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煉丹沒想象中那麽順利,白莞試了好多種火候才總算煉出一顆完好的順氣丹。她估計也沒想到能成功,整張臉紅彤彤的興奮極了。
徒為又跟着她把附近的渣滓善後,将丹方冊不動聲色“還”給那個丹修,這才起身往鳳千藤的那裏去。
沒想到人醒着,望着馬車的天花板,她進去的時候沒得到一個眼神。
估計是真被自己突如其來的各類出格行為氣得夠嗆。
“嫂……”
“你又想幹什麽?”
他沒什麽精神地偏過頭,擺明了一副不大想看見她的表情。
細想想,從前的鳳千藤對她向來都是溫柔的,就像上位者對下位永遠抱着縱容的游刃有餘之心那樣。因為你知道下位者絕不可能動搖自己。
畢竟他是金丹修士,彼時血脈高貴,出身仙門,實力強勁,誰會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十三歲小妹妹認真計較?
現在鳳千藤沒了那副溫和的模樣,反而冷臉冷語的像在對一個敵人。
一想到背後的原因,徒為就忍不住有點高興。估計臉上也透出了點,搞得鳳千藤更不明所以地皺眉。
她自顧自地摸人家細長的眉毛:“嫂嫂,我只是個小孩子,你就不能對我溫柔點嗎。”
他不說話,看表情,總覺得像在心裏給她輕輕翻了個白眼。她要湊過去時,又立刻伸手抵住她的肩膀:“好……我對你溫柔行了吧,離我遠點。”
徒為這才不動了,将手裏的丹藥遞給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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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前那個好像沒什麽用。你不單純只是受了風寒。這是我和姓白的修士一起煉的順氣丹。”
“你剛才在外面就是在和她煉丹?”
“嫂嫂看見了?”徒為問。
鳳千藤懶洋洋點頭,勉強坐起身從她掌中拿了丹藥随意塞進嘴裏:“不過熱退了也沒用。我靈府破碎,經脈寸斷,以後大概都是這樣了。”
說得輕描淡寫,但估計也只是裝出來的。
徒為道:“段家丹修的水平,聽聽就得了。大能如今都聚在邊界地,我去讓他們給嫂嫂瞧。”
鳳千藤好笑:“有這功夫白費精力,你不如趁早滾回家。”
徒為很不滿他這自暴自棄的說法:“我都沒放棄,嫂嫂自己倒是要先放棄了?”
他一頓,沒吭聲。
“反正,我不會回去。我有自己想做的事。誰也不能阻止我,嫂嫂你也不行。”她肅着臉吐出一句。
說到這地步,鳳千藤是知道自己勸不動她了。要是他修為還在,倒是能用強硬的手段直接把她弄暈了送回去。
……十七歲應該早就過叛逆期了,為什麽成了這樣?
他不免又眯着眸子品鑒似地瞥了徒為一眼。
她沒看見,心裏想着進了邊界地的事,抛下句讓他好好休息就下車離去了。
到了晚間,王平等人已經将法器安置在馬車上。這些商人腦子挺會,先買來儲靈袋将法器用靈力激活,再鑲嵌到馬車各個部位。那法器是某種反彈結界,因為價格低廉是一次性的,但足夠讓他們死裏逃生一回了。
徒為替他們檢查了下沒什麽問題,打了聲招呼便回到鳳千藤在的馬車。
順氣丹估計是起作用了,滾燙的熱退下去些許,徒為坐在他旁邊問他感覺怎麽樣,他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聽沒聽見就敷衍般地嗯了聲。
徒為看着看着就低下頭親了親他。
這回把鳳千藤親醒了。伸過來要推她的手被她抓住,他意識朦胧地後知後覺,這不是在做夢。自己和徒為真的……
“我不都說了會對你溫柔嗎。”他挑眉:“大人可都是說話算數的。”
徒為點頭,上身卻俯下去吻他的額角和眉梢,再往下一路親到嘴唇。
精神好了點也就沒那麽冷,柔軟溫熱的觸感,被她掌着臉頰親了又親,呼吸都變得有些急促,就算推她的手臂找回了點力氣也沒法阻止。
她這才有空說了句:“那我就是卑鄙的大人。”
“你這……”大概是想罵點什麽,精力旺盛的年輕人可不會給他這個機會,立馬被含着嘴唇模糊了聲音。大概是睡在毯子裏睡久了,溫度很高,體溫暖洋洋的很舒服,徒為親完就埋在他脖頸裏悶道:“今晚不想過去和他們擠一輛馬車。”
“……”
“商人都是些男人。我怕。”
你怕?你會怕才有鬼了。
“那個姓白的修士不是姑娘?”
