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守護
守護
缪苡沫追了紀柏宇整整一個學期,換做其他人早就被追到手了,畢竟男生都是視覺動物。
缪苡沫長着一張鵝蛋臉,皮骨完美貼合,雖不是美豔挂的絕色美人,但外型也算出衆。她的皮膚白皙紅潤,像果園裏飽滿多汁的水蜜桃,笑起來靈動甜美,加上高挺秀氣的鼻背,恰到好處的中和讓她整個人看起來甜而不膩。
可外表是紀柏宇最不在意的部分,那就好比水和油的相遇,能映照出七彩虹霓,也能成萬千鮮活姿态,卻永遠無法相溶。
如果他是水,那來到他身邊的必須也是水,他不需要嘗試和磨合,他只接受從開篇第一個字就能看到結局的故事,否則就會像他的父母親那樣,因為好奇靠近彼此,又因為靈魂無法融合而分離,最後落得不相聞問的地步。他不願複刻父母的結局,也不想再承受愛的人離他而去。
外表是最具欺騙性的。
缪苡沫在大一的社團招新活動上對他一見鐘情,至此展開熱烈的追求,為了他參加曲棍球社,為了他不遠千裏趕到2號食堂制造偶遇。
紀柏宇始終不為所動,連室友們都罵他鐵石心腸。
先不說一見鐘情本就是見色起意,社團招新那天他看得清清楚楚,缪苡沫前腳還在對其他人犯花癡,下一秒就來問他是不是單身,至于為什麽追了他這麽久,想必只是沒有找到更合心意的,如果再出現這麽個人,估計下一秒就能忘記他的姓名。
被表白後的紀柏宇眉頭緊鎖,眸中閃爍着一抹不可言說的陰霾,臉色陰沉得就像梅雨季布滿烏雲的天空,他一字未回,轉身走了。
回去的路上被一個女生叫住,好像是缪苡沫的舊相識,她稱缪苡沫為集郵女孩,換男友比換新衣服還快,這更加證實了他的想法——一個愛釣男人且毫無廉恥之心的女海王。
至于後來為什麽有了交集,是因為學校裏發生了虐貓事件。可氣的是學校居然不打算追查這件事情,甚至想将受傷的小動物丢棄在馬路上由它自生自滅。
缪苡沫氣不過,當場就和輔導員争論了起來。那是他頭一次看見她發火,記憶猶新。
那天他剛從寝室樓出來,遠遠的就看到一群人圍在自行車停車棚那裏,他趕着去訓練,沒打算湊熱鬧,走到半路卻突然停住了,因為他聽到了一個很熟悉的聲音。
缪苡沫個子不高,說話聲音也軟軟的,但吐字清晰,義正詞嚴。她頂着一張被曬到通紅的臉站在石墩上,一手張開,阻止付鋼靠近小貓,一手死死握住他手裏的抓捕杆,任憑上面的倒刺弄得她滿手是血。
從現場情況和他們的對話中,紀柏宇很快就了解到事情的來龍去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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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圍了好幾圈的人,所有人都覺得輔導員的做法不對,可只有缪苡沫敢為小貓據理力争。她看着乖巧柔弱,卻在幾十人面前怼地一個中年男人下不來臺,付鋼這才同意暫時讓小貓待在醫務室。
那是紀柏宇人生中少有發生令他感到震驚且欽佩的瞬間。
第二天,他買了一些貓糧和藥膏,本想在社團活動或者用餐的時候給她,但那個對他死纏爛打了一個多學期的人卻沒再出現過。
兩周後,醫務室不願再收留小貓,當時它的傷口還未痊愈,缪苡沫只能把它藏在操場後面的草叢裏,一有空就去看它,可還是被虐貓者多次乘虛而入。紀柏宇知道後主動申請擔任保镖,于是兩個人一起照顧它,直到小貓完全康複。
