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開花?”
知道墨夙離懷有身孕後, 聞折月自然地認為霸占墨夙離丹田蠻橫生長的是一顆龍蛋。
龍蛋只會破殼,可不會開花。
在丹田之中,浸透了聞折月靈力的花苞微微張開, 露出了一點金色花蕊, 随着墨夙離的每一次呼吸,花蕊輕而慢地搔着丹田內壁。
丹田是修煉之人最為私密的地方, 不容觸碰,浸透一絲外來的靈力都會疼,若有似無的刮蹭亦能引發強烈感覺。
不是純粹的疼, 是一種很難描述的感覺——墨夙離手腳發軟, 一口氣上不來下不去,整個人好似被細線吊在半空中,感知被無限鈍化。
為什麽會開花?
他該不會要生了吧?
怎麽生?
會不會難産?
保大還是保小?
傻子龍會接生嗎?
……
在墨夙離頭腦風暴的時候, 他捂着肚子的手被拿開了, 聞折月伸手從衣擺下探入,寬厚溫熱的掌心直接貼在了皮肉上。
熟悉的靈力緩緩探入身體,墨夙離怔愣地擡起頭。
“我只是看一下。”
輕描淡寫的解釋, 仿佛在談論今天的天氣狀況。
墨夙離的身體早已熟悉了他的觸碰和力量,墨夙離甚至沒來得及阻止,那縷靈力就輕而易舉地鑽進了最隐秘最重要的地方,将他最大的秘密剖開,展現在聞折月眼前。
沒有想象中的龍蛋, 取而代之的是一朵金色小花, 花苞飽滿,還未綻放就能想象到未來會開得多麽燦爛。
聞折月瞳孔緊縮, 這朵花……
閉攏的花苞和記憶中的花朵逐漸重合,除了更稚嫩一些, 這朵花分明與他在無妄海禁地中看到的小花如出一轍。
聞折月顧不上思考龍蛋為什麽變成花了,重合的記憶模糊了視線,天光在眼前碎成一捧會發亮的斑點,天地間光線昏淡,他仿佛看到了無數只蝴蝶撞入他的胸口。
然後,從他的胸膛裏開出了一朵花。
白椿叢淡化成茫白的霧色,玉海明沼被濃霧改頭換面,當天光再次降臨,濃霧散盡,所有的一切都不見了。
就連墨夙離也不見了。
聞折月看着懷裏多出來的一盆小花,陷入了深深的沉默之中。
如果拿着花盆的不是一雙小胖手,他的心情或許不會如此沉重。
——幻境。
境界高深的仙尊第一時間就判斷出了眼下的情況,無端引發的幻境,或許還誘發了一點他的心魔。
沒錯,他有心魔。
這件事是聞折月一百多年前偶然發現的,境界停滞不前後,他強行沖擊了境界,導致反噬,在意識沉浮之際,他發現自己的道心有一道裂縫。
修道之人皆有道心,道心受損便會滋生心魔,影響境界。
他不知道自己的道心是何時出現了崩塌,也不知道致他如此的心魔為何,萬般因緣皆有果,自那以後,他就沒有再執着于修煉。
聞折月拂了拂衣袖,重新抱起小花盆。
他縮水了,大概變回了剛飛升上界不久後的時候,短胳膊短腿,正是最有童心的時候,會傻到對着一朵花說話,蹲在地上抱怨爹爹們又把他扔出來,為老不尊,大白天就在寝宮裏做快樂的事。
根據心魔誕生的幻境往往與心中最在意的東西有關,聞折月早就記不起當年的歲月了,印象深刻的只有那朵花。
四下空曠,寸土不生,和印象中的無妄海禁地有幾分相似,唯一的不同是真正的禁地中魔氣缭繞,那朵花生長在污泥深處,在污濁中綻放出最純淨絢爛的花朵。
而眼下,這朵花長在精致的小花盆裏,被他抱在懷裏。
小花搖頭晃腦,聞折月戳了戳花瓣,又想起在墨夙離丹田中看到的畫面。
說起墨夙離,世人各有執念,高級的幻境會根據每個人的弱點創造出不同的場景,魔尊大人是否有心魔?他的心魔是什麽?