“她在外頭紮營睡,那兒太小了,擠不下兩個人。”
鳳千藤大概猜到她想說什麽了。
果然,徒為擡眼望着他,語氣是禮貌的詢問,好像忘了之前是誰在他發熱的時候一頓趁人之危。
“嫂嫂,我能在這裏睡覺嗎?”
“……”他撇着嘴:“修士不用睡覺。”
“那也不能讓我在外面站一晚上吧。”
鳳千藤不知該說什麽,這個距離感已經太超過了,擡手擋住眼睛,聲音低下去一些:“徒為,你知道我們這樣不合适。”
徒為不懂:“我們都是女子,睡一輛馬車有什麽不合适?”
“……”那只是表面上是這樣。
這時已經徹底入夜,外頭的商人、驿站的丹修都已經安靜,徒為見他沒答應也沒拒絕,那就當是答應了。大膽往那兒一靠一坐,就在他邊上,手伸過來抓住他的手。鳳千藤被冰得一顫,不想給她什麽反應,翻過身閉上眼睛。
一夜無事的過去。
第一天趁着晨光蒙蒙亮,車隊離開驿站直向西邊地域。
也就剛穿過東西交界點,徒為就在車裏皺起眉梢,畢竟周圍的瘴氣太過濃烈,混雜着血腥味,處處是不平穩的氣息。
她問鳳千藤:“嫂嫂,你能感覺到嗎?”
他閉着眼道:“我已經是個廢人了,你忘了?”
她自覺說錯話,閉上嘴,轉而安慰似地摸摸他的腦袋,鳳千藤在心裏輕啧了聲。
小孩子。
衆人運氣不錯,走了幾裏路都沒遇上丹修所說的魔修小隊,王平正在前頭高興歡呼,底下輪子就碰地傳來好大一聲響動。
下車查看,居然是踩中了陷阱法器。徒為被慌慌張張叫出去,那法器閃個不停一看就像要炸。
徒為聽寧嘆雨說過,這類法器要感知到瘴氣才會反應,現在只是被劇烈沖撞,還沒來得及爆炸。她使出靈力中斷了法器的發動,後面商人們才齊齊松口氣。
卻在這時,不遠處的林子裏傳來激烈打鬥的響動。那是他們的必經之路,繞道還繞不開。
商人們畏畏縮縮魂都吓沒了,徒為是真不知道這種膽量怎麽敢往邊界地跑。
“你們在這等等,我去看看。”
剛要走,車簾內傳來鳳千藤叫她的聲音,盡管那音量輕得好像不存在,仍舊被她精确捕捉到。
她靠近就聽見他在裏頭說:“要是遇上魔修就跑,別以為自己境界高點就能逞什麽英雄。丢了命,你什麽都不是。”
徒為問:“嫂嫂這是在擔心我?”
對面這回沒聲了。
不過鳳千藤确實料事如神,徒為駕馭着法器飛到林中,果然看見一隊魔修,各個都長得不似人,要麽臉上四雙眼睛,要麽皮膚黑紫,顯然已經被魔氣侵蝕已久。
和他們厮殺的還有一隊修士打扮的人。各個遍體鱗傷,行動遲緩,已經在攻擊中開始節節敗退。
看這樣子,再過不了一會就會被團滅。
徒為拔劍唰地沖下去偷襲了一個魔修,直接從頭劈到胸口,将其內丹粉碎。
她突然登場,周遭衆人都吓了一跳。修士裏一個身材高大的女人反應最快,立馬就喊:“趁現在!”
