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許是在那個幻境中雲袖意識一直迷迷糊糊的緣故, 剛醒過來她也沒轉過來腦子,沒想太多,一口就咬住了他的手指。

等謝無妄說完, 雲袖回過神來,身體已經開始熱了起來, 她有些無措起來,“那怎麽辦……”

總不能在這種地方那個吧……

這裏是魔主的地盤,周圍到處都是游蕩的魔氣與魔族, 實在危險。

更重要的是她也不想這樣,在她觀念裏親親抱抱這種事都是要兩個人私下做的,在家裏可以甜甜蜜蜜,但在這種地方做,社死程度無異于把她的正經文學書單大屏投給修真界所有人。

謝無妄倒很淡定, 攏了攏她的碎發挽到耳後,語氣溫和, “那便只有早些打完回家了。”

雲袖耳根微紅,看着他輕輕在她額頭落下一吻, 淡淡的涼意随之蔓延開, 安撫了血液的躁動。

但她也清楚這只是暫時的, 想要和他親近的念頭像不安的小獸蟄伏着。

“走吧, 去見危星瀾。”

青年牽起她的手,像怕她走丢一樣十指緊扣着。

雲袖被熟悉的清冷香氣包裹着, 心也慢慢安定了下來,“柔柔呢?還有黑魔仙,我一進來他們就不見了, 你知道他們在哪麽?”

旁邊石頭上的玉白小劍幽幽吐出一句話:“我就這麽沒有存在感嗎?”

戀愛中的人,真就眼裏除了自己對象沒別人了呗?虧它還在這守着她擔心她半天。

雲袖:“……”

她頓感心虛, 小聲:“那柔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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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魔仙講了一遍事情經過:“你一進魔潮領域就昏倒了,怎麽叫都叫不醒,把我倆吓了一跳,還好謝無妄過來了。”

“她那小蛇男朋友進魔潮之後沒找到謝無妄,索性直接找魔主打架去了,她就拜托謝無妄看着你,自己先過去了。”

雲袖明白了過來,停下來拽住謝無妄的手,“那個……我覺得有柔柔和夜道友去應該就夠了,謝無妄,我們不去了好不好?”

謝無妄目光落在她臉上,微疑:“為何?”

眼前的少女抿了抿唇,小聲:“……我怕你出事。”

謝無妄微頓。

少女眼底的憂心不似作假,想必她忽然從淩雲宗趕過來,也是因為擔心他出事。

這種有人牽挂關心的感覺很奇妙,心裏某個地方好像被軟綿綿的狐貍尾巴撓過,有些發癢。

青年兀的笑了一聲,“雖然我很高興你這般關心我,不過雲袖。”

溫涼指節擡起她的小臉,漆黑眸子同她對視,嗓音輕慢。

“你偶爾是不是也該對自己的夫君有些信心?”

夫、夫君!?

雲袖頓時紅了耳朵,雖然他們确實是夫妻了,但她目前對于這種稱呼還并沒有太适應。

雲袖微微別開眼:“可、可是……”

謝無妄:“嗯?”

雲袖抿着唇瓣,既然龍傲天男主都已經跟魔主打起來了,劇情已經改變了,應該不會有什麽事了吧?

她小幅度點點頭,“……好吧,但是情況不對的話,要趕緊離開。”

謝無妄輕輕笑了一聲,擡手拍了拍她的腦袋。

“嗯,都聽夫人的。”

雲袖瞬間狐貍耳朵冒了出來,細細的絨毛下耳尖通紅,她連忙挪開視線,眸子濕漉漉的。

旁邊的黑魔仙:“……”

啧,這戀愛的酸臭味。

眼看着沒它的事了,玉白小劍飛回她腰間,神識沉入琉璃鏡,繼續玩游戲蓋自己的海景大別墅。

兩人手牽着手走在魔域裏,明明周圍到處都是危險魔物,兩人卻如閑庭信步一般,慢悠悠走着,跟逛自家後花園似的。

雲袖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有些奇怪道:“謝無妄,你沒有去跟魔主打架,那這幾天在幹什麽?”

夜麟是後來的都已經去了,他卻還沒到,着實讓她想不通。

“是在路上遇到什麽困境了麽?”

“沒有。”

青年語氣淡然,那些魔主設置的魔潮幻境并不能阻攔他,“一方面是這些天斷斷續續有修士來讨伐魔主,作為前輩,總要給後輩一些機會。”

雲袖恍然般點點腦袋,原來是這樣。

“還有其他原因麽?”

“嗯。”謝無妄牽着她的手微微收緊了一些,“我來找一些東西。”

雲袖偏過頭看他:“找什麽呀?現在找到了麽?”

