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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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文州在進來之前閱讀的那些黃少天資料裏,印象最深的是“擅長伏擊與絕殺”一條。

履歷上他的戰績不多,兩只手都未必湊得滿。但随便拿出一條來都足夠國家最高級別的榮譽勳章,超S等級的案例。最有名的是去年蛇頭集團的case,背後牽出的主線是某大亨,住在一座堅壁清野的島上,十幾層保镖和安全系統的防護,據說蚊子都飛不進去一只。軍方僵持了半個月,人贓俱無所獲,正打算另尋他路,就傳來大亨在島上最核心安全的部分——自己房間卧室遇刺身亡的消息,5天後葉修扛着一紙箱的證據拜訪了軍政機關大樓。

那次埋伏第十局半途偷偷介入,誰也沒通知,黃少天無聲無息地在島上消失了10天,又花費了3天時間逃出來,帶回的是死訊與全部證據。

局裏的人偶爾會戲稱他為死神——因為幾乎沒有人能預測到他什麽時候出手,出手後絕不會空手而歸。

就像現在,喻文州并沒有看清他何時睜開眼,注意到的時候已經被尖銳的物體抵住了喉嚨。

喻文州沒有慌張,也沒有推開他,而是在這種命懸一線的氣氛裏宛如平常地注視着黃少天:“你對待同事都這麽冷淡的嗎。”

“要看怎樣的同事了。”黃少天冷冽地吐出幾個字。他的目光裏根本找不到之前吊兒郎當或熱情似火貼過來的Omega囚犯的影子。他本身就像一把凝練出的劍,鋒寒入骨。

這還有點意思——喻文州想,之前在錄像帶裏看到的“表演”和偶爾圍觀到幾次他與囚犯的争執動手,其實都不曾讓黃少天出過全力,演技裏總帶着點懶洋洋和漫不經心的游刃有餘,畢竟把監獄裏的人全打包也未必是他對手。

至于他突然袒露的殺意,喻文州也在意料之中。持續近半個月石沉入海般的試探突然峰回路轉,但凡有點脾氣的人都會不爽。另一方面他更清楚黃少天在試探他的能力。

“至少不是會害你的同事。”喻文州笑了笑,從他手裏接過兇器——一根折斷後磨出尖端的牙刷柄,不慌不忙地把他的胳膊塞回被子裏拍了拍,“好了不鬧了,說正事吧。”

“!!??”黃少天驚出一身冷汗,他剛才可不是被喻文州說服自願放下防衛和武器的,他的身體失去知覺,而且是在喻文州拿開牙刷柄後他才發現自己一動也動不了的事實。

“你想問我怎麽做到的?”喻文州非常善解人意地通過他的眼睛讀出了他的意思,“身體檢查。我在你的關節塗了點特殊藥物,會暫時放松肌肉。點滴是揮發型,擾亂神經系統工作。對于我們這類受過特殊培訓的人來說,單哪一種都不會産生太大反應,混合後多多少少會影響到身體控制力,不會太久,30秒左右。我解釋完之後——是不是好點了?”

“我靠!”黃少天咬着牙把胳膊抽出來,他非常不習慣這種感覺:渾身發軟,毫無着力點可言,“對同事也能下的去手,喻文州你有沒有良心啊!”

喻文州把點滴架子推開——按理說地面上應該積了不少的水,事實卻只有小小的一灘,剩下都揮發掉了:“公平點說,禮善往來吧。”他晃了晃手裏的“兇器”。

黃少天支着胳膊坐起身,臉色不太好——跟身體無關,能開口說話後不需要太久他就恢複了,但這還是第一次,有人能這麽無聲無息地給自己下了陷阱,他全然無知;更可怕的是喻文州完全洞悉了他的行動,甚至在把握着整個節奏,早一秒或晚一秒黃少天都會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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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擔心,這招專門‘殺熟’。”喻文州安慰他,“如果把我換成監獄裏任何一個別人你都不會給他們這樣接觸的機會,我也不過是利用了你的信任。”

“你既然知道不更應該道歉嗎!”黃少天越想越氣,“一開始不理人的是你,突然要認親的也是你,現在偷偷下藥的又是你,葉修怎麽想的?派個人來監獄裏玩我?”

