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針刺
第42章 針刺
黃金錄的藥煎好晾到可以喝的溫度差不多正好是早上八點鐘, 這個時候張安然已經開始接診了,作為全國有名的國醫大師,來找他看病的都是來自全國各地的疑難雜症患者, 也只有附近的居民才會來找他看不痛不癢的小病。
不過張安然雖然不能來, 王祥樂卻是一直陪在黃金錄的身邊, 在去雲來宮之前, 他也想看看黃金錄的治療效果。
黃金錄依然死氣沉沉的樣子, 但黃永春喂他喝藥他倒也沒有抗拒,就是眉頭皺的死緊,也不知道是因為不想治療還是因為藥太難喝了。
喂完藥黃永春就一直緊張兮兮地看着黃金錄,時不時問一問黃金錄有什麽感覺, 哪怕黃金錄根本不給他任何反應。
倒是王祥樂忍不住道:“黃善信,你別着急,藥剛喝下去沒有這麽快起作用, 至少也要等半個小時左右,等會兒師父給令公子針刺的時候, 才能看出來效果如何。”
黃永春讪讪一笑, 總算不再問了, 但臉上的表情依然十分緊張。
這半個小時的等待時間, 對黃永春來說是十分煎熬的,他既希望黃金錄的情況真的能夠有所好轉,又擔心等到的是讓他絕望的消息, 患得患失、焦躁不安。
黃永春一邊注意着時間,一邊時時觀察黃金錄的反應,因此他也是第一個注意到黃金錄神色微妙變化的。
對兒子的關心讓黃永春第一時間關切地問道:“小鹿, 你感覺怎麽樣?哪裏不舒服嗎?”
黃金錄神色莫名, 但沉默了一會兒之後, 他終于說出了自從王祥樂這次見到他一來聽到的第一句話,“有點熱。”
雖然是個癱瘓的患者,但黃金錄的聲音并不虛弱,只是大概應該很久沒有開口的緣故,有一些沙啞。
王祥樂聞言也走了過去,追問道:“哪裏感覺到熱?”
黃金錄咳了一聲,聲音聽起來便好多了,“全身感覺有點熱,好像又一股熱流在身體裏流動。”
自從跳傘發生意外在醫院裏醒過來之後,黃金錄已經很久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了,明明從鏡子裏可以看到自己的身體還在,但是卻已經完全不受自己控制,也沒有絲毫感覺,在感覺裏他的腦袋底下仿佛空空蕩蕩什麽都沒有。
這是他出事之後第一次感覺到自己的身體還在,還是又知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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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在他出事之前習以為常的事情,卻如今的他感動的近乎落淚,也讓他轉變了想法,開始期盼是不是真的還有希望。
如果能好好活着,誰會想死呢?
黃金錄只是無法接受,自己的下半輩子就只能想個廢物一樣躺在床上,靠着別人的照顧生活,甚至就連最基本的生理反應都無法自控。
這種感覺比死亡更加讓他絕望,如果只能這麽或者,他寧願選擇體面的有尊嚴的死。
王祥樂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容,說道:“這說明吃下去的藥開始起作用了,有感覺是一件好事,感覺越強烈越好。不過考慮到你的情況比較嚴重,一開始的感覺可能會比較輕微,後面經過治療慢慢會好起來的,你也要有信心。”
黃金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真的好起來,但他現在似乎看到了希望,也願意去嘗試了,艱難地點了點腦袋:“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謝謝你們給了我一絲希望,哪怕十分微弱。
對不起我之前的态度不好,沒有配合檢查。
王祥樂明白了他的意思,只是笑了笑說道:“我是醫生,肯定會盡最大的努力讓你好起來的。”
而黃永春,早在聽到黃金錄說自己的感覺的時候,就控制不住地轉過身軀痛哭流涕了。
發生這樣的事情,他這個做父親的痛苦并不比黃金錄少,只是不想讓原本就近乎崩潰的黃金錄看到自己的悲傷和絕望,增加他的負面情緒。
發洩過一場之後,等到張安然過來給黃金錄進行針刺治療的時候,父子兩的情緒都變得穩定了許多。
張安然在開始針刺之前先聽王祥樂說了黃金錄之前的感覺,也露出了笑容說道:“我本來以為小黃善信要等我針刺之後身體才會有感覺,沒想到只是服藥就有熱感,看來情況比我想象的要好。”
聽到這話,黃永春臉上的表情頓時激動了起來,連忙問道:“張大夫,您這樣說的話,是不是金錄恢複的希望更大了?”