“找到了,不過現在不方便給你看,等回家吧。”

雲袖乖乖點了點頭,內心雀躍。

回家。

這兩個字她很喜歡。

與雲袖想象中大相徑庭,魔主所在的地方并非什麽陰沉沉的宮殿,也不是什麽魔植交織的危險密林,而是……

——一間茅草屋。

準确來說不止一間,因為雲袖看到那道身影所在的茅草屋後面,還有許多間茅草屋,整整齊齊排布着,連每根茅草的朝向都一樣。

那個一直在琉璃鏡上被各種傳說的魔主,就坐在茅草屋前的一把椅子上,一臉冰冷抱臂看着他們,像是等候已久。

危星瀾冷哼了一聲,“沒想到五百年過去,你實力倒退成這樣,連打幾只魔物都要幾日時間,真是廢物。”

雲袖掃了掃周圍,不是說龍傲天來找他打架了麽,怎麽沒見人?

謝無妄适時解答了她的疑惑:“魔主擅空間幻境之術,不熟悉的人很容易就會掉入陷阱。”

雲袖明白了,那些茅草屋就是空間幻境,這麽多茅草屋,看來來讨伐魔主的修士還不少呢。

危星瀾的目光落在雲袖身上,微微眯起眼,“知道自己打不過我了,所以帶了只靈寵來麽?不過這靈寵也太弱了點。”

雲袖:?

你才是靈寵!

旁邊的謝無妄淡定掏出了婚契冊子,亮了出來。

雲袖:!!

不是,結婚證還随身帶着嗎!

危星瀾目力極好,隔着距離也能看清冊子上的字,一字一句看過去,忽然僵住了,臉上寫滿不可置信。

“你他爺爺的打架帶老婆來?!!”

謝無妄慢條斯理收好小冊子,“嗯,她放心不下我便跟着過來了。”

危星瀾面容扭曲,“啊?你這樣的都能有老婆??又老又醜又菜,只有瞎了眼腦子還不好使的女修才能看上你吧!”

雲袖:“……”

人身攻擊是吧!

謝無妄語氣平淡:“急了。”

輕飄飄兩個字,讓眼前的魔主瞬間破防。

“誰急了?!我說實話怎麽就是急了?我看你才是急了,知道自己打不過我就使別的招惡心我。現在的你連劍都握不住,那些崇拜你的蝼蟻們知道這事嗎?知道堂堂劍尊居然連劍都握不住嗎?呵呵,等會就讓你跟你這小情人一起燒成灰當我後花園的花肥!”

雲袖在這一長串的破防語錄中捕捉到了重要信息。

……謝無妄握不住劍?

他這樣一說,雲袖回憶了謝無妄的幾次出手,還有指導她學劍的時候,也是握住她的手給她調整劍招姿勢,并沒有親身拿劍示範過。

确實……每次都沒有拔劍。

就連那次在水靈宮,面對諸多修士的圍攻,他也沒有拔劍。

雲袖目光不禁看向謝無妄,尋求答案。

青年面色平靜,微微颔首,“現在的我确實握不住劍。”

聽了這話,雲袖心跟着一緊。

危星瀾哈哈大笑起來,“一個劍修用不了劍,那和廢物有什麽區別?”

他目光陰沉看着自己的這位宿敵,五百年前他将他斬于劍下,現在是他報仇的時候了。

“不過我倒是沒有想到你還會主動送上門來,我以為聽到我回來的消息,你會吓得躲到角落裏瑟瑟發抖呢,就像那個什麽來着,鹌鹑,哈哈哈……”

“說完了沒有?”

危星瀾一頓,複而笑起來,“生氣了?憤怒了?我不過只是說了實話而已,你這就急……”

謝無妄淡聲:“确實有些急,我夫人在等我回家。”

危星瀾:?

危星瀾臉色猙獰,冷聲,“行,那我這就送你們到地下團聚。”

說着他便操控高階魔物襲了過來,數十只魔物朝青年撲咬過來,同時黑色魔靈帶着煞氣猛撲過來。

魔主的魔氣會侵染修士心智與身體使其入魔,像海妖獸一樣變成發狂的魔族,被魔主所操控。

雲袖心裏很慌,她現在知道劇情裏為什麽曾經擊敗過魔主的他這次會死了,原來他現在根本連劍都拔不出來。

一個劍修沒有了劍,怎麽打得過魔主!?

雲袖想拉着他就跑,但一擡眼對上他溫和的眸子,微微怔愣。

臉頰被溫涼的掌心捧住,指腹在她小臉輕輕摩挲了下,像是在安撫她的情緒一樣。

魔靈逐漸逼近,卻不見青年有躲避的意思,只是動了動手指,數十只魔物身上忽然燃起了烈焰,被灼燒得在地上打滾嘶鳴。

不知何時撐起的,淡淡的藍色法術屏障将所有侵襲過來的魔氣隔絕在外。

雲袖愣神間,在噼裏啪啦的燃燒聲中聽到了危星瀾大喊的聲音,“你怎麽可能——”

她轉頭,看到從地裏鑽出的長滿數條尖刺的巨大藤枝朝着危星瀾追去,他完全沒想到會這樣,正自顧不暇閃避,來不及再對他使出後手。

“閉關的這五百年,我轉修了術法。”

謝無妄聲音很輕,語氣平靜得像是在說今天的天氣如何。

雲袖卻莫名地心裏有些痛,他是劍修,卻握不住自己的劍,被迫放棄多年來的劍道。

她不知道這其中發生了什麽事,但她卻能體會到這種痛苦。

她擡起眼:“謝……”

