還沒反應過來,就被青年重重圈進了懷裏,攬在腰間的手臂格外用力,結結實實地擁着她,心口處傳來撲通撲通的心跳聲。
他下巴抵在她肩頭,溫熱的呼吸灑在頸窩,明明沒說什麽,雲袖卻感受到了他壓抑着的情愫。
雲袖也環抱住他,小臉蹭了蹭。
清冷月光透過窗棂灑在花枝上,小夫妻就這麽安靜地相擁着,時間都變得寧靜又悠遠。
雲袖忽的想起一件事,推了推他,“謝無妄,你先等會兒。”
謝無妄不明所以松開她,然後就看着少女在他面前白光一閃,在散落在榻上的衣裙中,一只白狐貍鑽了出來。
雲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爪子,不再是肉嘟嘟的爪子了,連忙對着鏡子看,果然鏡中是一只身形纖瘦的小狐貍。
她跳到謝無妄腿上,晃了晃尾巴,眼中帶笑,“謝無妄,這下你總不能再把我認成狗了吧!”
青年看着她的眼底卻劃過心疼。
他擡手捏了捏她的小爪子,慢慢開口:“是我的錯,讓你這些年你餓了太久了,瘦成這樣,往後我會每日将你喂飽的。”
他的這句話并不含什麽別的意思,只是心疼她,想讓她多吃點飯的意思。
而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在不久前才剛剛消化了他喂給她的“食物”的雲袖腦子裏聽來的就是另一番意思了。
她耳根倏地一燙,冷不丁沒控制住驟然變回了人形,一下撲在了謝無妄懷裏。
雲袖瞳孔微縮,她的衣服還在……
她頓時慌亂無措起來,卻只能用自己的尾巴勉強擋擋,手忙腳亂。
青年漆黑眸子看着她通紅的小臉,頓了頓,輕輕笑了一聲。
“所以你想的是這種喂?”
雲袖怎麽可能承認,連忙否認三連:“我不是我沒有你別瞎說!”
她結結巴巴,“我、我就是還不怎麽會變成妖形。”
見多了妖不熟練化為人形的,還是頭一次見妖不會變回原形的。
謝無妄卻縱容她,笑着應,“好,是我誤解了。”
“不過有一件事你似乎忘記了。”
雲袖眨了眨眼。
看着青年擡起她的小臉,唇瓣在她額頭輕輕貼了一下,一直壓抑着那股沖動的禁锢解除,雲袖身體的血液又燥動了起來。
她這才想起來兩人回家的主要目的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
她喝了他的血。
變得想和他親近,想抱住他,想做更多……
因為壓抑了很久,剛一解開她便濕潤了眼眶,濕漉漉的眼睛可憐巴巴看着他,手指無措地緊攥着他的手臂。
“謝無妄,要、要親。”
謝無妄将床幔放下,輕吻她的唇角。
“放心,會将小狐貍喂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