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圍剿(四)
圍剿(四)
這塊被廢棄的爛尾樓工地原本是打算建造成水上樂園的,誰想工程進行到一半的時候資金鏈突然斷了,開發商沒了錢只能宣布停工。成片的鋼筋水泥已經有了雛形,工地上雜草遍生,建築器材散落四處,因沒能得到維護開始斑駁生鏽,看上去無比荒蕪凄涼。
角落裏,周雯娜的長發被汗水與淚水浸濕,毛糙濕粘地貼在臉上。她已經許久不曾合眼也沒吃過任何東西,眼下連求生都提不起力氣。金旭正就躺在她腳邊,全身上下滿是黑色的鞋印和灰塵,已經被打得失去了意識。
相較之下缪苡沫才是最不輕松的那個,她的嘴被強力膠帶粘住,雙手手腕被粗厚的麻繩纏緊,整個人被吊起來挂在房梁上動彈不得,又痛又絕望。收到照片的紀柏宇雙眼猩紅,眼神如刀,恨不得現在就沖過去剜了權道勳,可他不能。他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顫抖着撫上屏幕裏心愛的人,深吸好幾口氣命令自己冷靜下來。
車速不斷飙升,黑色的面包車在高速上疾馳,兩側的景物飛速倒退。紀柏宇握緊方向盤穿梭在公路上,心跳與車速同步。下車前,他編輯了一條定時發送的報警短信,又去車子的後備箱翻了翻,想看看有沒有可以拿來防身的東西,果然找到了幾根棍子,想想反正還是會被強行拿走,最終什麽都沒帶。
這個地方很大,占地足足十萬平方米。他在廢墟中繞了一會兒,直到兩個身穿黑衣的男人突然出現朝他歪了歪頭,紀柏宇握緊拳頭邁步跟上,臉色愈發陰沉。還沒見到缪苡沫,兩個黑衣男人先是對他進行了一番搜身,确定他沒有攜帶任何武器後才罷休,最後只拿走了他的手機。
紀柏宇一路都還算鎮定,直到見到不知被吊了多久的缪苡沫,鋪天蓋地的痛苦如洪水般席卷全身,他再也無法控制自己嘶聲大叫,加速奔向她,卻被等在暗處的權道勳伸腿絆了一腳險些摔倒。
-英文對話-
權道勳的表情一如既往得令人作嘔,他顯然對自己的傑作很滿意,對紀柏宇的表現更滿意:“居然真的自己一個人來了?沒報警?唉,這麽老實的話我會覺得有些遺憾的!”
“遺憾嗎?”紀柏宇緊抿雙唇,開口便是嘲諷,絲毫不掩飾對他的鄙視,“你應該慶幸我是個有感情的老實人,不像你,否則你精心策劃的這一切不都白費了?最後只能變成連一個觀衆都沒有的小醜秀。”紀柏宇攥緊拳頭逼近他,“我按照你的要求一個人來了,現在立刻放她下來。”
權道勳聞言“噗嗤”笑出聲:“你也把我想得太好說話了,你以為我在和你玩呢?現在這裏我說了算,你沒有資格命令我。缪記者給我的人生造成了很大的損失,我只是把她這樣吊起來已經很照顧她了,不然你以為她的衣服還能這樣服服帖帖地穿在身上嗎?”
紀柏宇毫不猶豫擡手給了他一拳,鮮血很快從權道勳的牙縫中滲出,一股濃厚的鐵鏽味在口腔裏爆發式地蔓延而開。權道勳疼得眼歪嘴斜,他伸出拇指按了按嘴角,看着那一指的鮮紅沒怒反笑,緊跟着便伸出惡心的舌頭舔舐幹淨,令紀柏宇感到一陣反胃。
“真心急,等我把話說完嘛!雖然缪記者不是我喜歡的類型,但你知道的,”他咧着一口紅牙沖紀柏宇比了一個下流的手勢,看着他被氣到發青的表情笑得越發喪心病狂,“女人都差不多,我之所以留她到現在就是為了等你來,有觀衆,才盡興。”
紀柏宇還想打他,被撲過來的兩個黑衣人制止住了,他們一人一邊擒住他的手臂,壓着他逼迫他向權道勳下跪。
權道勳:“讓我打三拳,我就放她下來。”
紀柏宇:“我給你加一拳,你先放她下來,我讓你打四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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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苡沫已經完全沒了知覺,除了意識還算清醒,全身上下好像沒一塊肉是自己的,腳尖剛觸地就直接摔進紀柏宇的懷裏。她用盡全部的力氣擡頭看他,看清他臉的那一刻,滾燙的淚水再也止不住,像泉水般流溢而出。紀柏宇緊繃着身體讓她靠着自己,溫柔地替她擦眼淚,深吸一口氣努力讓聲音保持平靜,“對不起。”
缪苡沫沖他緩慢地搖了搖頭,即便嘴上貼着膠帶還是想和他說些什麽,試過後卻發現連發音的力氣都沒了。紀柏宇打橫抱起她将人抱到牆邊靠着,不斷揉搓她的四肢幫她恢複知覺。趁那三人說話的間隙,紀柏宇借機撕下膠帶還幫她松了綁,但還是被發現了,畢竟是人壞不是眼睛瞎。
因為他的自作主張最後挨了權道勳整整六拳,拳拳重擊。紀柏宇被打趴在地,口中鮮血直流,強撐着才勉強站起來,“下一步是什麽?多少拳換缪苡沫離開這裏?”
