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圍剿(三)
圍剿(三)
一桶冰水澆下去後,金威海從昏迷轉入極度的恐懼,他覺得自己像案板上的魚,奮力掙紮卻逃不開被宰殺的命運。待模糊褪去後,一張照片被遞到眼前,是他那剛上小學三年級的兒子,穿着校服,被五花大綁在一張椅子上,就跟他現在一樣。他無法辨認兒子所處的環境,因為除了一束打在他身上的強光看不清周遭的其他任何東西。
“金曉斌,今年8歲,到目前為止做過四次唇腭裂手術,但效果都不太好。我說的沒錯吧?”
年輕男人的嗓音如空谷幽澗卻震得他心頭一緊,金威海這才擡頭去看他的樣子,認出是紀柏宇後驚恐地瞪大雙眼:“你想對我兒子做什麽?你這樣做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你受賄賂篡改我的檢測報告也是犯法的,你知道嗎?”
金威海心虛地垂下眼,嘴硬道:“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哦,聽不懂是吧?那我換個你能聽懂的說法。”
紀柏宇掏出手機開始撥號,電話很快被接通,簡單交流幾句後他按下擴音,金曉斌呼救的叫聲在空蕩的倉庫間響起,猶如驚雷刺破沉寂的黑夜。金威海愛子心切才會上當,其實只要他仔細去聽,會發現那呼救聲中夾雜了些許竊笑的顫音。
紀柏宇挂斷電話,居高臨下地俯視他:“現在聽懂了?給你十分鐘把知道的全吐出來。”
金威海不死心,要求給家裏打電話确認,被拒絕了。
“你是體育明星,做出這種事你想好後果了嗎?”
“後果?我當然有數,我不證明自己的清白就沒辦法再回到運動場上,不光是俱樂部的,加上要賠付給廣告商的違約金會讓我傾家蕩産,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錢有多重要不必我多說吧,你不也是為了錢做的一切嗎?本就是你們做壞事在先,更何況我女朋友也受到了牽連,我這麽做也是為她讨回公道。”
紀柏宇彎下腰盯着他,努力擺出一副狠厲的表情,“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還我清白,我放了你兒子,并且會承擔你兒子後續的全部治療費用。二,繼續保持沉默或是狡辯,這樣一來你同樣不用再為你兒子的手術費煩憂了。”
金威海吓得兩腿發軟,從牙縫裏哆哆嗦嗦地擠出幾個字:“我憑什麽相信你?萬一我說了,你又反悔了呢?”
“也許吧。”紀柏宇長舒一口氣,叫人分辨不清他的态度,“我和權道勳可不一樣,如果我騙了你你大可拿我綁架你兒子當人質的事說出去讓我再一次身敗名裂,可權道勳作為一個外國人,如果他離開了這裏你要去哪裏找他讨說法?”紀柏宇捏着照片的一角,拿在手上沖他晃悠,“而且你有的選嗎?這是你唯一的孩子,你最好想清楚。”
金威海确實猶豫了,除了一開始給他的一踏現金,權道勳對于酬勞的事情始終閉口不言,只說讓他安心把房子賣掉,等落地後自然會有人來接應他們一家三口,并且酬勞也只會在他離開中國後打到他在國外的賬戶上,可萬一他說謊呢?最關鍵的是兒子現在在紀柏宇手上,如果失去了孩子,他賠上事業和良知做的這一切豈不是全白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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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威海考慮的過程中紀柏宇接到了徐冬冬的電話,內容只有六個字——缪苡沫不見了。
紀柏宇覺得腦中一片空白,“嗡嗡”作響,大腦像死機了一般久久無法做出反應。徐冬冬以為是信號不好,對着手機大聲重複了一遍:“你聽到沒有?我說缪苡沫不見了。”
如遭雷擊,紀柏宇臉色徒然一沉,有種天塌了的錯覺:“怎麽回事?”