“事關重大。”喻文州居然還有臉坐回床上,黃少天抱着腿蜷在床頭,把後半段都讓給喻文州,堅持不和他有任何接觸,喻文州無奈地笑笑,“你進來這麽久,不會不知道新人都是嚴密監控對象,我從進門的一瞬間就被盯上了,你那裏的‘眼睛’也不少,沒摸清之前不能輕易行動。”

“你的意思是現在摸清了?”黃少天挑着眉反問。

“馬馬虎虎吧。”喻文州笑笑,“少天的功勞居多。”

拍我馬屁也是沒用的——在內心狠狠記了喻文州一筆的黃少天郁悶地揪着枕頭邊,昨天在禁閉室裏喻文州對他吐露身份簡直如同一盆冰塊水澆在腺體上般吓人,虧得他演技過硬抗住了。黃少天猜想他肯定不會單純告個白,接下來必然會有行動,也準備好了怎樣找機會“打擊報複”喻文州,結果想法是對的,準備也算充分,結果卻不盡人意。以他火向星座的風格實在很憋屈,就如同點了一大盆碳準備燒起來,柴剛上就被喻文州一瓶水澆個濕透。

不得不承認,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和喻文州确實存在心照不宣的默契,鬥法也能你來我往,葉修那老奸巨猾從未看錯過。

“我先簡單說吧。”黃少天勉強打起精神進入工作狀态,“落日裏的利益線比我們想像的更深和完備,我進來直接跟了一個家夥——我送進來的,他根本認不得我的臉,但我對他很熟悉,那小子智商非常高,14歲就仿造軍方文件詐騙,撈了一大把。性別分化在少管所裏完成的,出來後專門騙那些婚後已标記的Alpha出來打炮,利用對方對信息素敏感度降低的特點裝Omega。神奇吧?一個Alpha居然能僞裝成Omega而且從未被法現,那些Alpha被劫報警後都還堅信自己是被Omega騙了。錢攢夠了他就開始涉及金融市場,前後從股市裏‘偷’出的錢可以買好幾個國家了。重點是這家夥特別難抓,他對人的信息素特別敏銳,很會躲,就是第十局也跨了大半個國家才勉強靠着蛛絲馬跡逮到人的。”

“來之前我和老葉分析資料時懷疑過他,但落日的命案能追溯兩年以上,他去年才進去——也不是沒可能在進去之前就控制了一切,不過根據我對他的接觸應該不是。落日那個傳聞就是他告訴我的,聽見吳羽策聲音的就是他。我不知道他還告訴過誰,但肯定不多。傳聞是我騙你為了幫我的,畢竟當時我不知道你……呃,總之我也沒想到居然誤打誤撞遇上了。”

黃少天的長話短說也能有這麽洋洋灑灑一大篇,喻文州在心底搖搖頭,臉上倒是一本正經:“他沒有說謊,恰好也能與我這裏得到的消息對上——吳羽策說的,他找過自己,說知道他某個秘密,交易是吳羽策想辦法幫他減刑出獄。不過吳羽策作為毫不知情者不認為自己有秘密在他手裏,所以拒絕了。”

“然後他就被搞死了。”黃少天啧啧感嘆,“我和他房間隔着有點遠,他死的那晚上又特別安靜,和阿梅一樣,連室友都沒察覺。等于一根線就這麽斷了。當然除了他我還懷疑過坦克和深海,他們畢竟是Alpha的兩大頭頭,看起來他們像知道點什麽,尤其是深海,不過暫時還沒有太大收獲。”

“傳聞部分,我是說給豎着耳朵的那個人聽的。”喻文州晃晃左手,他穿着新買的襯衫,扣子是貨真價實的扣子,對方動作再快也來不及在路上找機會給他偷梁換柱,“吳羽策告訴我之前他們以為死人是監獄內部權力傾軋的結果,原本沒太當回事,然而前一段時間死亡率直線上升——我猜是幕後組織終于成功提取信息素和腺體的緣故,總之他們覺得不對勁才開始調查,他甚至不知道有‘模仿聲音’的罪犯存在。”

