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親吻
親吻
缪苡沫小心翼翼地幫紀柏宇脫下衣服,他渾身是血,從胸口一直流到下腹。還好刀子偏離了心髒的位置,不至于傷及性命,可若是一直這樣不做處理,還是會危及生命。
還好他們躲進的是器材室,這裏有不少可以派得上用場的工具,加上學校巡邏的老伯時常會在這邊休息,甚至還有一些小家電可以供他們使用。
器材室裏沒有裝白熾燈,幸運的是,缪苡沫從櫃子裏找出了一臺熱風扇,雖然它發出的光不夠亮,但總比在黑暗中亂摸索來得強。
缪苡沫從衣服上剪下幾根布條做綁帶,替他的傷口做了簡單但結實的包紮,沒一會兒,血果然就止住了,不枉她看了那麽多生存類紀錄片。
器材室裏布滿灰塵,她怕紀柏宇傷口感染,拖過來幾張海綿墊墊在他身下。
三月的夜裏,氣溫本就不高,加上他們都淋了雨,渾身濕漉漉的,雖不及寒冬臘月那般冷,但那股透心的寒意還是實實在在地鑽進了身體。
紀柏宇渾身冰涼,還發着高燒,因失血過多臉色慘白,仿佛蓋着一層霜。缪苡沫将自己的開衫外套脫下,放在熱風扇前烘幹後給他蓋着,過了許久後,他的身體才終于開始回溫。
缪苡沫裏面只穿了件白色背心,凍得渾身哆嗦,她試着揉搓雙臂,但也只有一瞬的溫暖,很快,整個世界又被凍住了,她的身體因寒冷逐漸僵硬,只能時不時地将手伸到熱風扇前烤一會兒,等手指重新變得靈活後,繼續幫他擦拭身上的血漬。
仔細回想,好像每一次受到傷害都是紀柏宇救的她,監獄那次是,在長白山那次是,今天也是。
眼淚一滴一滴從眼眶裏滾落,如同破碎的珍珠,帶着懊悔與自責。
做好清洗工作後,缪苡沫幫他重新蓋好衣服,一擡頭卻發現紀柏宇竟然醒了,就這麽靜靜地看着她。處境危急,周遭環境混亂不堪,他的眼神卻從始至終都直白且深情,獨獨只望向她。
缪苡沫一時沒反應過來,連她的眼淚也是,豆大的淚珠奪眶而出,在她的臉上又劃下一道濕痕。
熱風扇發出的光打在她的臉上,上面淚跡斑斑,妝也早已不成樣。紀柏宇擡起手幫她輕輕擦拭着,張了張嘴,聲音嘶啞,虛弱無力。
“怎麽哭了?”
見他醒來,缪苡沫喜極而泣,抱着他的脖子發洩地大哭。紀柏宇擡手環住她的腰,将臉窩在她的頸處,淺淺地落下一個吻,缪苡沫哭得更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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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用水壺燒了些熱水喂他喝下,紀柏宇喝了兩口就不喝了,将杯子推到她嘴邊,示意她一起喝。
她的手冰涼僵硬,紀柏宇替她捂了一會兒,等有了些熱意後,作勢要将外套還給她,被拒絕了。
“我凍個幾個小時沒關系,頂多發燒感冒。”
紀柏宇不肯,推拒的過程中,缪苡沫的手不小心按到了一塊硬硬的東西上面,這才想起來自己外套口袋裏有一塊軟糖。
她将糖果遞到他唇邊,紀柏宇看了它一眼,又擡手推了回去。
缪苡沫沒辦法,咬下一半,将另一半重新遞到他唇邊,紀柏宇這才笑着吃下。
稍稍補充了些糖分後,缪苡沫開始計劃怎麽逃出去。
雨已經基本停了,她貼着門仔細聽外面的動靜,陳思毅被踢中了好幾下,戰鬥力應該弱了不少。為了保險起見,她從一個筐子裏翻出了一根棒球棍,剛好可以拿來防身,後屏住呼吸輕輕開了鎖,想試着出去找人求救,這才發現門從外面被他卡死了。
缪苡沫推了好幾下推不開,只好坐回紀柏宇身邊,讓他靠着自己,抱着他幫他維持體溫。
算算時間,應該已經過了晚上十二點,宿舍早就落鎖了,加上晚上下了這麽大的雨,絕對不會有人來這邊。
紀柏宇的傷勢不能拖,需要趕緊送往醫院就醫。奈何兩人身上都沒有手機,連打電話求救都沒辦法。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裏的信號基本為零,就算有手機恐怕也播不出去。想必那個人也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才如此坦然地摘下面罩,選擇讓他們在絕望中無止境地等待下去。
陳思毅想讓紀柏宇錯過最佳治療時間失血而亡,可惜他的算盤落空了。
缪苡沫盯着那扇窗戶,回憶起他離開時得逞的表情,暗暗發誓——被他算計這種事,絕對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與此同時,紀柏宇的心思卻全然不在這件事上面。