懷裏被塞進了一柄冰涼的劍。

雲袖微怔,聽到青年溫聲開口:“拿好我的劍。”

這句話很熟悉。

那次在水靈宮時,他也是這樣把折竹劍丢到她懷裏,讓她躲起來。

他似乎也想到了同樣的場景,輕笑了一聲。

“……然後找個涼快點的角落待着。”

雲袖這次沒有低頭,畏畏縮縮,而是仰着頭,清澈透亮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她嗓音有些悶,“……謝無妄,你答應過的事不能反悔的。”

如果、如果有危險了,打不過了,就趕緊跑。

謝無妄笑,說好。

雲袖才抱着折竹劍轉了身,一步一步朝着角落走。

周圍的空氣好像又安靜了下來。

雲袖聽不到一點聲音。

她在想,五百年前他經歷了什麽,才會失了劍心,握不住手中的劍?

腦子忽然疼了起來,抽抽地疼。

雲袖的腳步變慢了下來,耳邊好像有什麽聲音傳來,像是利劍刺破血肉的聲音,鮮熱的血液汩汩流了出來。

靈力……不夠……

要用血……

雲袖眨了眨眼,看到一柄長劍刺穿了她的身體。

好痛。

好痛好痛好痛。

血液從傷口流出,她無力地從青年手中的劍下脫出,努力挪動着爪子,朝倒地的青年爬了過去。

他緊皺着眉頭,面色蒼白,魔氣與靈力在他體內争鬥,躁動着、混亂着,水火不容,都要将對方從身體裏趕出去,如同炸藥一樣随時都會引爆。

雲袖爬到他身上,在他懷裏無力倒下。

蘊含着靈力的血液從傷口流出,慢慢浸潤他的身體,覆蓋皮膚,将黑色魔氣一點一點消弭殆盡。

随着血液的流失,她的意識也慢慢消散,小腦袋慢慢落在他胸口,濺出血色的花。

雲袖頭痛欲裂,目光有些怔愣。

……她看到的這些也是幻境嗎?

不對。

不對——

那是她的記憶,她曾經認識謝無妄。

所以她才無法在那時變回人形,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所以她那時才與現在的樣子不同,她說什麽話他都聽不到;所以那些場景都很恍惚好像夢境一樣。

因為那些都只是曾經發生過的,無法變更的記憶。

……她好像,忘記了很多東西。

細碎的冰涼落在了臉上,慢慢被溫度化成水珠,從臉頰滑落。

雲袖擡起眼,看到了簌簌雪花在眼前慢慢落下。

身後傳來細微的腳步聲。

雲袖回頭,在缥缈的風雪中對上了他漆黑的眸子,目光溫和又悠遠。

他輕輕笑了一聲,好似回到了那天一樣。

“架都打完了,你怎麽還沒躲好?”

雲袖的鼻子忽然有點酸。

她一路小跑着朝他跑過去,撲到他懷裏,小臉埋在衣料裏,嗓音悶悶的。

“謝無妄……”

“吓到了?”

謝無妄擡指扶上她的小臉,“已經沒事了,我們回家吧。”

雲袖手指緊攥着他的衣服,“柔柔他們呢?”

不遠處的龍柔柔幽幽開口:“妹,我就這麽沒存在感嗎?”

雲袖:“……”

龍柔柔也只是逗她一下罷了,“行了,你們回去吧,這邊仙盟的人會想辦法處理後續的。”

“沒錯,他們已經商議好了決策。”

朔雲淮不知從哪裏冒了出來,邊摸一只鳥邊開口:“數位陣法大能聯手研究出了鎮魔陣,打算将他鎮壓在魔界,後續你們就不用操心了。”

魔主是殺不死的,每複生一次都會更強大,又不能把他關在修真界,會召喚魔潮。

所以與其殺了他等待再一次複生搞事,不如換一條思路,想辦法讓他永遠安分地待在自己的魔界,別天天到處惹事。

夜麟看着倒地奄奄一息的危星瀾,“剛打破幻境你就躺了,還是不是一界之主了?起來,再打一場。”

魔潮之事就此便落了下帷幕。

謝無妄帶着雲袖回了落雪峰,她垂着眼睛,小聲地開口詢問:“謝無妄,五百年前你是出了什麽事嗎?”

謝無妄微頓,嗯了一聲。

兩人都是夫妻了,也沒什麽好隐瞞的。

他輕聲開口:“五百年前,我遇到了一只犬妖,同它經歷過一段旅程,後來我在擊敗魔主之時被魔氣侵染入魔,醒來後發現是它救了我,而我卻在意識不清時殺死了它。”

少女的臉色卻忽然古怪了起來。

“犬妖?”

謝無妄嗯了一聲:“是只有些胖的白犬。”

少女停頓了片刻,表情像是有些難以置信。

兩秒之後,她忽的啊嗚一口咬住了他的手,毫無預兆,語氣十分憤怒。

“——你才是胖狗呢!!”

“狐貍跟狗你都認不出來嗎謝無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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