慢慢的,吸引他的不再只是她的善良和正義感,還有她的樂天派和不懼威脅的勇氣。後來,經過器材室裏的那一吻,女海王的标簽被徹底攪碎,雖然嘴上一天到晚喊着要和全世界的帥哥談一遍戀愛,事實上卻是戀愛經歷為零的口嗨王者。
再後來,紀柏宇終于鼓起勇氣向她表白,令他沒想到的是,缪苡沫拒絕了他。
想到這裏,紀柏宇臉色倏然一沉,加快了腳下的動作,劃下幾道完美的弧線後拿下開場第一分。
中國球迷激動的神情和場上另外幾人的臉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比賽還在繼續,紀柏宇不可避免地成為重點防守對象,然而他們的行為早已逾越“合理沖撞”的範圍,即便被裁判判了違規依舊我行我素,被罰了牌後再換另一個人上,比起比賽更像是惡意報複。
就算紀柏宇再技藝超群也架不住被輪番針對,在被拌了無數次後重重摔倒在地,膝蓋與冰面碰撞發出巨大的聲響,最終在隊友和醫護人員的攙扶下被迫退場。
缪苡沫瞬間紅了眼眶,太陽穴突突地跳,坐立難安。
然而,就算耀石隊失去了得力主将,還是以8比0的絕對實力拿下最終冠軍。在宣布比賽結果後,歡呼聲與掌聲響徹雲霄。
輸了晉級資格,幾名霸淩者不惱反而混在人群裏暗自慶祝了起來,好像他們早就預料到了結局,眼下只是單純地為傷了紀柏宇而開心。
缪苡沫有作業需要完成,想去看他卻不能,只能死死地盯着那幾副醜陋的嘴臉,雙手緊握成拳,壓抑着心中欲噴湧而出的怒火。
比賽結束,各路媒體紛紛上前采訪。
彩炮隊被一位法國記者提問是否和耀石隊的紀柏宇有私人恩怨。
隊長權道勳正蹲在地上整理随身的背包,聞言無恥地笑着否認了,他宣稱隊員都是為了比賽全力以赴,摔傷磕碰是體育競技難以避免的。
缪苡沫氣地發抖,想上前找他理論,順便聊聊他們毆打隊友的光榮事跡,但被趙濤攔下了,只好先把采訪做完,反正他們只能問兩個問題,應該很快就結束了。
趙濤負責采訪,她則舉着相機拍攝,工作的同時耳朵卻豎得高高的,一直關注着隔壁那位的發言。
法國記者又問權道勳對此次比賽東道主的招待作何評價。
權隊長做作地皺起眉頭,聲稱自己根本無法接受中國的食物,甚至口出狂言說中國人吃不起新鮮的水果,否則為什麽要把好好的梨凍得烏漆嘛黑的,讓人看着沒有一點食欲。
趙濤這邊很快結束了采訪,待他說完最後一個字,缪苡沫裝作不經意地經過,不輕不重地踢了權道勳的背包一腳,書包順勢倒下,從裏面陸續滾出了七八顆黑球,正是權道勳說讓他沒有食欲的東北特色凍梨。
法國記者雖然一臉懵,還是和缪苡沫一起将鏡頭對準了地面。
只見權道勳大喊了一聲“西八”,狼狽地蹲下身拼命收拾,在場的人都露出了看笑話的表情。
雖然遠遠不夠,也算替紀柏宇報仇了。
然而,冤家路窄。散場後,兩人被堵在場館門口無法通行,趙濤不知道在休息室裏發生的事,以為他只是為剛剛打翻書包的事生氣。
再看看缪苡沫,在如此大的體型壓迫下依舊臨危不懼,眼神裏似乎還帶着挑釁,好像真跟他有什麽深仇大恨似的。趙濤看不明白,但為了不惹事,只能好脾氣地替同學向他道歉。
權道勳鞋拔子一樣的臉氣得扭曲變形,他根本不理會趙濤,咬牙切齒地死死盯着缪苡沫,若不是采訪的時候有太多人在場,他早就動手了。
缪苡沫無所畏懼地瞪回去,在自己的地盤還能被欺負不成?更何況場館裏還有幾個人在呢。
權道勳氣極反笑,不重不輕地抛下一句威脅的話後緩緩擡起右手。
缪苡沫對此早有準備,他都能對隊友下死手,還有什麽做不出來的?