他靠着她,雙眼目視前方,聲音低低的,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我第一次見你,不是在社團招新,是新生報道的第一天。
你的父母開車送你來的,下車的時候,你爸爸從後備箱搬行李,你和你母親慢悠悠地下車,手裏各自拿着零食袋,互相喂給對方吃。當時……我就在你們身後的小賣部,看到這樣的場面不是不羨慕的。”
“你能不能不要現在說這些。” 缪苡沫打斷他,聲音裏已經帶了哭腔,“等我們從這裏出去了,等你的傷治好了,你想說什麽都可以。你要好好撐住,巡邏的老伯早上五點就會起床,我們只要再等幾個小時就好了。”
可紀柏宇坐不住,總是動來動去地不知道要幹嘛,缪苡沫生氣地小聲吼了他一句,他才委屈地說只是想換個方向坐,這樣他才能看着她。
真是嫌她不夠累的,缪苡沫嘴上抱怨,還是依他的意思照做了。
經過這一遭,兩人面面相觑,心裏縱使有千言萬語,一下子也不知道該從何說起,最後還是缪苡沫先開口。
“對不起。除夕那天晚上,我挂了電話後就後悔了,是真的。我後來給你打了好幾次電話,可是你都沒接。”
紀柏宇看着她,安安靜靜地聽着,一言未發。
缪苡沫繼續解釋:“我不是存心玩弄你,當時你說在一起了就不準分手,我覺得你......有點太極端了,所以才不敢答應你。怕刺激到你所以什麽都沒說,只想着躲開你一陣子就好了。是我誤會你了,對不起。”
聽到這,紀柏宇終于有了反應,後知後覺,恍然大悟。
“你以為我是什麽偏激的變态,所以才一直拒絕我嗎?”
缪苡沫心虛地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
紀柏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仿佛所有的無奈都順着這一聲嘆息彌漫在空氣中,然而再仔細一聽,又像是如釋重負:“你就沒想過要來問問我?”
“我不是說了嘛,我以為你是偏執狂,偏執狂哪會承認自己偏執啊,我怕一不小心說錯話你就要發狂什麽的。”
雖然很生氣,氣她白白浪費了他們兩年的時間,可看她紅着眼委屈巴巴的模樣,紀柏宇一句責備的話都說不出口。
他擡起手輕輕擦拭她濕潤的眼角,動作輕柔地拂過她的發尾,看着她的雙眼,目光專注:“既然你今天會來這裏找我,我想,應該是徐冬冬去找過你了吧?他和你說了我的事,是嗎?”
缪苡沫點點頭。
紀柏宇忽然有些緊張,緊抿雙唇,垂着眼不敢看她,眸中透着不安的神色。
“你介意嗎?介意我的家庭,介意在這種家庭裏成長起來的我嗎?”
聽到這個問題,缪苡沫低頭沉思了許久。這個過程中,紀柏宇雖沒看她,卻一直在關注她的一舉一動,因不知她會如何回答而惴惴不安。
缪苡沫看得出來他在緊張,不僅僅是緊張,還有害怕。
漫長的三分鐘後,她重新擡起頭與他對視,眼裏像是裝着清澈又溫柔的湖水。這片曾經令她感到不安的水域已經露出了底部的風光,那裏沒有什麽牛鬼蛇神,只有等待被拯救的靈魂。
或許說拯救有些太不準确了,紀柏宇不需要被誰拯救,他只需要愛,需要她的愛。
“紀柏宇,你要和我在一起嗎?”
她的聲音像一根輕柔的羽毛,輕輕落在他的指尖,似一股暖流流進身體,帶着無盡的柔軟與溫暖擁抱他的心。
他等這一刻等得太久。
紀柏宇靠着牆,默默無言,眼中閃爍着晶瑩的光芒,看似波瀾不興,卻被微微抖動的肩膀出賣。
缪苡沫看着他,唇角小幅度地上揚。紀柏宇随之展開笑顏,像是終于從冰涼的湖底逃脫,自由地沐浴在陽光照耀下的淺水區。
缪苡沫分開雙腿,跨坐在他身上,抱住他,伏在他耳邊低語:“我會好好愛你的。”
聽到這句話後,他的身體因喜悅與感動有一瞬的顫抖,感受着她的體溫,很快從似夢非夢的不确定中回神。
紀柏宇扯下她的外套蓋在她的肩膀上,寬大的手掌撫上她的腰背,把她按向自己的方向,向她索要愛的烙印:“那你親親我吧。”
缪苡沫沒主動做過這事,害羞但不抗拒。
微光搖曳,她捧起他的臉,慢慢靠近,鼻尖相碰,似一團火在心中被點燃。
紀柏宇十分配合地擡起下巴,看着她的眼神像是要滴出水來。
缪苡沫不再猶豫,閉上眼睛覆上他的唇,又怕壓到他的傷口,始終握拳抵着他的肩膀,保持一定的安全距離。而紀柏宇按着她,再近都覺得不夠,雙臂因難耐青筋暴起。
沉靜的夜晚,溫度透過皮膚直抵心間,呼吸纏繞,細膩而綿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