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23章

抱着人進茶館的時候,沈心泉的傷勢已經被治愈訣恢複了個七七八八。終于也冷靜下來,就是一張臉拉得老長。

徒為沒靠近,在茶館門邊把鳳千藤放下來。

她剛才威脅他要抱着他在一群人眼前晃純屬一時沖動,細想想,這麽多人面前,還是讓他低調點好。

鳳千藤倒沒料到這人抱一抱就放手了,松了口氣心想這崽子叛逆歸叛逆,做事還不算沒分寸。徒為哪知道他在心裏腹诽自己,把毯子給他拉下來一點道:“嫂嫂,你不告訴我你們進沼澤之後遇到了什麽事,那我就自己去問。我總會知道的。”

鳳千藤神色淡淡,閉嘴不談。

她轉身朝修士們聚集的地方走去。

紫霄宗的這幫修士已經在剛才從沈心泉嘴裏聽說了前因後果,此時徒為走來,紛紛起身沖她作揖:“多謝道友救了沈隊長一命。”

“沒事。作為報酬,你們能不能告訴我點有關鳳千藤的事?”

她開門見山,誰知除了沈心泉外的修士齊齊一滞。詭異的沉默中,有一修士慢吞吞開口:“鳳千藤……不都不是鳳家的血脈了嗎?她都被蓋章是個冒牌貨了。你打聽她幹什麽?”

“你瞎說什麽!”沈心泉本來就不爽,立馬站起來:“師姐不可能沒有鳳家血脈,一定是鳳家搞錯了。”

“懸賞令都正兒八經下來了。除了沈隊長你還念舊情,現在整個邊界地的修士,哪個不想着要拿鳳千藤的內丹?這還能搞錯?你知不知道鳳家都已經派了好多修士——”

徒為打斷:“就算她不是鳳家血脈,也不妨礙我打聽吧。而且她不是你們的師姐嗎?”

似乎這話好笑,那幾個修士對視一眼道:“我們和鳳千藤也沒那麽要好,憧憬她當然是因為她的血脈。她沒了血脈以後……不就和我們一樣是個平庸之人嗎?”

字裏行間透出來的輕視讓徒為表情微沉,沒等她說話,沈心泉已經站起來一拳揍在那修士面門上。四周的弟子紛紛來阻攔她,她氣得要命直呼鳳千藤不可能是平庸之人。

“你們這樣也配為修仙論道之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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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詳着她那憤然不像作假的神色,徒為走過去扯住她的衣袖:“你,單獨跟我來一下。”

“啊?我還沒揍——”

沒說完,人已經被拉走。剩下的弟子面面相觑,只覺莫名其妙。

“沈隊長也是,擅自離開邊界地,咱們還沒說她呢。要是魔修這時候打進來怎麽辦?”

“她已經被鳳千藤和段師兄的事沖昏了頭腦了。這樣的……真能當隊長嗎。”

白莞幫王平卸完貨,走進茶館就聽見這樣幾句話,側眸一看,鳳千藤就坐在她旁邊,因為在角落裏,燈光照不到,陰影在她身前打下一片濃稠的昏暗。

“你……”

不知為何,她感覺這個看不見臉的人此時此刻看起來有些……不知怎麽形容,詢問的話便不知不覺脫口而出:“那個,你還好嗎?”

那人的腦袋往這邊偏了偏,似乎是從陰影中掃了她一眼。

白莞說完其實就後悔了。

畢竟她聽王平說這人好像是徒為的未婚妻子,徒為也把人護得很緊,自己之前只是問了一句她就那副護食表情。

“你是指什麽?”

比她想象中要沙啞一些的聲音,雌雄莫辨的,但很好聽。

“因為你看起來好像……”她找不到準确的形容。

眼前那幫修士歡聲笑語的,她坐在這個昏暗的角落聽他們說話,有點一匹離群的狼。

“沒事。”那人卻道,語調帶上溫和的笑意:“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我?”白莞訝然,點點頭:“是,您要問什麽?”

她都不知道這人長什麽樣年紀多大,卻自然而然帶上了您這種尊稱。大概是因為眼前這人身上透露着一股從容的上位者氣息。

“你喜歡徒為嗎?”

“??!”

白莞被這完全沒料到的問話驚得臉頰漲紅,一下子反應過來她的意思。

“喜歡!但,只是作為朋友的喜歡!您別誤會。我沒有要……”插足你們感情的意思啊……!

但這樣說會不會更奇怪?