魔修們措手不及,徒為執劍又斬一人,那血噴出來,她久違地從裏邊嗅到了不詳之氣。曾經在段家的後山,面對那個不知名分身時,從它身上散發出來的就是這股味道。
而且更加濃烈可怖。
她雖然沒真的和魔修打過,但好在以前在段家時沒少求着那幫修士陪自己練劍。想着剛才鳳千藤那句看似冷冷淡淡的話,耳根漲紅,手裏的劍不知從哪兒就生出了巨大的力量。
戰鬥結束幾乎在一瞬之間,那隊修士茫然且呆愣地看着這個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人輕松将幾個魔修斬殺,人都走到面前了,才想起來慌忙抱拳作揖。
“多、多謝這位道友。敢問是哪個宗門派遣來的?”
徒為沒答話:“你們是邊界地來的?”
方才出聲的高大女人似乎是這隊伍的隊長,渾身是血,冒着冷汗點頭:“但我們其實是打算前往無疆沼澤……”
“沈隊長,你少說兩句吧,快讓我們看看傷!”
沈隊長一把将他們搡開:“師兄和師姐莫名在沼澤受
了敵襲,現在在沼澤前竟然還有魔修把守,你們覺得這是巧合嗎?!絕對有古怪!趁他們還沒派人來,我們必須馬上進沼澤探究竟!”
“可是,可是我們不能再往前了啊!”
沈隊長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受傷太重,一個踉跄就跪倒在地,跟随她的幾個修士趕緊上前攙扶,沒忘記回頭給徒為道謝。
“你們這樣,一時半會兒回不去邊界地了吧。”徒為問。
“啊?對……只能等大家的傷都好些再出發了。”
“但附近不安全吧。”她指了指遠處馬車的方向:“要不來我們這邊?我們有馬車。”
商人們原本覺得徒為這一去不死即傷,都開始準備給她收屍了,誰知道她去而複返不過片刻,不僅沒缺胳膊少腿還帶了一隊看起來就很恐怖的人!
商人腿都要吓軟了指着她身後:“這幫渾身是血的怪物是……是什麽?!”
徒為懶得理他,跟王平說了情況。好在他那裏應有盡有,很快就翻出應急的金瘡藥給他們治療。他臉就差沒笑成朵花,心道當初讓段家修士入伍果然沒錯,自己這不就已經和修士們有交情了嗎?
沈隊長被扶到一邊治傷,徒為這才從他們口中得知了大致情況。
他們是從邊界地來的,原本邊界地有一隊最主要的核心戰力,其中都是紫霄宗的弟子。鳳千藤和段修遠曾經就在邊界地負責管理這個修士軍隊。
受傷倒在那邊的沈心泉算是臨時隊長,這次特意帶了一小隊人跑出來想去沼澤一探究竟,結果就倒黴催的遇上了魔修。
“沈隊長在宗門時和師兄師姐關系最要好,恐怕不能相信他們就這麽被魔修打倒了吧……”
其他幾個弟子唉聲嘆氣,眉眼間都是沮喪低落。
畢竟他們莽撞跑出來的結果是這樣。
沈心泉在這時恢複了點意識,張口就罵:“你們這幫縮頭烏龜,當初鳳師姐在隊裏多麽照顧你們,你、還有你,不還被師姐救過一命嗎,你們都忘了?!”
“可是這樣的狀态,再進沼澤也是必死無疑……”
“我不怕死,我這條命都是師姐給我的!”
同隊的修士眼看就要內讧,王平夾在中間被四面八風的唾沫星子噴,擡頭看看徒為,她面無表情很淡定,完全沒打算勸架。
他只好自己當這個和事佬:“幾位尊者冷靜,冷靜,傷口會裂開的……”
這邊動靜太響,徒為回到馬車邊上,一撩開車簾,果然看見鳳千藤雙手抱臂倚在門口。
“嫂嫂認識這幫修士?”她問。
“何止認識。”他表情深沉,似乎若有所思。徒為道:“那要過去跟她們打個招呼嗎?”