一想到墨夙離可能也被困在經年不消的念想中,聞折月就有了破除幻境的動力。
他要看看墨夙離的心魔。
幻境是遵從人內心奢望的虛假世界,與現實相悖,破除方法是将一切撥回正軌。
拿他舉例,他懷中的小花就是與現實不同的地方,他沒有将禁地的花據為己有,所以只要将花盆裏的花重新種回禁地,幻境就能破除了。
聞折月抱着小花盆走向魔氣深處。
身板縮小後連境界都縮水了,沒有修為護體,虛無缥缈的魔氣仿佛千萬根針,紮在身上,刺入骨頭縫裏,聞折月哆嗦了下,喉間湧上一股血腥氣。
他是仙魔混血,按理來說不該排斥魔氣,可無妄海禁地的魔氣十分濃重,察覺到他身上那一半仙族血脈後就會瘋狂針對他。
聞折月咬緊牙,顧不上思考太多,花朵真正生長的地方就在禁地中心,只要他把花種下去,幻境就會從內部瓦解了。
聞折月摟緊了小花盆,花朵左右搖曳,像在搖晃腦袋,他嗅到那股獨特的冷香,身上的疼痛好像減輕了幾分。
“小美,不怕,馬上就送你回家了。”他撥了撥花瓣,輕聲哄道。
小美是他給這朵花起的名字,顧名思義,因為這朵花非常美,本來是想叫大美的,但和他爹爹的外號撞了,所以才改成小美。
或許連智商也縮水了,聞折月對自己充滿稚氣的言論感到不可思議。
花朵好似聽懂了他的花,搖擺的幅度更大。
聞折月哭笑不得,小胖爪子攏着花瓣:“輕一點,別把葉子晃掉了。”
這朵花通體鎏金,就連根莖和枝葉也是金色的,沒有一絲雜質。
金色明亮,讓人想起太陽。
不知是不是這個原因,他看到這朵花心裏就暖暖的。
越靠近禁地中心,魔氣的攻擊力越強,有如實質,聞折月痛得發昏。
就他現在的境界,很少陷入幻境之中,更別提受傷了。
上次受這麽重的傷還是在魔界的時候。
聞折月腳步一頓。
他在魔界受過傷嗎?
有聞逍和藺月盞保駕護航,他在上界無人敢惹,記憶中他并沒有受過傷,可方才那一念之間,有無數畫面從腦海中閃過,他在那些斷斷續續的片段裏看到了遍體鱗傷的自己。
渾身都是血,臉上和身上遍布着血痕,一道一道密密麻麻,就像是……聞折月低下頭,看到了自己血淋淋的胳膊。
一剎那間,他好似和那些陌生畫面裏的自己重合了。
喉嚨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扼住,聞折月踉跄了下,怔愣地摔在地上。
——這條通向禁地中心的路,他似乎走過。
血水滴落到了花盆裏,花朵搖晃得更加厲害,就像是打着顫,聞折月捂住頭,喘不上氣來:“小美,小美,我……”
我曾将你從禁地中挖出,放在花盆裏,想要把你據為己有嗎?
他記不起來了。
按照時間來推斷,那段記憶是聞逍和藺月盞所說的大病一場,是他剝離神魂鑄煉逐日槍後的虛弱昏迷。
從他醒過來之後,藺月盞便再也沒有帶他去過魔界。
聞折月盯着那朵被他的鮮血澆灌的花朵,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件事:他似乎失去了一段記憶。
那段記憶與這朵小花相關,與他道心崩塌相關,與他蟄伏的心魔相關,甚至還與……懷有相似花朵的墨夙離有關。
爹爹們不讓他渡情劫,是否也與此相關?
無數疑問籠罩在心頭,拼湊不出一個答案,聞折月深吸一口氣,掉頭往後走。
當務之急是離開這裏,既然他曾走過這條摘花的路,那破除幻境的方法就不是種花了。
逐漸遠離魔氣濃厚的地方,身上的疼痛也減輕了很多,聞折月抱着花,一時間不知道該做什麽。
他走錯了路。
缺失的記憶讓他找不到離開這裏的路。
“小美,現在該怎麽辦?”
問完他忽然覺得好笑,病急亂投醫,不過是幻境中的虛假花朵,如何能給他提示。
聞折月無奈扶額:“我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冷香氣變得濃重了些,重得有些熏人,聞折月皺了下眉頭,再看懷裏的小花盆,驚奇的發現小花在拼命搖晃,它擎着枝葉就像在描畫什麽。
該不會歪打正着了吧?