黃金錄的表情雖然沒什麽變化,但眼神中也多了一絲神采。
張安然笑着點點頭,說道:“确實。不管是小黃善信的身體比我之前想象的好,還是藥效更強,也可能是小黃善信更适應這些藥材,原因是什麽不重要,結果是一樣的。現在看來小黃善信能恢複行動能力的希望很大。”
頓了一下,張安然又道:“不過即便能夠恢複正常人的行動能力,小黃善信的運動功能依然會比普通人弱很多,以後也不能再進行劇烈運動,極限運動就更不行了。”
黃金錄雖然沒有說話,但從他的眼神就可以看得出來,他是期待這樣的結果的。
對一個極限運動愛好者來說,讓他從此遠離熱愛的極限運動當然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如果是出事之前的他恐怕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這樣的結果的。
但人類是一種很擅長折中的動物,在已經完全絕望,以為自己這輩子都可能躺在床上發爛生蛆之後,突然知道自己依然可以像普通人一樣生活,哪怕比普通人弱一些,對黃金錄來說也是莫大的驚喜。
針刺治療其實是有點需要患者配合的,但大多數患者都會有點害怕,下意識肌肉緊繃,黃金錄現在這不能動大腦也無法控制肌肉的狀态,倒是還挺方便。
張安然老中醫了,針刺治療更是他的拿手好戲之一,認穴很準,手法也非常老練,很快就把黃金錄紮成了刺猬,接着老神在在地道:“留針半個小時,長樂你在這裏看着。”
“是。”王祥樂這也不是第一次幫師父看着針刺患者了,送走張安然之後,往旁邊一坐順手拿起一本醫書看了起來。
黃永春這個家屬看起來就比王祥樂認真負責多了,一眼不錯地看着黃金錄,生怕出什麽差錯。
不過最難受也最高興的還是黃金錄。
難道是因為他現在感覺自己全身上下都非常難道,又熱又癢好像有什麽小動物在他身上爬來爬去。
高興也是因為這種感覺,和之前服藥之後微弱的熱意比起來,現在這感覺可真是太強烈了,讓他想要忽略都不能。
他很想伸手去抓那些感覺癢的地方,但沒有辦法,他無法控制自己的雙手,這讓他的表情變得有些扭曲。
黃永春看了一會兒,忍不住道:“王大夫,金錄好像很難受。”
王祥樂其實并不覺得會有什麽問題,難道的話是很正常的,很多人在接受針刺治療的時候都會感覺到難受,不過他還是盡職地放下手裏的醫書詢問了一下黃金錄的情況。
聽黃金錄說完,王祥樂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解釋道:“這是正常的,有這些感覺說明得氣了。而你感覺到這些感覺沿着固定的路線,這些路線其實就是你身體裏的經脈,氣沿着經脈行動抵達你需要治療的位置。
“這在我們中醫裏,專業的說法就是‘循經感傳,氣至病所’。你感覺強烈是一件好事,治療效果才會好,沒辦法緩解,只能忍着。”
考慮到患者的感情,王祥樂沒有說黃金錄不能動省了不少事,否則他還得想辦法讓他別亂動。
半個小時的時間過去,是王祥樂幫黃金錄取了針。
針全部取下之後,那種讓黃金錄難受的感覺也完全消失了,他又恢複到了感知不到自己身體的狀态,讓他黃金錄感到非常失落,雖然那種感覺讓他痛苦,但痛苦也是有感覺,總比這樣空空落落的好。
王祥樂看出了黃金錄的想法,一邊收起針,一邊勸慰道:“這才第一次治療,你的情況比較嚴重,沒有那麽快好轉。但是不要着急,治療一段時間之後,你會慢慢恢複對身體的感知和控制。”
黃金錄努力地擠出了一個笑容,“我知道,謝謝你,王大夫。”
……
黃金錄就這樣在上清鎮住了下來,一天兩次去張安然的醫館喝藥紮針。
王祥樂動身前往雲來宮的時候,黃金錄的身體已經恢複了微弱的知覺,而看護黃金錄的人也變成了曾雨佳,畢竟是最嚴重的重症患者,值得大夫的特別看護。
在雲來宮後院,王祥樂和衆人說完黃金錄的病情,笑道:“這還多虧了長蘇師兄您送過去的藥材,否則這位患者的病情就算是師父也沒什麽辦法。”
張長蘇卻看向劉星澤說道:“這是師弟的功勞,沒有他就沒有這些藥材。”
就像之前知道自己受靈氣滋養的藥材能治療王鳳廣的高血壓,能救範峰的命一樣,劉星澤現在依然很高興,轉念一想又略有些遺憾地說道:“可惜這樣的藥材還是太少了,幫不了所有需要的人。”
王祥樂聞言笑了笑,說道:“沒有誰是救世主,誰都救不了所有人。我們作為修行中人,作為醫者,能做的也只是幫助那些我們能夠幫助的人而已。”
別的不說,做醫生的,需要濟世悲憫之心,但也需要足夠的冷漠去面對生離死別,否則在見過那麽多自己救不了無法救的人之後,自己就先要崩潰了。
張長蘇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問道:“王師弟,你準備在這邊住多久?”
