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生氣兩則

生氣兩則

1.

白清無法無天的那幾年裏沒少惹林春玉生氣,有次林春玉氣得狠了,白清不敢觸黴頭,她躲在宿舍住,不敢回家。

到了國慶、寒暑假一類的長假,沒有正當理由不準留校。

白清家在本縣,肯定留不了。她尋思報名幾個競賽,拿留在學校方便準備比賽為由。

白清行動力很強,翻找競賽名單,翻着翻着,紙上一個個方正的黑字逐漸扭曲,混成一團泥濘,在白清眼前重複旋轉,轉得她頭暈。

白清乏力地趴着,是太久沒見姐姐,戒斷反應了。她感覺自己要發瘋,立馬死死地咬手,保持清醒。

如果現在發瘋,在學校惹事,姐姐會氣上加氣。

白清心裏回蕩着一個念頭,比那些字轉得還快,還多——我想姐姐。

我想姐姐,我要回家。

不止是字,白清眼中的世界全部在轉,她強忍着不适收拾東西,怕自己暈倒,耽誤回家,她閉眼狠狠撞上牆,撞得眼冒金星,強強相抵,終于不轉了。她趕緊将東西掃進書包,趕車回家。

一到家,白清精神抖擻,不見之前的陰郁模樣,她什麽東西都不放,不想浪費一點時間,她在屋裏找姐姐,發現姐姐在廚房。

高中生作業多到懷疑人生,即使白清會做飯,也沒有時間做,林春玉再氣,不可能不給人飯吃。

白清在長身體的時候,吃的非常多,以往林春玉葷素搭配,一盤一盤花樣多多的搞起來,今天她從冰箱裏翻出冷凍餃子、面條,之前沒吃完的火鍋丸子,一把青菜,全部放進水裏煮開煮熟,加點醬油鹽完事了。

白清看見一大盆,高興地說:“這麽多呀,姐姐真好,謝謝姐姐!”說完呼啦呼啦地吃了起來。

林春玉見她這麽好養活,忽然不氣了,心想,唉,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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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白清動不動要親。剛談戀愛的時候林春玉很有新鮮感,樂意接受白清的索吻,後來一天到晚親,林春玉煩死了。

林春玉一煩,白清就焦慮,一焦慮,就扯頭發。

她看見扯下來的頭發,怎麽這麽容易斷!氣得全吃了,怎麽嚼都嚼不爛,幹脆直接咽,頭發太長咽不下去,她去客廳找水喝。

客廳和廚房連通,吃吃喝喝方便,而且窗戶大,陽光最足,林春玉喜歡在客廳辦公讀書。白清撞上了林春玉。

林春玉心思在書本上,原本不會發現,但白清太笨了,什麽都藏不住,走路鬼鬼祟祟,不大方。

林春玉關心了幾句,白清更加心虛,林春玉見狀,以為有大事,說:“前幾天你學校是不是組織了體檢?報告單給我看。”

白清支支吾吾,林春玉擡高聲音:“給我看看!”她繞到白清背後去掰白清的手,捏的這麽緊,一定有東西!

白清打開手,林春玉看見裏面一團頭發,追問白清,白清哭了。

林春玉心想,我沒有問得很兇啊。

她抱着白清哄了兩句,白清抽噎地說出真相。

林春玉一言難盡,越談白清越嬌,哪裏出了岔子,主要肩負家庭的位置應該是她來站嗎,怎麽隐隐約約感覺不對勁?

林春玉拍白清的背,給她順氣,想說,多大點事啊。她怕傷人自尊心,換成了:“沒事,你直接跟我講就好了,關鍵這個影響到我工作才煩,不是嫌棄你。”

白清聽見影響了姐姐的工作,不就代表着她在姐姐心裏有分量,當即喜笑顏開。

林春玉罵她敗家,她才收起笑容,乖乖地扔掉頭發。

她說:“我不是故意隐瞞,我怕姐姐知道我吃頭發髒嘴,不跟我親了。”

林春玉:“你不說我還想不到這茬。”

白清急了,“我再也不吃了!跟我親嘴吧,我想跟你親嘴!”