她握緊了手裏的相機,悄悄地往後伸直了手臂,他的巴掌要是敢落下來,那她的相機絕對會給他的重點部位來個絕地反殺,這樣才真算是給紀柏宇報仇了。
然而上天沒有給她這個機會。
紀柏宇和徐冬冬突然出現,徐冬冬及時抓住權道勳的胳膊往後扯,再一甩,權隊長的肩膀狠狠砸在鐵門上,發出一記沉悶的聲響,疼得他龇牙咧嘴,紀柏宇則擋在缪苡沫身前,不準他再靠近半步。
這一動靜引起在場幾名志願者和教練的注意,衆目睽睽下,權道勳只能作罷。
待那人走後,缪苡沫關切地詢問紀柏宇的情況。他能自己站着了,想必傷勢應該沒有她以為的那麽嚴重,但走路的時候明顯還有點晃,身上全是一股濃烈的中藥味。
紀柏宇沒有回答,但身體明顯有一瞬的繃緊,他緩緩轉過身,卻不是完全面對她。他側着身體小心翼翼地看着眼前的人,在确認不是錯覺後,眼裏滿是欣喜與眷戀。
缪苡沫期初沒明白,在被趙濤吃瓜的眼神問候了八百遍後終于發覺不對。
原來她下意識地握住了他的手腕,雖不是什麽過分的舉動,但确實稍顯暧昧,于是連忙松開。但紀柏宇不肯,将她往回縮的手重新拉回來,然後緊緊握住。
如此明目張膽的主動讓缪苡沫有些不知所措,肌膚相貼處仿佛有電流通過,“滋滋”地在心尖上舞蹈,她低垂着眼簾,臉頰上浮現出一抹不易察覺的紅暈。
四人結伴從場館出來的時候,整個運動中心只剩大門口的燈還亮着,安保大叔正哼着歌,看見缪苡沫後熱情地與她打招呼。他說家裏有南方的親戚專門來看霧凇,如果缪苡沫不介意的話可以和他們一起,畢竟女孩子一個人去還是不夠安全。
紀柏宇聞言看了她一眼,“你想看霧凇?”
大叔這才注意到兩人牽在一起的手,“小姑娘原來是和男朋友一起來的,那你早上怎麽說沒人陪你去看?”
缪苡沫完全不記得和他聊過什麽,聽到男朋友三個字更是心虛,不知道該不該解釋,也不知道該怎麽解釋。
見她支支吾吾了半天,大叔露出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随後擺出長輩的姿态開始教訓紀柏宇,說他一個大老爺們兒怎麽連女朋友這麽點要求都辦不到。
大叔滔滔不絕,場面一度尴尬,不過尴尬的也許只有她一個人。紀柏宇從頭到尾就這麽聽着,也不否認,表情平靜乖順,徐冬冬和趙濤則是一臉看好戲的模樣。
眼看話題越扯越遠,缪苡沫忍不住打斷,紀柏宇順勢附和,大叔終于心滿意足。
運動員的住宿都安排在山上的度假酒店,從運動中心出發沒多久就能到,而缪苡沫他們只能住在山下的小賓館。
東北的冬天天黑得特別早,等車的過程中,紀柏宇和徐冬冬有一句沒一句地聊着接下來的訓練,趙濤則一直用暧昧的眼神審視這對“情侶”的一舉一動,都傳他們已經分手了,這看起來也不像啊!
缪苡沫受不了這樣赤裸裸的視監,想把手從他口袋裏拿出來卻被按住,下一秒,“男朋友”轉過頭看着她,她找了個借口,但顯然不夠有說服力。
紀柏宇握着她的手重新塞好:“零下23度,熱什麽熱?”
十分鐘後,車來了。
他依舊沒松手,與徐冬冬告別後牽着她一起坐進了後座,“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