聞折月心裏激動,連忙放下花盆,蹲在地上照着枝葉搖晃的走向描畫,不消多時,地上出現了一團奇形怪狀的未知事物。
“這是什麽東西?”
小花撲騰着葉子,不知為何,聞折月從中看出了一絲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他摸了摸鼻子:“我畫錯了嗎?”
那花朵竟然上下扭動了一下花冠,就像是在點頭。
聞折月一臉驚喜:“你還真是只花妖啊!”
小花似乎很無語,朝另一邊扭了半圈,花蕊從面向他轉到背對他,明晃晃的嫌棄。
聞折月一點不生氣,他對這朵花有說不清的親昵心思,可以追溯到記憶中的陪伴,或許也有幾分愛屋及烏,畢竟墨夙離肚子裏的小崽子不是龍蛋,也是相似的一朵花。
他用看崽子的眼神看着小花:“我從小就畫工不好,是我太笨了。”
小花比想象中還好哄,聽了這話後立馬扭過來,拿燦爛的花蕊朝向他。
聞折月的心都被萌化了:“你要是會寫字就好了,肯定比畫畫方便。”
小花不會,小花委屈,小花再次扭過頭。
跟個小孩子似的,愛耍小性子。
聞折月被它獨特的鬧別扭方式逗笑了,将沾了血的手在衣服上蹭幹淨,輕輕碰了碰花朵的小葉子:“好了,你手把手教我重新畫,這次我一定好好學習。”
這次過了兩秒,小花才轉過頭,像是權衡利弊後,不情不願原諒了他。
聞折月對自己的腦補感到好笑,同時心頭又生出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愛,他與這朵花淵源頗深。
這次跟着葉子謹慎勾勒,聞折月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很快就畫出了一個粗略的輪廓,比上次好很多,起碼有形狀了。
“是這樣嗎?”聞折月摸了摸下巴,“看起來有點眼熟。”
長條形,一頭尖尖的,一頭圓圓的。
小花似乎也覺得差不多了,沒有讓他重畫,見他冥思苦想沒有結論,又操心地揮舞着葉片,戳來刺去。
“诶,我好像有點想法了,你繼續比劃,不要停。”
小花停滞了一瞬,認命地繼續揮舞葉片,戳刺了一番後,見聞折月還是沒反應,又勾着葉片往自己的根莖上拍了一下。
聞折月心頭一緊,連忙扶住往後倒的小花:“你是傻子嗎,使那麽大的勁兒,就不怕把自己攔腰拍斷?!”
似乎是想要證明自己的腰很好,小花前後左右搖晃了一圈,然後花苞驕傲地上揚45°。
聞折月:“……”
傻子就是傻子,變成花後也是傻子。
“行了,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聞折月呼出一口氣,掌心向上,輕聲呼喚:“逐日。”
下一秒,逐日槍就出現在他手中。
本命法器就是這點好,修為縮水也能召喚,且能随心調整大小。
小聞折月拿着小逐日槍,乍一看有點像小孩拿着玩具,揮舞起來不再威風凜凜,反而虎虎生風,沒錯,虎虎生風,虎了吧唧的虎。
聞折月看看前仰後合的小花,總覺得自己被嘲笑了。
“輕點晃。”
成年龍有風度,不會跟一朵愛耍小性子的花置氣。
所以聞折月親昵地提醒道:“你頭大身子細,晃得太厲害,容易把頭甩掉。”
小花僵住,似乎是被吓到了。
聞折月滿意地勾起唇角,掂了掂逐日槍,朝着禁地中心擲去。
長/槍破開重重魔氣,在昏暗的禁地中開辟出一條路,銳光閃過,槍尖直直地插入禁地中心,風雲變色,魔氣朝着逐日槍插/入的地方湧去,遠遠看過去,就像是一個旋轉的小漩渦。
禁地一寸寸崩裂,聞折月抱起小花盆,感覺到熟悉的靈力向四肢百骸流去,撫平了身上的傷痛。
幻境在破碎。