她住嘴了。

那人卻像已經明白什麽似的點頭,白莞幾乎落荒而逃。

鳳千藤從毯子裏拿漂亮又狹長的眼尾瞥着人離去的背影,啧啧兩聲自言自語:“可憐孩子,這不是又失戀了嗎。”

……

徒為把沈心泉拽到鬧騰酒館的另一邊,這邊無人,沒人聽得見她們說話,甚至因為有爐火遮擋,從外看不見她們的動作。

沈心泉很茫然地問:“道友,你到底要說什麽?不是要問鳳師姐的事嗎?”

徒為道:“對。就是那個鳳師姐。其實我知道她在哪兒。”

“什麽?”她騰地睜大眼睛:“真的?在哪兒?”

“告訴你也可以,但我有一個條件。”徒為拍了拍腰間的劍:“我剛才看你身手不凡,應該是個厲害修士。怎麽樣,要不要和我聯手?我們一起殺了她,鳳家懸賞的報酬你我對半分。”

沈心泉一愣,徒為目光鎖在人臉上看她的反應,誰知這人既沒有拒絕也沒有接受,竟然一步就向自己沖過來。擦着風的拳頭從她鼻尖過,是沈心泉在怒喝:“你敢動師姐試試!?你怎能如此卑鄙!”

“有什麽不好的,你不想要那些上品靈材嗎?”

“那點東西能比得上情誼嗎?師姐對我有恩,我絕不會背叛她,而且還要先幹掉你這貪心之輩!”

她身上的武器在剛才就被弟子們取下來,如今赤手空拳就敢和她打,徒為一擡手腕制住她:“行,別打了。你合格了。”

沈心泉:??

她懵逼着被徒為輕易撥開,就聽她說出一句比剛才更一鳴驚人的話。

“騙你的。我是段修遠的親妹妹,只是來找尋他隕落的真相的。”

沈心泉:“……”

她愣了又愣才理解了這跨度過大的信息量。

“你、你的意思是,你不是要殺鳳師姐,你是段師兄的……”

“親妹妹。”徒為看她這麽驚訝,有點意外呂聞優居然沒把自己偷跑出家的事傳出來:“剛才只是試探你。鳳千藤算是我嫂……你也不用躲那麽遠吧?”

沈心泉高大的身軀在三米外微妙的抖動:“這麽說來,的确……你、你的眉眼有點像段師兄!天、天啊,我都對師兄的妹妹做了什麽……我剛才竟然打了師兄的妹妹?!師兄……我……”

徒為:“我可以繼續了嗎?”

沈心泉抹着因為太過驚訝冒出來的眼淚點頭,之前只是覺得有點像,現在是怎麽看怎麽像,那臉的輪廓和眉宇都透着股鋒利的感覺,很像她段師兄。可她聽說段家的幺女是個天煞命格,天生不适合修煉……那剛才那恐怖的力量是什麽?

她沒說話,徒為則慢慢把自己的訴求說了。

初來乍到邊界地,修士們都是人精,非親非故的不可能任她打聽,徒為必須要快速找到一個突破口。這沈心泉就很合适。修為看起來和她差不多或者在她之下,又沒有被懸賞令誘惑,擔任隊長知道的也多。

她只說剛才那話是試探,自己不知道鳳千藤在哪兒,來到這裏只是想替親哥報仇。

沈心泉不疑有他,差點為這感天動地的兄妹情誼落淚。

“嗚嗚……我時常聽段師兄說起你,果然,師兄的妹妹不可能差到哪裏去……”擦着鼻涕眼淚哼哼唧唧:“但我其實也不太知道詳細。實在抱歉。妹妹。”

徒為:……你喊誰妹妹?

“當初他們進沼澤時,你沒有跟去?”

“我有別的任務在身,很遺憾。如果知道是這個結果,就是違背命令我當初也該跟去。”她語氣消沉,話音又一轉:“不過……當初跟着他們去的小隊裏,有一個人是活着回來了的。但他有點……”

“無妨,你直接說是誰?”

從沈心泉那裏得知了這個人的信息和所在地,徒為立刻準備去找。

茶館裏已經沒了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大家都懶懶散散熱熱鬧鬧的,仔細一看,拿在手裏的不是茶,完全是酒。

沈心泉跟在後面說:“前一陣子才和魔修發生過沖突,最近魔修應該不會再來。緊張的戰況持續了四年,大家也沒法靜心修煉,只能喝點酒消愁解憂,唉,越來越像浮躁的凡人了。”

旁邊正好就有個給修士倒酒的人沖過來撞在徒為身上,沈心泉呵斥他:“幹什麽的?”