林春玉聽她反複說親嘴,這麽直白。林春玉有點害臊,說:“你去刷個牙。”

白清飛奔去刷牙了。

3.

如果姐姐的工作變少,空出來的時間變多,就可以經常和她親密。白清是這麽想的。

第一,從源頭解決,搞垮姐姐的事業學業,得到的時間最多。從前的白清可能真會采取這個方法,但吃過苦頭的白清不一樣,她果斷删除這個方案。

第二,幫姐姐處理,白清不懂工作方面的事情,學習上的她懂。林春玉現在是大一,學的某些基礎課全國共通,白清可以解決這部分。

得從兩方面來,時間多了,還得增加林春玉的熱情。

白清網購了好幾套漂亮衣服,在等待快遞送來的這幾天裏,她幫姐姐寫作業,寫完的那天換上新衣服親個夠。

白清心裏想得美,計劃得很好,剛實施就被林春玉抓個現行。

交往後,林春玉想着情侶之間要盡量平等坦誠,對白清态度寬松了些,她得知白清偷偷寫她的作業,冷笑:“是不是我對你太好了?”

白清欲蓋彌彰地捂住作業紙,林春玉教訓她:“跟你說了這是造假,騙人的,你從來不聽我說話,知識進不了我腦子,那我上學幹什麽。”

白清解釋:“這些課程沒有用處的,你看,它教怎麽做職業規劃,畢業後創新創業,姐姐你已經創業成功了呀。”

白清學過,知道沒有用,林春玉沒學過,所以不知道。她不給林春玉去體驗知曉這沒有用的過程,有種經歷過就高高在上回頭指點的感覺。

太讓人不爽了。

面對林春玉的指控,白清連忙為自己脫罪:“我沒有高高在上,我是想……”她臉紅了。

林春玉:“我樂意上沒有用的課,我沒上過大學,就算進裏面走一走也高興,你卻說我出去被太陽曬被蚊子咬,走出一身汗,什麽都得不到。”

白清嘴笨得打結,她說姐姐說的對,林春玉在氣頭上,覺得她敷衍。

林春玉:“我都不想說你,你以前還覺得我想讀大學只能通過給你做陪讀來達到,我在你心裏這麽不值得?”

白清沒有這些想法,卻惹了姐姐生氣,她實在理不順其中的因果聯系。她只知道林春玉生氣了,所以她立馬下跪道歉,喊:“我不是東西!”

林春玉不領情,“只會來老一套,你愛跪就跪着。”

林春玉拿作業回房間,職業規劃課的老師要求學生羅列畢業後期望的職業,寫成一篇論文。

林春玉看白清寫的內容,第一眼過去很清爽,字不算頂漂亮,組合在一起規整就夠了。第二眼則是具體內容,白清分點寫的:1.糕點攤老板。2.糕點店老板。3.糕點連鎖店老板。後面各附了具體內容,描述為什麽做,怎麽做。

林春玉笑了下,寫的什麽玩意。

之後還有456,鑒于林春玉的事業沒發展到糕點店的下一階段,白清寫不出相關的,開始編:4.燒鵝店老板。5.烤鴨店老板。6.鹵肉店老板。

好,是葷菜系列。

接下來則是亂七八糟天南海北:7.服裝店老板。8.超市老板。9.書店老板。

每個職業單獨起段,開頭寫職業。林春玉能快速看完白清寫的所有職業,林林總總十來個,後面實在編不出來,開始湊字數,比如為什麽開店,因為燒鵝很好吃,喜歡吃燒鵝的人很多。

林春玉能想象出白清絞盡腦汁的樣子,她寫糕點店的部分挺專業詳細,三點的規劃路線層層遞進,只看前面,準能得到高分。只是這個老師要大幾千字的論文內容,到後面沒東西可寫了。