将花種回禁地深處并非是現實世界裏發生的事情,将一切撥回正軌必須毀掉禁地——魔界的禁地沒了,這是他剛剛從墨夙離口中得知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縮水的身體重新抽條,當禁地完全毀掉後,幻境也會徹底結束。
而他也将失去懷裏的小花。
聞折月心中一動,在花蕊上落下一個帶着血的輕吻:“要和你說再見了。”
在那股逐漸變淡的冷香中,聞折月看到小花揚起葉子,在他臉上拍了一下。
一朵花用盡了所有力氣,但對皮糙肉厚的白龍而言依舊不痛不癢。
聞折月勾起唇角:“你果然是個傻子。”
小花還沒來得及報複,幻境就徹底破碎了,聞折月回想着最後看到的畫面,眼神變得柔和起來,受了一番痛也不虧,起碼确定了一些事情。
幻境裏的魔界禁地不複存在,現實中的仙界禁地也搖搖欲墜,玉海明沼內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外圍的琉璃火陣無端熄滅後,損害最重的是白椿,全部枯萎了。
起因是位于中心位置的湖泊水位上升,淹沒了四周的白椿叢。
聞折月醒來的時候,他和墨夙離所在的地方也被淹了,只不過湖水繞過了他們,就像是在周圍畫了個圈,他和墨夙離在孤島上。
他的手還放在墨夙離的肚子上,聞折月揉了兩下,借由靈力看到他丹田裏搖曳的小花,不由得勾起唇角。
怪不得他覺得相像,原來是血脈赓續的緣故。
聞折月心情蕩漾,又揉了兩把:“小美,醒醒。”
墨夙離皺了皺眉頭,眼底一片迷茫,他下意識擡起手,響亮的一巴掌帶着風,很清脆,打在聞折月作亂的手上。
“啪”的一聲,把聞折月打懵了,也把墨夙離打清醒了。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以為他還沒變回來。
墨夙離小心翼翼地瞟了眼聞折月的手,他剛剛用了十成力氣,把聞折月的手背拍紅了,仔細看看,好像還有點腫,骨節分明的手秒變紅腫龍爪子。
他底氣不太足,硬着頭皮辯解:“這不能怪我,誰讓你亂喊的。”
“我亂喊什麽了?”
聞折月甩了甩手,有些慶幸這一巴掌沒打在他臉上,他要是破相了,這只看臉的混蛋指定要去父留子。
“小美。”墨夙離清了清嗓子,輕嗤一聲,“仙尊大人相好衆多,莫不是将我錯認成了別人,不知這小美又是哪個小寡夫,将你迷得神魂颠倒。”
“小美啊……”
聞折月掃過他的耳朵,墨夙離的耳垂肉肉的,捏起來很軟,如今紅透了,像一顆等待人采摘的櫻果:“我的确被他迷得神魂颠倒,不過很可惜。”
墨夙離悄悄豎起耳朵:“可惜什麽?”
“他是個傻子。”
“……你才是個傻子!”
聞折月歪了歪頭:“嗯哼?”
墨夙離心裏一咯噔,這傻子龍該不會發現什麽了吧?
他幹笑兩聲:“呵呵,我最讨厭在背後議論別人,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你看別人是傻子,那你八成也是傻子。”
想起在幻境中做的蠢事,墨夙離不自在地咳了兩聲,絕不能讓聞折月知道他是那朵蠢花。
“以後別在背後說人家壞話。”
“我可沒在背後說壞話。”
我明明是當着你面說的。
聞折月正欲再借着小美的事逗逗他,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響動聲,回頭一看,天帝一臉嚴肅,鎮西鎮北鎮東三位将軍率領仙兵仙将嚴陣以待。
“折月,你們在幹什麽?”
聞折月卡了殼,這才想起玉海明沼出事了,仙界禁地事關重大,天帝必定會趕來,只是沒想到陣仗這麽大。
他低頭看了看,他和墨夙離抱在一起,托那一巴掌的福,他的手現在沒在墨夙離衣服裏,不然他對魔尊耍流氓的謠言該傳遍上界了。
“在說正事。”
聞折月從容地站起身,沖墨夙離伸出手,魔尊大人驕矜地瞥了他一眼,沒用他拉,自己從地上爬了起來。
說正事?
