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番外二
番外二
“爸,這趟海邊我就非去不可嗎……”
到小區門口這一路,英見畫幾乎是被爸爸推着走,每一個标點符號都透露着不情願。
“寶,多出去玩,多交朋友,不要整天呆在家裏!做那個什麽……宅男!”
“我樂意!哪條法律說我不能做宅男啊?”
英見畫越說越急:“再說我平時工作也需要跟人打交道的啊!又不是非要出去玩才叫出門……”
見兒子和小時候那樣,一生氣,臉頰就鼓鼓的,英利群笑得滿臉疼愛,語氣也像哄小英見畫時那般柔和:
“寶寶,畫畫,今天你李叔叔會來家裏住,說想跟我聊聊天。有他在,你還不放心呀?你就放心玩,別擔心爸爸!”
父子二人你一言我一語,來小區門口,周亦的車已經等在那裏,見他們來了,趕緊上前,先跟英利群熱情地打了個招呼。
“叔!您看着精神不錯呀,滿面紅光,比上一次見,狀态更好啦!”
英利群很喜歡周亦,小夥子永遠是這麽地活力十足,嘴又甜,特別招他們中老年人喜歡。
“還要多謝謝你呀,方方面面都幫了我們父子倆不少忙!”
“叔您這是哪的話呀,”周亦謙虛地答,“畫畫是我朋友,您是他爸爸,您這麽說可就太見外了啊,我會傷心的!”
“哈哈哈哈哈!”
周亦每次都能把爸爸逗得哈哈大笑,可能這倆把笑容半永久文在臉上的人,比起總是冰山臉的自己要更适合做父子吧。英見畫腹诽道。
周亦開車,英見畫坐副駕駛,英利群湊過來叮囑:“兩個都是我的好孩子,注意安全,玩得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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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車越開越遠,英見畫看着後視鏡裏的父親,一直站在原地,他打開車窗,朝父親做了個“快回”的手勢,對方才轉身走進小區。
直到拐過路口,再也看不到那個清瘦的身影,英見畫才深深地嘆了口氣,窩進柔軟的座椅裏。
“畫畫,叔叔有自己的朋友和社交,你也需要。如果你除了工作就圍着他轉,他心裏會很過意不去的!”
“我是他兒子,他是我老子,這有什麽過意不去的。”對于周亦的勸說,英見畫無奈又心煩。
“你爸爸他有那麽多老朋友,釣魚的,跳廣場舞的,還有以前那些老同事,對不對?但你看你,除了我,小欣和雅雯,最多再加一個這兩年才熟起來的李昊昆,你還有什麽朋友?”
說完,他又補充一句:“那些對你心懷不軌,天天上趕着獻殷勤的可不算啊。”
英見畫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歪頭靠着窗框,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
但周亦腦瓜子已經開始溜溜轉,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直言:
“其實我覺得還有一個人,挺适合當咱朋友的。”
“誰啊。”
“時宇潇啊!”
聽到這個名字,英見畫渙散的眼神瞬間聚光,然後直愣愣地九十度扭頭看向周亦,一臉的“您沒事吧?”。
周亦瞟了眼後視鏡裏的英見畫,搖着頭勾起左邊嘴角:“我就知道你會是這個反應。”
“那你就別再拿我尋開心了……”
本就滿心擔憂的英見畫再一次深深嘆了口氣。
“這怎麽是拿你尋開心呢!畫畫,我問你個問題,你別生氣啊。”
“放。”
“咳咳……”周亦清了清嗓子,小心翼翼地開口問:“以前的事情,你還是一丁點都沒記起來嗎?”
聽到這個問題,英見畫臉色明顯一沉。
“你剛剛才答應了不會生氣!”
“我沒生氣……”英見畫的語氣十分無奈,“但是我真的,真的,還是什麽都想不起來。”
周亦像是在思考什麽,但是卻感到更加疑惑:
“那你為什麽還是跟時宇潇這麽不對付啊?按理說,你忘記了一切,咱不說恩怨一筆勾銷吧,至少一張好臉,一個微笑,不過分吧?”