鳳千藤覺得這話可笑,彎了彎眉眼:“用我這副廢人的身體?”
“……”
“我沒法再做什麽,打了招呼也沒用。你別讓他們知道我的存在。”
“但,”徒為張張嘴,悶聲道,“那好吧。”
最後争吵沒争吵出個結果,少數服從多數,沈心泉還是被其他幾個修士搬上了馬車。其他人都因為他們身上那股殺伐之氣害怕,王平卻笑得溫柔似水:“正好,我們也要去邊界地,勞煩尊者們給我們指個路。”
之後的一路異常順利,衆人在日落前抵達了邊界地。
邊界地原本只是一片荒原,後來魔修入侵到這裏,修士們四年抵禦間漸漸在這片土地上搭起了要塞城池。最後就變成了這樣一座如同小型城鎮一樣的地方。
徒為坐在馬車邊上入城時有些意外,畢竟這裏比她想象中有人味兒很多。
沒有滿地屍體,沒有慘叫和厮殺,倒是很像真雷鎮,有各種各樣的人混雜在街上,看起來繁華熱鬧。
要說哪裏不同,也就只有城牆高得離譜這一點不太一樣。
“茶館。”望着外頭的鳳千藤冒出一個詞。
馬車行進終點确實是一處茶館。
“為什麽是茶館?”
“說是茶館但也是據點。紫霄宗的都在裏邊備戰而已。”他眼底浮現出淡淡的懷念,那一抹苦澀也沒能逃過徒為的眼睛。
她傾身過去,按住他的手親他,鳳千藤壓根兒沒想到這丫頭片子突然來這一下,沒能躲開,只能被她抵在窗邊上承受。
她想伸舌頭過來立刻被他咬了一下,有點疼,徒為不高興地松開:“嫂嫂幹什麽?”
“這話不該我問你?”他咬着唇,似乎難以置信,一雙美人眼瞪着她,拿手背使勁擦濕漉漉的唇:“段徒為,我告訴你,你敢再伸……”
徒為坦然:“可我都說每天都要親你了。”
“我沒答應,也沒準你伸舌頭!”
你不答應也沒用。
鳳千藤的唇形很好看,唇珠也很好看,光是看就知道親起來很柔軟。
她往後一坐,把壓住他的手撤回來:“嫂嫂不想讓他們知道你在這那我就不說。”
被曾經憧憬仰望自己的師妹師弟看見現在這具連行走都尚且困難的身軀,徒為雖然不算情感豐富的那一類,但也不難想象鳳千藤此刻的心情。
說話間,馬車已經駛到酒館門前,裏頭人聲沸騰挺熱鬧,好幾個修士迎出來七腳八手把沈心泉擡進去,沈心泉還在一個勁吼自己要去沼澤,可惜沒人搭理她。
“她看起來好像很喜歡嫂嫂。”徒為道。
鳳千藤淡淡的:“她是個好孩子。”
“……”很突然的,她心裏那點幼稚的火氣就上來了。
雖然自己不喜歡被鳳千藤叫好孩子,但聽他管別人叫孩子那也不行。
跳下馬車,把落在旁邊的毯子有點粗魯地扔到鳳千藤腦袋上又過來給他蓋好。
“反正要進去跟修士們了解近況,你跟我一起。”
“我就在馬車……”
“不行,王平一會兒肯定要卸貨的,你在這裏不方便也不安全。”
鳳千藤沉默一秒,點頭。
徒為展開手臂:“我抱你。”
“……”他立馬冷了臉色咬字:“背。”
“不。”
“你……”
“絕不。”
看鳳千藤面色不虞也不管,伸手過去強行穿過他削痩的背脊繞過他的膝窩,沉着眼睛說的話卻滿帶一股孩子氣:
“我說要抱就要抱,你有本事大可以在這麽多人面前反抗試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