看起來不太像。
天帝一臉狐疑,想到墨夙離脖子上的咬痕,揮了揮手,讓仙兵仙将們往後撤:“你們先出來,小心點。”
墨夙離昂首挺胸,做足了魔尊的氣派:“你們仙界的禁地好生古怪,若非有仙尊陪同,本尊還以為仙界要趁機鏟除本尊。”
一句話就把自己擺到了受害者的位置上。
聞折月眼底閃過一絲驚訝,玉海明沼出事了,按照正常的邏輯思維,興師問罪的首要目标就是魔尊,沒想到墨夙離還挺拎得清。
看來魔尊大人沒他想象中那麽傻。
天帝的表情一言難盡:“魔尊言重了,仙魔兩族早已握手言和,若是哪一天真有人要興師問罪,那必定是看不慣白日宣淫,想教訓一下帶壞仙尊的人。”
“……”
墨夙離目瞪口呆,白日宣淫?
鬥大的字不識一個,但他知道這個詞的意思。
什麽叫他帶壞了仙尊,你們仙尊喜歡小寡夫哭墳,還要在墳頭玩情趣,就算白日宣淫肯定也是聞折月帶壞了他!
墨夙離很委屈。
聞折月也很委屈,冤枉啊,他倒是想白日宣淫,不過是揉揉肚子,他可憐的手就挨了一巴掌。
再者說,墨夙離肚子裏還揣了個崽子。
魔尊大人據理力争:“本尊沒有。”
“魔尊還是先把身上的痕跡清理一下吧,免得傳出去影響不好。”
“……”
墨夙離氣急敗壞地捂住脖子,明晃晃的牙印有如鐵證,他總不能說他懷崽了,這牙印是聞折月幫他補充靈力時留下的。
墨夙離吃了個啞巴虧,一路上都沒好臉色。
聞折月将幻境的事簡單解釋了下,天帝點點頭應下,似乎對于玉海明沼發生的事沒有太驚訝。
琉璃火陣出了問題,短時間內無法重啓,只能派人駐守,仙兵仙将在玉海明沼外圍了一圈,此時禁地方才有被嚴密保護的樣子。
“鎮南将軍怎麽沒來?”
“因為黑霧的問題,他去下界查探情況了。”
聞折月沒有忽略,在說到鎮南将軍的時候,天帝不着痕跡地看了墨夙離一眼,這代表有些話不能當着墨夙離的面說。
聞折月斂了斂眸子,轉過身:“魔尊大人是同我一起回去,還是回魔宮?”
突發狀況太多,魔界也需要采取措施,昨天他們商量過,準備提前結束仙魔會談。
墨夙離自然選了魔宮,招呼都沒打一聲,轉身就走。
啧,一點都沒舍不得他嗎?
聞折月後悔輕易把人放跑了,他就該直接将墨夙離關起來,管魔界還是仙界,天翻地覆了他也有法子保墨夙離和小崽子安全。
“別看了,人都沒影了。”天帝沒好氣道,“你确定你們成過親?我怎麽感覺你不太受他待見?”
“他只是害羞了。”
“……害羞?”
恕他年紀大,兩只眼都沒看出墨夙離有害羞的跡象。
聞折月輕笑了聲:“你不明白。”
天帝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他怎麽不明白,他渡情劫的時候可沒有失敗。
聞折月調開了話題:“不說他了,鎮南将軍可是出了什麽事?”
天帝的語氣變得沉重起來:“他失蹤了,自去了下界後一直沒有消息傳回來,不過他走之前點燃了命魂燈,如今燈未滅,他應當性命無虞。”
聞折月稍微松了口氣:“鎮南将軍和被殺害的仙官不同,連消息都傳不回來,定然是被什麽東西絆住了。”
可能性最大的就是黑霧。
天帝也是這樣想的,憂心忡忡:“怕只怕對方還有更大的陰謀……我無法離開上界,折月,現在恐怕只有你能把他帶回來了。”
在大是大非上,聞折月還是很拎得清的:“可以,我會去下界一趟,不過在去之前,我得先驗證一件事。”
聞折月眯了眯眼睛,幻境讓他發現了很多沒注意過的事情,他想知道墨夙離為什麽會變成花。
“該不會是驗證墨夙離愛不愛你吧?”
聞折月噎住:“你怎麽會有這種荒唐的想法?”
“難道不是這件事?”天帝有些驚訝。
“當然不是。”聞折月擡了擡下巴,語氣篤定,“不必驗證,他愛我。”
愛我的臉也是愛。
四舍五入,他超愛我的。
天帝:“……”
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渡劫失敗了?
