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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騷動約在下午5點鐘發生。

喻文州記得自己剛看過表,上午和張益玮的約談收獲了不少消息,他一邊伏案寫着,一邊用手指輕輕敲打桌面——門口的攝像頭可以清楚地拍到他的動作。第十局入局培訓裏有這麽一項——如何在封閉和監控環境下傳遞消息?答案是有效利用敵人的攝像頭。黃少天這麽做過,喻文州現在也這麽做着。

十局有十局的密碼本,每年一換,長期卧底的外勤會出現密碼滞後的情況,而接頭人則有義務記住對方的版本。黃少天那次特地使用了三年前的版,喻文州只是看了他的手勢便知道了。以前入職培訓的時候葉修也這麽誇過他:“全局腦子轉速能趕上我的,除了你幾乎沒別人了。”

喻文州指尖敲着,門外突然像點燃火把一樣燃起沸騰的吵雜。醫務室是整座監獄最安靜的地方,哪怕是晚間自由活動時間裏發生打架,也很少有能穿透圍牆到他耳朵裏。他放下筆,正打算出門看看情況,牆上的警笛兀地響起。

監獄守則裏鳴笛屬于三級戒備,喻文州立刻站起來往外走,回廊盡頭奔跑過幾名警察,喻文州跟着他們跑進牢區,樓上的警報燈一閃一閃,所有牢間門全部打開。警察們吹着哨彙聚到底層,喻文州沖到樓梯口,從欄杆處向下望——底層人頭湧動,無數Alpha犯人被獄警們推搡着往樓內走。

“回你們的房間!聽到沒有!回你們的房間!”

混亂之中有人大聲喊,但又被更大的吵雜怒罵淹沒。即便是能力受掣的Alpha,性別天賦也要比Beta強壯許多,裝備齊全的警官們沒有能占到上風,兩邊混亂地打成一團。

“發生什麽了?”喻文州拉住一位路過加入戰場的獄警,“現在不是工作時間,為什麽把他們都趕回來?”

“我也不清楚。”小警察擦了把汗,“只聽說工地出了點狀況,犯人們必須回牢房,但是今天不記工分會影響月末結算,他們不樂意,就鬧起來了。”

喻文州沉思片刻,轉頭把目光投向人群——按理說腺體上插着芯片的Alpha們雖然體格不弱,抑制劑的注入和控制芯片削弱對他們能力削減幾乎是對半砍的,可現在看起來有不少人戰鬥力比平時更強、更富有激情和攻擊力。

“糟糕!”喻文州想到什麽,臉色微變。也就在此刻,外警班的人也趕到了。

肖時欽從另一端的門突進,二話不說先打開了牆上的開關。

白色霧化氣迅速在一層大廳彌散——那是信息素抑制噴霧,最直接和強烈的手段,Alpha們讨厭的味道,因為會直接中和化解信息素,對身體會産生一定損害。有幾個不幸站在牆邊被直擊面部的犯人立刻昏倒在地,下一秒楚雲秀帶着幾個人殺進來,端着槍沖人群開火。

她準頭極刁,在這麽混亂的場面下也能擦過警員們的制服打中目标——都是一些昏迷和僵化彈,被擊中的Alpha迅速失去戰鬥力。配合她開槍的節奏,肖時欽調節着噴霧的面積和角度,把人不着痕跡地趕到外警班的槍口範圍內。

“聽着!”楚雲秀一槍放倒一個人,聲音透過樓層廣播傳出來,“你們還有最後的機會,自己走回牢房,別像夜店喝醉酒的高中生還要男朋友送,我們可沒有溫柔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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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雞儆猴效應在哪兒都管用,一部分人産生動搖,松開反抗的力度。楚雲秀端着槍又射了幾個冥頑不靈的反抗分子,騷動開始平息。

落日的外警實力果然不容小觑,從外警班沖進來到戰鬥結束,不過短短3分多鐘。喻文州看着樓下灰頭土臉排起隊伍的Alpha們,內心不禁深深擔憂起來。

鄭軒加深了他的憂慮,三步兩步奔到他面前:“喻醫生快快快,就靠你救命了。”

“到底發生什麽事?”喻文州問。

“還能有誰啊。”鄭軒喘着氣,指向門外,“黃少呗,在人群中突然發情,信息素爆發,Alpha們瘋了,幾乎打起來。大家拼命把這群公猩猩往房間裏趕呢。”

發情期的Alpha力氣和狀态與平時更不可同日而語,何況是受到影響又得不到Omega的狀況下,那種欲求不滿能掀翻張益玮的辦公室。

喻文州皺起眉:“他發情期已過,怎麽會突然發情。”

“這就是您的專業範圍了,”鄭軒扯過他的手,“趁現在情況控制住,您趕緊跟我走吧。”

喻文州被他拉着跑了幾步:“去哪兒?”