“所以昨天你在禁閉室裏告訴我的信息和你在辦公室裏獲取的信息是有出入的,而我告訴你的部分你如實轉告了獄警,也就給監視的人造成了我們不但不是同夥且被你利用‘盡忠職守’的錯覺。”黃少天涼涼地說,“真是機智啊。”

“謝謝誇獎。”喻文州說,“整合了你和獄警那裏我觀察到的信息:一,對方存在于落日警備系統中;二,犯人裏有他的同夥,或者說是下手;三,他不是落日的高級管理層,卻在犯人裏有一定權威。”

他看着黃少天:“有沒有感覺範圍縮小了些?”

“監聽工具是個稀罕物,尤其是高科技的,犯人們很難搞到,即便搞得到,弄到我身上不難,弄到你身上比較難——除了警備人員以外也沒有別人可以進出宿舍了。人死了那麽多,就算是神不知鬼不覺,其他人多多少少也該感覺不對勁,目前除了那家夥之外沒有第二個人告訴過我傳聞。”黃少天逐條分析,“所以第三條是為什麽?”

喻文州笑笑:“像你說的,幾乎沒有犯人讨論這些,也就意味着在監獄裏關押時間越長的人嫌疑越高——三年以內新進來的絕大多數可以打消懷疑,他們并不清楚監獄的情況,只會把這些人當做正常死亡人數,同樣也會被別人暗示這是正常的。而五年以上甚至更久的老人們,他們清楚之前的情況,沉默即意味着知道什麽。能鎮壓老油條們的那個人,在犯人裏必定很有威懾力。”

“有道理。”

“至于為什麽不是高級管理層,因為他們很少能有機會來接觸犯人,而這裏發生的每一起謀殺都是相當具有邏輯和計劃性,對于新人的監控也細致至極,熟悉每個人的值班表、作息、性格。”

“或許是有人向他彙報?”

“如果是這樣,那落日有一半的警察都在從犯的名單上——包括李軒和吳羽策。李軒告訴我他們這兩年為了調查死因才加大了內警巡邏的排班力度,外警那邊肖時欽和楚雲秀也在幫忙。如果他們是,剛才你的線索和我的線索不可能對上。”

“嗯……”黃少天抱着膝蓋陷入沉思,“如果是中下層的警察,會是誰呢?和犯人接觸最多的崗位基本都在內警,巡邏和放風的……喂你幹嘛?!”

喻文州突然湊到他臉上,黃少天向後縮到床頭——對于這位同事他目前還心有餘悸,恨不得拉出一條三八線把喻文州隔離到遙遠的岸那邊。

罪魁禍首微微側頭,示意門口:“有人上來了。”

“我早就聽到了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等他快到門口兩眼一翻繼續暈過去人事不知絕對不留破綻。”

“那倒不必。”喻文州慢悠悠地說,“既然戲要做足,還是你醒着比較好。”

“……”黃少天此刻非常痛恨自己的智商,因為他迅速get到了喻文州的意思,并且在分析利弊後居然覺得他的主意很不錯。

喻文州繼續笑着——幾乎有點揶揄的意思了,那個非常輕的腳步聲越靠越近,他還老神在在地看着黃少天:“一位之前對新獄醫産生強烈興趣、有過肢體接觸、并且每次接觸都要越線的犯人,在發情期剛結束還未完全平息的敏感時段,獲得同好感對象單獨相處機會——你覺得他會怎麽做?”

黃少天惡狠狠地瞪着他:“因為獄醫說了謊,所以他什麽都不會做。”

話是這麽說,他還是扯開喻文州的衣領,對着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他知道自己耳朵後面已經開始發熱——那并不是發情期的餘熱影響。他也知道喻文州發現了,因為他輕輕撫了撫他的臉,側過頭去親吻了黃少天。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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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朋友:你看我就說是親醒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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