那青年低着頭看不清臉:“抱歉抱歉,我是來給尊者們送酒的,這就走。”說完一溜煙跑了。

“吓到了你吧妹妹,這兒說是邊界地,結果這種聞着錢味兒來的凡人也不少。”

的确,跟她想象中很不一樣。

把人送到門口沈心泉就回去了,徒為往鳳千藤那邊靠了靠。他看她這樣子就猜到沒問出什麽來,明知故問地笑:“有收獲了?”

“沒。”徒為悶道:“但有線索。”

“什……”

話沒說完,被她俯下身抱起來,身體騰空讓鳳千藤不禁失聲。自己一個男人被個小孩抱來抱去的,說出去都丢人,但身體力量沒恢複,現在也只能撇着嘴,線條分明的小臂懶洋洋搭在人肩頭:“明天就不用抱我了。”

“為什麽?”

“再休息一晚,走路應該不成問題。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

那徒為多少有點遺憾,她嫂嫂的身體雖然瘦但該有肌肉的地方都有,抱起來其實手感還挺好的,太遺憾了,只好把臉靠過去小狗似地蹭他:“可我想一直抱着嫂嫂。”

年輕人的話語不像大人那樣拐彎抹角還暗藏深意,永遠直白大膽且熱情。她如果還要繼續剛才的“不,絕不”調調,鳳千藤可能眼都不眨就要張嘴罵人還要讓她放自己下來,但被這麽一說,難得安靜。

好半晌才哼道:“這樣只會更引人注目。知道點分寸,小孩子。”

意氣用事确實是小孩子才幹的事,但徒為氣不過又被他這麽說,本來只打算蹭蹭的臉湊過去在鳳千藤頰邊雪白的軟肉上咬了一口,下口挺狠還痛,他咂舌揚起眉梢就推她:“你又幹什麽?”

“就咬咬,又沒親。嫂嫂是大人,不至于跟我計較。”

“……”

他眯眼想說你是什麽動物不上嘴就不舒服是嗎,徒為在這時卻發現胸口有某種違和感,但抱着鳳千藤不方便,道:“嫂嫂,你摸下我胸口。”

鳳千藤:?

“不。”

想都沒想就拒絕。

“為什麽?”

“……我不喜歡摸別人。”

“那喜歡別人摸你?”

“你——”

鳳千藤不知是這幾日來第幾次審視面前這崽子,向來波瀾不驚的臉色緩緩出現裂紋。

徒為卻沒在意,她問出這麽一句主要是想起很多年前聽寧嘆雨說鳳千藤平日用能收到很多情書。問的最多的是:“您喜歡在上面還是下面?”

她挺希望他喜歡在下面的。

找了個有凳子的地方,徒為把人放下去,在衣襟裏一掏,神色微變。本該有的東西不見了。

那塊軟玉。

當初鳳千藤教她入門時花了八百靈石給她買的。

徒為那之後一直挂在脖子上,昨晚似乎都還在的。

她神色突然變得很凝重,鳳千藤在旁邊看得莫名其妙:“怎麽?”

“我……”她頓了下,露出了那種小孩子做錯事一樣的表情沒看他。這時候倒又是很像以前了。他嘆氣,放低聲音溫和地問:“到底怎麽了?”

“是剛才那個撞我的。”徒為沉聲喃喃,重新蹲下身将他削瘦的身軀打橫抱起來,這回不再多嘴,轉身走向街道。

找一個人,還是一個曾經嗅到過氣息的人,于金丹修士而言不是件難事。

陌生的要塞除了中間開闊些,其他地方都是些不知通往何處的法陣隧道,排布錯綜複雜。徒為憑着神識感知力在完全陌生的要塞裏左拐右拐,不到半刻鐘就找到了人。

那青年恐怕不是普通的凡人,不僅能從她這裏順走東西,還一早就發現她在追自己,腳程極快地在法陣中四處逃竄,可惜最後還是被徒為堵進了死角。

“等等,尊者,您聽我解釋呀。”他一張臉生得眉清目秀人模人樣,笑眼彎彎試圖跟她套近乎:“咱們是和平人,有話好好……”

“還給我。”

“您說什麽?”

徒為陡然加重語調:“把那塊玉,還給我。”

鳳千藤一頓,掀起眼皮靜靜打量近在咫尺的徒為。

似乎還是第一次見她露出這種表情。就好像被人偷走的不是他送的那塊廉價軟玉,是她珍重得不能再珍重的寶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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