在吃完冰淇淋後,徐冬冬和缪苡沫帶着兩個小孩去拍趣味照,也就是這樣他們才拍下了金曉斌被綁架的照片,釋放天性的金曉斌很是配合,在鏡頭前面裝出一副害怕和楚楚可憐的模樣成功騙過了他的父親。而那段喊救命的錄音,是他和康康在追逐打鬧的過程中被徐冬冬錄下的,經過處理只保留了金曉斌一個人的聲音。
另外,玩耍的過程中兩人遇到了不友好的大孩子,大孩子在看到金曉斌的面部缺陷後對他大肆嘲諷,說他又醜又怪,像個怪物。這樣的話從小到大他聽過許多遍,但每一次都像把刀一樣紮進胸口。自卑和委屈在瞬間爆發,抹去了他這一整天的快樂,金曉斌哭了,哭得很慘很傷心,缪苡沫和康康安慰了他許久才好一些。
至于徐冬冬,他不僅教訓了那個壞孩子,還把他拉到家長面前告了狀,回來的時候發現金曉斌還在哭,靈機一動掏出手機按下了錄音鍵,為這一場綁架案多添了一份生動有利的素材。
玩好摩天輪後差不多就到了送孩子們回去的時間,缪苡沫說要去一下廁所,三個人便在外面等她,只是過去了半個多小時都不見她出來。徐冬冬開始有些不耐煩了,一邊嘀咕着“女人真麻煩”一邊給她打電話,卻發現她的手機是關機的狀态。
隐約有不好的預感。
他跑到女衛生間門口沖裏面大喊,沒有人回應。這時,在咖啡廳上班的員工正巧從隔壁的男衛生間出來,見到一臉緊張的徐冬冬便将同事看見缪苡沫被人帶走的事情告訴了他,缪苡沫從廁所出來後就被一個穿黑色衣服的男人捂着嘴從安全通道帶走了。
徐冬冬猜肯定是權道勳派人幹的,他質問對方為什麽沒有報警,卻得到了一個令他暴怒的解釋。
“我以為又是她欠下的感情債,那個女孩看着安安分分沒想到是個玩弄男人的高手。”他誤以為徐冬冬也是缪苡沫魚塘裏的備胎,還自以為是地用過來人的口吻勸他離漂亮的年輕女孩遠一點。
落到權道勳手上後果不堪設想,徐冬冬急得團團轉,連忙掏出手機給紀柏宇打電話,偏這人還好為人師上了,苦口婆心地勸他早點看清現實,說什麽男人栽在女人手上是沒出息的表現,還說人家情侶之間的事情別瞎摻和。他叽裏呱啦地說了一大通,活像個聒噪的漏水馬桶。
徐冬冬氣地一把打掉這人伸過來阻止他撥電話的手,沖這搞不清楚情況還自以為是的家夥一頓臭罵:“就算是情侶、夫妻,只要有一方不願意就是強迫!你連這個都搞不清楚嗎?就這樣眼睜睜地看着一個女孩子被人擄走無動于衷?怪不得現在的女生都不願意談戀愛了,就是你們這群劣質基因在拖男性的後腿,滾吧!”
男店員氣得鼻孔放大,不服氣地頻頻吐氣,見徐冬冬身強體壯最後翻了個白眼默默走開了。
另一邊,得知女朋友被綁架的紀柏宇急得額頭上滲出密密麻麻的汗珠,正巧這時一個陌生的號碼打進來了,權道勳含笑的油膩聲音在那一頭響起,惡心得就像吃下了一筐蠕動的蚯蚓。紀柏宇顧不上這麽多,挂斷電話急切地沖出去,被鄭方容攔下了。比起別人,她當然更在意自己兒子。
但對紀柏宇而言缪苡沫不受到傷害才是排在第一位的,即便權道勳得逞了,即便他傾家蕩産,即便以後再也不能重回冰球場,只要缪苡沫沒事所有的一切他都可以承受。他的生活可以沒有冰球,但不能沒有缪苡沫。
“他讓你一個人過去就是個陷阱,你去了只能白白受欺負。”
“這個我當然知道,可是沒有什麽比缪苡沫更重要。”紀柏宇大口喘氣,焦急地來回走動,鞋底與布滿灰塵的水泥地摩擦不斷,每一聲都像時鐘的秒針轉動,提醒他時間不等人。
同樣手握人質,紀柏宇只是耍了一些手段讓金威海信以為真,他不會真的對他怎麽樣,更不會真的對金曉斌動手。可權道勳不一樣,他有的是辦法折磨人,一想到缪苡沫會被欺負,會哭會痛,他的心就像被無數根帶刺的鋼絲緊緊捆紮成一團。
紀柏宇無論如何都要走,鄭方容只能由他去。臨走之前,她将車鑰匙丢給他,另外還把一個指尖大的小東西塞進他的口袋,說肯定可以派上用場的。
“這邊就交給我,按我的方式來,你去救你愛的人。我曾經對不起你很多次,但這一次我保證不會再讓你失望。媽媽處理好這邊就過去救你,還有我未來的兒媳婦。”
缪苡沫被迷藥迷暈,從安全通道一路被帶到了停車場,那裏早就有一輛面包車在等着了。因為徐冬冬一直和她在一起,直到她去廁所,兩名黑衣男子才終于找到下手的機會。
車輛駛向一處被廢棄的爛尾樓,一路颠簸将她喚醒,除此之外,缪苡沫還聽見有人在輕喚她的名字,很熟悉,但不是紀柏宇的聲音。她努力睜開雙眼,發現自己手腳被綁住了,而和她在同一輛車子裏的,是同樣被捆住了手腳的金旭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