這可不像一個被娘子抛棄的人該有的自信。
聞折月無意多說,和天帝告辭後,一頭紮進了無妄海。
作為仙界和魔界的交彙地帶,無妄海的魔氣并不濃厚,空氣中飄着似有若無的冷香,聞折月深吸一口氣,感覺整個胸腔都被滌蕩了一遍。
喜歡一個人,要全面接受他的優點缺點,喜歡一朵花,不僅要喜歡花朵盛開的樣子,還要喜歡花的氣味。
他很喜歡這股味道。
聞折月心魂蕩漾,因為這股香氣想到了墨夙離,心思又活絡起來。
魔尊大人和黑霧打過交道,應該為仙魔共同的和平大計出一份力才對。
魔尊大人懷了崽,崽子開花了,或許很快就要生了,在他身邊才安全。
所以不管從上界安危,亦或者是墨夙離自身的安全來看,墨夙離都該和他一起去下界。
聞折月頃刻間就說服了自己,興沖沖地往魔宮方向趕去,許久不來,上次來的時候魔宮還是他爹爹的住處,算是他的家。
而今魔宮已經是他娘子的家了。
他有一種女婿上門的感覺。
聞折月思索了一下,又折回無妄海,白龍是海中霸主,捕獵的能力很強,他動作迅猛,很快抓了一條大魚。
第一次去娘子的娘家不能空着手,這是禮數。
他可真是個合格的相公。
聞折月抱着大魚進了魔宮,魔族的守衛在他面前根本構不成威脅,為了給墨夙離一個驚喜,他特地隐了身。
魔宮裏靜悄悄的,聞折月下意識放輕了腳步,墨夙離該不會睡着了吧?
不無可能,畢竟墨夙離成為魔尊的一大原因就是為了睡個好覺。
進了門,窸窸窣窣的聲音從重重屏風後傳來,聲音很低,極為壓抑的哭泣,但又帶着輕緩的喘息,聽得聞折月心頭一緊,緊完後下腹一熱。
又擔心又火起。
他繞過屏風,垂落的紗帳上映出模糊的身影。
墨夙離的腰很細,他變回男兒身之後,這一點依舊沒有改變,投在紗帳上的影子像一彎新月,又似彎刀,既讓人心動于月光的皎潔,又帶着攝人心魄的魔力。
這是獨屬于墨夙離的誘惑力,致命而性感。
聞折月屏住呼吸,他站在床前,和命中的劫數只隔着一層輕透的薄紗,在低低的啜泣聲中,他聽到了夾雜着哭腔的呼喚:“聞折月……”
那一瞬間,千萬只蝴蝶從他胸口飛出,他仿佛又墜入更加绮麗的夢境。
生長于肋骨間的花朵深深刺入心髒,吸取他的骨血,從此再也無法拔除。
墨夙離在叫他,在想他,在——
“你個混蛋!”
聞折月一僵。
“傻子龍!大混蛋!不要臉!”
……在罵他?!
“我一定要殺了你!”
大魚垂死掙紮,從聞折月僵硬的手臂中一躍而出,帶着跳龍門的決心,朝着紗帳飛過去。
“刺啦”一聲,紗帳落下,墨夙離被天降大魚砸得一臉懵逼。
怎麽着,背後罵人遭報應了?
聞折月解除了隐身的法術,茫然的墨夙離驟然瞪大眼睛,四肢僵直:“你,你……”
“我都聽到了。”
聞折月瞄了眼衣衫不整的墨夙離,冷靜下來才發現墨夙離身上充斥着情/欲的味道,龍涎催情,妙回春之前也提到過,懷了崽子後可能需求會增多,所以建議他們兩個同住。
怪不得偷偷罵他,原來是欲求不滿。
大魚在床上撲騰了一下,或許真有報應輪回,墨夙離拍過聞折月一巴掌,聞折月帶來的大魚一尾巴拍在了他的手上。
墨夙離額角暴起青筋,反手一巴掌把魚拍暈了,板起臉:“你來做什麽?”
冷酷的質問,浸透了情/欲氣息後就沒有殺傷力了,聞折月想到傲嬌扭頭的小花,心頭一熱,拎起大魚往地上一扔。
他俯下身,嗓音低啞,笑着應道:“我來讓你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