“可能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吧。”英見畫無聊地轉着手機,“說不清,他上輩子欠我的。”
每次說到失去記憶的事情,英見畫都是完全一副不想多聊的模樣。
不過近兩年已經好多了,周亦心想,可能他也慢慢在和這件事情和解吧,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自己車禍之後蘇醒,卻連對待自己疼愛有加的親生父母都忘得一幹二淨的事實。
“我不是替他賣慘啊,兄弟。”
要上高速了,周亦再次叮囑英見畫系牢安全帶。
“你跟他說話,也別太那啥了,他其實……也蠻可憐的。”
周亦接着問:“你知道他家的事吧?”
車內一片沉默,過了很久,才傳來低低的一聲:“知道。”
“聽說家裏親戚也不管他,這麽多年,他就和野草一樣長大。一路上來,靠着助學金、助學貸款之類的完成學業,下了課還得做兼職,必須做,不然飯都吃不上。”
英見畫撇過頭,看向窗外。
“其實我挺佩服他的,雖然因為你的原因,我只跟他在工作上有交集,但他幹起活來很靠譜,對吧,其實你心裏對這方面也是認可的。”
英見畫一言不發。
但周亦知道他在聽,而且聽得很認真,于是接着往下說:
“你看,人家業務能力在線,态度又好,平時跟你互怼完,從不把情緒帶到工作中來,更別說有時候确實是你……哎呀,你罵我我也得實話實說!”
周亦心一橫,一鼓作氣把心底埋藏很久的真心話吐露出來:
“有時候确實是你過分了。”
這句話确實讓英見畫坐不住,臉上也挂不住了。
他倉皇地坐起身,可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一二三四來。
“畫畫,你當年做的那些傻叉事,就當作年紀小,大腦發育還不完全,過去也就過去了。你看人時宇潇,作為當事人,受害者,這麽多年也沒和你計較啥啊,對不對?大家都是成年人,有這個緣分一起共事,咱要珍惜。再說了,哪有什麽深仇大恨啊!”
對啊,哪有什麽深仇大恨。
“畫畫,我親愛的畫畫,聽兄弟一句勸,跟時宇潇好好相處吧,他人真心不錯!就算做不成朋友,咱們處個和諧友好的同事關系,你也不能吃虧啊!”
最好的朋友都苦口婆心到這份上了,英見畫就是再不想承認,也不能否認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是對的。
其實他自己心裏比誰都清楚,對待時宇潇,有時候他的态度冷漠到近乎刻薄,甚至還不如面對私生粉和代拍的時候。
但他根本克制不住。
明明家教良好,父母都是良善友睦之人,從小就給他樹立了優秀榜樣。那麽這種沒有來由的反感和厭惡,究竟是怎麽一回事呢?
他沉浸在怎麽也無法想通的謎團裏,突然,後腦處那股熟悉的刺痛感如潮水般湧來,仿佛頭骨正在自發地分崩離析,那一道道裂開的縫隙裏,千萬根鋼針直直刺入,劇烈的疼痛順着神經脈絡,朝着大腦深處流淌,蔓延……
聽到他在倒抽冷氣,周亦的聲音裏滿是焦急:
“畫畫你怎麽了,是不是頭疼的老毛病又犯了?”
“沒事,你安心開車,我躺會就行。”
說着,英見畫将座位打平,從座位前的儲物箱裏拿出一條厚毯蓋上,躺平休息了。
“你說你這毛病,車禍以後啥都康複了,光落下這個病根。帶你去首都找了最好的醫生,拍的片子都能趕上你出過的寫真集了,還是查不出個所以然來,哎……”
不明原因的頭疼,不明原因的厭惡情緒。英見畫心想,我這人身上,說不清楚的毛病還真多啊。
躺着躺着,英見畫昏昏欲睡,迷糊間聽到周亦說了句:“那咱們以後聚餐,也都叫上宇潇啊,你注意控制一下表情。”
英見畫含糊地應了一聲,腦海裏自然而然地浮現出一個念頭來:
我看見他就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