權道勳像是聽到了一個好笑的笑話,笑出豬叫,還不忘拍拍兩個同夥讓他們和自己一起笑卻不知自己的德行看起來比“調休”更滑稽。
“我在你女朋友和那邊那個該死的小子手機裏發現了一些對我不利的東西,雖然已經被我删除了,但想起來還是覺得生氣。還有那邊那個女的,”他歪着頭,沖周雯娜的方向擡了擡下巴,“這個女人也是你們安排到我身邊的吧?我可是被你們全方位地算計,你真以為打你幾拳就可以扯平了嗎?”
“那你想怎麽樣?就像你說的,證據已經沒了,我們現在拿你沒辦法,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我是沒什麽好擔心的,但我不是說了嘛,你們弄得我很不高興,我這人睚眦必報會一點一點地從你們身上讨回來的。”說着他就對其中一個黑衣男人指了指周雯娜,然後用母語對他說了些什麽,紀柏宇聽不懂。只見黑衣男人聽後眼中露出了興奮和邪惡的光,直到他走到周雯娜身邊作勢要脫她的衣服,紀柏宇才看明白他們到底想做什麽。
人們常用“畜生”兩個字罵人,但有的人喪盡天良連罵他們畜生都是對畜生的亵渎和侮辱。紀柏宇想沖過去阻止他卻被權道勳和另一個黑衣人一起拽了回來,上來又是兩拳。
看到如此熱心的紀柏宇,權道勳忽然十分“好心”地示意遠處的黑衣人停手,随後他蹲下身,揪住紀柏宇的頭發與他四目相對:“想救她?可以,再讓我打三次,但這一次不是用拳頭。”
不是用拳頭,而是用棍子。權道勳的嘴很大,眼裂卻很小幾乎看不到眼球,整張臉像發面饅頭般毫無輪廓可言,笑起來的時候露着很多顆尖尖的牙齒,本就高聳的顴骨向外頂,讓他的面部看起來十分畸形。
不遠處的缪苡沫眼睜睜地看着男友被打卻什麽都做不了,只能拼盡全力活動僵硬的四肢,想辦法盡快恢複對肌肉的掌控。
權道勳打到一半的時候突然抽身直奔缪苡沫那兒,紀柏宇看到後急了,一腳踹開黑衣男爬起來沖過去,被權道勳轉身一拳再一次打倒在地,可他不放棄,死死拖住他的腳絕不讓他靠近她,就這樣又被連踹了好幾腳,整個胸腔回蕩着沉悶的巨響,仿佛下一秒就會爆炸。
“重感情是嗎?讓我看看在利益前面你的感情還能值多少錢?”說着,權道勳從口袋裏掏出一個優盤,沖地上的紀柏宇得意地晃悠道:“這裏面是證據,只要拿到這個你就可以證明自己的清白。現在我讓你選,選前途還是你後面的那個女人?”
他們人多勢衆,以一敵三紀柏宇沒有勝算,他估摸着警察這時候應該已經收到短信往這邊趕了,眼下他要做的就是盡可能地拖延時間。
“就你這人品讓我怎麽相信你?”紀柏宇用雙肘撐着地面,艱難地再一次爬起來,“我不信裏面有東西,就算有可以證明我清白的證據,就算我選了你手裏的優盤,你會這麽好心把對你不利的證據就這樣交到我手上?”
權道勳無所謂地笑笑,摳了摳額頭點頭道:“我會放心交給你當然有我的原因,你只需要告訴我你的選擇,是要女人還是這個?”
“那我總要先驗貨才能決定,你說是不是?”
權道勳一個響指,黑衣人就從行李袋裏掏出了一臺筆記本電腦。參與這件事的人有三個,權道勳、金威海,以及負責開展興奮劑檢查工作的檢查官。就如權道勳所言,優盤裏只有金威海篡改報告的證據,對于其他兩個人的惡行沒有半分透露。
排除受賄,金威海沒有理由害紀柏宇,警察不可能不看動機就結案,而金威海也不是傻子,面對這樣的證據怎麽可能會心甘情願地獨自背下這一口黑鍋?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金威海那邊的事情我會搞定,這一份證據就足夠證明你的清白了,至于警察怎麽結案那是他們的事,與你無關,你只需要告訴我你想不想要這份資料。”
紀柏宇猶豫了,他沉默着看了一眼身後的缪苡沫,再轉過身來時臉上的堅定已然不再。
權道勳看到他神情的轉變後先是一愣,随後緩緩勾起唇角放聲大笑道:“還以為你有多愛你的女朋友呢,原來也就這樣。”他又撇過頭去看紀柏宇身後的缪苡沫,“看到了吧?你為你男朋友赴湯蹈火他卻可以為了自己的前途抛下你,原本恨透你的我居然都開始同情起你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