王祥樂正想回答,遲疑了一下問道:“長蘇師兄,您是希望我住久一點呢?還是希望我早點走呢?”
這個問題如果是以前,張長蘇已經毫不猶豫地選擇後者,他不是社恐,但不喜歡和人打交道,一個人呆着多舒服啊。
但現在,自從劉星澤來了雲來宮,以前沒什麽事情的雲來宮突然變得忙碌了起來,現在這些人根本忙不過來,而且本來就已經有很多人住進來了,多一個王祥樂也所謂,張長蘇的答案就不一樣了。
他也不掩飾,直接道:“王師弟你可以多住一段時間,住久一點也沒關系。”
王祥樂懂了,就像來之前師父說的那樣,長蘇師兄這邊正缺勞動力呢,十分歡迎他這個壯丁。
不過張長蘇倒也沒有喪心病狂到王祥樂一來就把人拉去幹活,或者說有良心的人其實是劉星澤,覺得遠來是客就算拉人幹活至少也得先把人招待好了。
為了歡迎王祥樂的到來,劉星澤組織了一場湖邊野菜活動,目前住在雲來宮的人都去參加,包括正在接受治療的患者範峰。
範峰現在的情況已經好很多了,張長蘇預計再過一周就可以下山,不過最好還是定期前來複查,以後飲食上也需要注意不能不加以節制。
但總的來說,這一遭過後範峰總算是性命無憂,晚年生活質量也有了保障。
野餐的地點是成澤山靠近山頂位置的一個小湖泊,湖泊面積不大,但湖水非常幽深,遠遠看去仿佛一塊漂亮的翡翠,而走到湖邊近看卻能看到湖水清澈見底,湖底的魚蝦盡情游弋。
衆人呆着鍋碗瓢盆在湖邊的綠草地上鋪陳開來,谷作兵拿着大鐵鍋到湖邊清洗,看着清澈的湖水感嘆道:“這地方看起來适合釣魚。”
可能是因為平時沒有人會去撈它們的緣故,這裏的魚蝦還挺傻的,看到人來一開始游開了,但很快又傻乎乎好奇地湊過來觀察。
他旁邊的王雙媛博士聽到挑眉問道:“看不出來你還是個釣魚佬呢?”
釣魚佬無處不在,但沒想到這麽年輕一富二代居然也是個釣魚佬。
谷作兵笑道:“王博士,我不算是釣魚佬啦,只是大學的時候正好有室友喜歡釣魚,偶爾周末的時候我們寝室也會一起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釣魚、踏青、野餐。”
王雙媛評價道:“那你們寝室還挺有生活情趣。”
怎麽她當初本科的時候,遇到的男生都是那種只知道打游戲的呢?
鐵鍋洗好架在現壘出來的土竈上,張長蘇負責下廚,王祥樂負責燒火,谷作兵和王雙媛洗洗涮涮給他們打下手,劉星澤和張承志則去了林子裏摘水果,而作為病號的範峰得到了優待可以坐在草地上等着吃。
出來野炊張長蘇也沒準備搞得多複雜,幹脆直接來個大鍋炖,就和吃火鍋差不多,什麽食材都加進去一起煮了,最後大家圍坐在大鍋邊想吃什麽自己撈。
雖然是個大雜燴,但有劉星澤的食材加成和張長蘇的廚藝加成,這也不是普通的大雜燴,而是什麽米其林三星都難以望其項背的獨特美食。
王祥樂從鍋裏撈了一只蝦,咬下彈性十足鮮味四溢的蝦肉,頓時感動地淚流滿面,“好久沒有吃到這麽新鮮的海鮮了,等時候我去海邊呆一段時間。”
除了蔬菜和鴨肉之外,鍋裏還有許多海鮮,這些海鮮都是劉家人冷凍空運過來的,雖然和現撈上來的肯定沒法比,但也十分新鮮,再加上吸收了美味的湯汁,味道比最新鮮的海鮮還好。
劉星澤正在給一只海蟹剝殼,聞言道:“祥樂師兄,這些海鮮不是海裏的,是內陸的。”
王祥樂擡頭看他,表情顯得有點呆滞,“你不要驢我,海鮮不都是海裏撈出來的才叫海鮮嗎?”
【作者有話說】
我針灸理論課可是九十幾分呢!就是沒敢對自己下手……
負債9w
感謝在2024-02-16 22:25:41~2024-02-17 21:26:5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XXZDYL 20瓶;jiajiang 5瓶;東籬下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