“工廠。”鄭軒頭也不回,“人被我們關在那兒了。”

發情期裏散發着信息素的Omega,通俗點形容,像掉進亞馬遜河的生肉、滴入蜂群的蜜、廢鐵場裏的萬磁王。

很不巧的是,黃少天工作的露天車間在最外層,要移動他得經過其他人集體工作的工廠。只是隔着牆散發的信息素就讓一工廠的犯人發情了,警員們根本不敢讓他靠近,一旦此人踏入工廠,情況就将完全失控。只好先讓所有Alpha先遠離信息素影響半徑,再進行救治和注射。

外警班一律保持距離,守住甜甜圈底層,喻文州從辦公室抄了點藥和針劑跟着鄭軒跑到後車間。

這是他第一次涉足犯人們的生活區,此時安靜得只有陽光路過,黃少天在另一道門外,有警員在大門上噴了信息素隔離的抑制噴劑,喻文州推開門,另一邊遠遠守衛的Alpha特警馬上帶起隔離面罩。

沙漠傍晚陽光沒有溫度,只是淺鋪在砂礫之上,随着時間的角度慢慢變冷。喻文州走進車間,鋼鐵與碎石都泡在模糊不清的陰影裏。腳邊踢到個凸起的地鎖,鎖鏈滾動發出沉悶的聲響。

“黃少天。”喻文州叫了一聲,卻無人回應。

他沿着着地上的鐵鏈,慢慢向前摸索,大約有兩、三米的距離,碰到了黃少天。

黃少天的胳膊還鎖在鐵鏈上,身體佝偻背對着喻文州。喻文州手蓋上他的後背——體溫偏高、呼吸急促。也許是昏暗的錯覺,喻文州甚至感到手下的肌膚在細密地顫抖。

“少天?”他放低聲音呼喚他,“還好嗎?”

黃少天依然沒有回答。喻文州感受到了他的緊繃,頓了頓,俯下身靠近:“你先忍耐一下。”

他的手掌沿着黃少天的脊背爬到後頸,摸索到他的腺體。鑲嵌在上面的貼片已經熱得發燙。喻文州用牙咬開針劑的蓋,貼着腺體把抑制劑緩緩推進腺體。

黃少天身體終于放松了點,他反手抓住喻文州:“聽我說,我……”

“先別說話。”喻文州揉着他身後的腺體,“非發情期被強制誘發,未标記的Omega的不适度會增加一倍,信息素紊亂難以控制。我只是做了緊急措施,在下一波到來之前把你帶回去。站得起來嗎?”

黃少天撐着他的手爬起來,沒走兩步就往下跪。喻文州眼疾手快扶住他:“不行就別勉強了。”

他也不再多話,單手抄過黃少天膝彎,穩穩把他撈進懷裏。

鄭軒給他們開門的時候,低聲卧槽了一句。

也難怪他第一次看見黃少天待在一個人的懷裏,閉着眼乖巧得簡直不像他認識和頭疼的那一位。

喻文州腳步不停,迅速從中廊穿到主樓。楚雲秀守在那兒,看見他們過來拉下口罩聞了聞:“啧,還是有味道,不過比剛才好多了。”

她打開門,喻文州點點頭從旁穿過。

Alpha們已經被完全控制住了,昏倒的那部分被獄警們拖去了禁閉室,剩餘其它人都回到自己的牢房,燈光關閉,明明還未至夜,整座樓卻像陷入了沉睡魔咒般靜谧。

喻文州循着腳邊引導地燈回到醫務室,懷裏黃少天的身體又開始起伏發熱。他走到住院區最裏層,叫鄭軒幫他打開浴室房門。

Beta們聞不到黃少天身上的味道,鄭軒一臉擔心地看着喻文州把他放進浴缸:“沒事吧?”

“不好說。”喻文州脫下外套,挽起襯衫袖口,“可以拜托你件事嗎?”

“您說您說。”

“到門口,把門關上,別讓任何人靠近。”

鄭軒愣了愣:“浴、浴室門口?”

喻文州搖頭:“是醫務室的門。”

“哦,好……我能再多嘴問件事嗎?”

喻文州關上浴室門,和他一起走到外間,拉開櫃子尋找抑制劑和藥物,“想問為什麽?”

“呃……”

他拿着幾瓶藥,對鄭軒晃了晃:“Alpha們傷情應該都不太嚴重,你拿着我的急救箱去找李軒,統計一下傷員,能處理的緊急處理一下,處理不了的讓他們先疼着。我現在需要優先處理最緊急的狀況,一個小時後,我去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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