碰到足夠好笑的東西,氣能被笑跑。白清總是這樣,笨得惹人氣,笨得惹人笑,循環往複,日子一天天稀裏糊塗長長久久過下去了。

當初白清說陪讀,是她腦子裏想不到更多的東西,從她寫這篇論文就能看出來這人大腦裏面的路只有幾條可走。

林春玉明白這點,也明白是自己腦子裏的路太多,鑽牛角尖,深化曲解白清的行為。如果她倆能互相均勻一下該多好。

她得跟白清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白清才知道。

林春玉腦子中的路本來要找到直直的出口,臨了轉了個彎,給自己繞回去了,重新關在自己那愛亂想深想的小房間裏。

她想,她就不說,這是白清和她談戀愛應該遭受的,如果這點苦都受不了,這點眼色都不能慢慢磨煉出來,那幹脆別談。

林春玉洋洋得意,誰叫白清喜歡她呢。

林春玉實際上不能拿白清怎麽樣,做的報複措施純粹屬于心理攻擊,如果白清對她沒感情,那效果完全不痛不癢,不會叫白清難受。

至于過程中的物理攻擊,全是白清心理變态,自己非要虐自己,林春玉可沒有強迫她。

可惜白清喜歡她,喜歡到要死要活。所以林春玉抓住了白清的把柄。

林春玉知道她們倆的心理都不算健康,好在內部消化了,沒有出去禍害誰。關起門來,玩到何種程度,是她們自己的事,由不得外人指點。

林春玉越想越舒坦,她有個難以啓齒的點,處于操控別人的上位時,尤其下位還是白清這麽聽話的類型,林春玉會爽到想夾腿,腦袋一陣一陣麻。

林春玉聽着歌悠閑地重新寫了一份,寫完出去叫白清起來,白清跪了幾個小時,顧不上膝蓋難受,爬起來就要做飯,已經超過了她平時做飯的時間點,千萬不能讓姐姐餓肚子。

白清圖快,做了面條,端上桌,林春玉說:“現在燙,涼一會。”

林春玉叫白清過來一起坐沙發等涼,甚至讓白清躺下來,将腿放在她的腿上。

林春玉卷起白清的褲管,揉白清的膝蓋,問:“難不難受?”

白清誠實道:“一開始難受,難受久了就沒感覺了。”

林春玉俯身親她,“你這麽乖啊,不偷偷起來?”

白清羞愧地說:“我再偷下去,沒法在家裏待了,我錯了。”她一邊羞愧,一邊抵不住誘惑,追着吃林春玉的舌頭。

林春玉只想親一下就分開,不得已和人深入地親了一陣。林春玉氣喘籲籲……這學期是不是有體測,她作為社會學生需要參加嗎?要不趁這個機會鍛煉鍛煉,提升一下肺活量?

林春玉又心疼又得意,支配白清的得意占大部分,“你咎由自取,再敢亂做事亂說話,可不是這麽簡單。”

白清保證之後不再犯,談個戀愛,不知道已經做了多少保證,能寫成一大張不平等條約了。

白清大概察覺出林春玉容易将事情嚴重化,拿捏不準林春玉的度,她決定以後只說完全正确的話,比如誇人漂亮,誇人聰明。

白清沒了包括言論自由在內的許多權利,她靠着姐姐,幸福得有些昏昏欲睡,她說:“我愛你。”

4.

林春玉:“你是不是買了些衣服?”

确實有,不過因為節約姐姐時間的計劃失敗了,白清打算退貨。

林春玉聽見白清的話,點了下白清的額頭,“好笨啊!你到底是怎麽解出來那些很難的題目?”

白清捂着剛剛被戳的地方,“你怎麽知道我買了衣服?”

林春玉:“少管,你要做什麽我一眼就知道了。反正衣服留着,我要看。”

白清抱住林春玉的隔壁甩來扭去,“姐姐把我養大,當然最了解我了,我第一次看見你的時候才幾歲,才到這裏。”她比劃了一下,手掌蹭着林春玉的身體,放在林春玉上胳膊的位置。

白清的回憶勾起了林春玉的回憶,她眼前浮現一張稚嫩的面龐,林春玉渾身一激靈,背德感暴增,慌張地打掉白清的手,“沒大沒小。”

這個詞化作無形的手指,結結實實地又戳了白清一下,白清說:“小的那個伺候大的,給大的穿漂亮衣服看。”

林春玉理所當然:“這是正确的。”

白清鹦鹉學舌:“這是正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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