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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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警官倒退幾步,跌坐在地面。

備電室空間比主電廠要小得多,因為平時很少用到,所以操控機上布滿灰塵。他身後是一排冷凍儲存架,透明玻璃門後的冷光照亮着無數顏色詭異的瓶瓶罐罐。

操控臺上方的五六塊液晶屏已經全部黑掉了——當然,即便沒有監控視頻,從窗口外也能看到主控電機房化成的巨大火球,伴随着二次爆發的巨大轟鳴,震動着地面。

他從來沒有一天想象過自己所有的“成果”會以這樣的形式粉碎在他面前,它猶如一個噩夢般的幻覺,緊緊扼住他的身體,難以反應。

陳警官的父親曾經是小縣城的巡邏警官,母親是法醫,一個标準AO組建的家庭。他第一次發現自己對于性別和信息素有非同尋常的執着時,是他進入警校的第一學期。

一個普通的Beta,在Alpha居多,幾乎沒有Omega的封閉訓練營裏,雖然背靠性別法則已經減少了絕大部分意義上的性別欺淩壓制,但是在訓練場上,他也深刻感受到Alpha從體能到力量極限上和自己根本的不同。

他們的體內同時存在生理性別和信息素性別,生理性別可以改變,那麽信息素性別呢?

這個一直圍繞着他的困惑,直到他畢業實習、分配到落日後,終于累積到一個峰值。

源源不斷被送進來的Alpha罪犯、同期入職卻比他升遷更快的Alpha同事,撕裂了他的性別認知。

為什麽不是我?為什麽不能是我?是不是獲得Alpha信息素就能夠掌握力量?哦不,不一定獲得,只要他能夠把他們捏在掌心裏……

他通過父親以前在鎮上執勤的層層關系網,認識了當地事業大亨。一個久病卧床的Alpha,迫切需要一個治病續命的良方。

又花費了幾年時間,躲過同事的目光建立起電廠的實驗室,一點一點利用Beta不受信息素影響,用心理技術滲透進落日的犯人之間,誘使他們參加進入他的研究。

當那些大個子Alpha乖乖躺在實驗室,任由他們擺布的時候,陳警官心理獲得了從未有過的滿足感——他确實可以控制這些在生理上比他更占優勢的性別群。

但那種感覺只是一時的,很快精神的流沙向下凹陷,他需要更高層的東西來填滿。

實驗計劃層層推進,好在Alpha的精神體力支撐力都夠強,他的金主也活得尚好,通過信息素和血液治療,延長了他的壽命和陳警官的實驗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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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技術推進早晚要遇到障礙,陳警官一向仔細謹慎,可現階段需要更多的試驗品。

貪婪的欲望是黑暗裏的爪,伸向和黑暗同色的受害者群。

自上而下層級的控制手法,一邊用金錢和自由利誘囚犯,一邊用無差別殺害脅迫,大半監獄的資源都掌握在他的手裏,甚至于看守隊伍。

引入Omega信息素是他在後階段下的決定——也足夠小心了,放在一個他熟悉但距離落日足夠遠的地方,掌握的都是邊緣人群,被警察發現的幾率微乎其微,即使發現了,也沒有人會調查到那些被“死人”标記的信息素來源。

原本萬無一失的設計,該說他運氣終于用盡還是遲早事發,撞破的居然是第十局。是那個心細如發的葉修。

黃少天剛來到落日的時間段正好在外部計劃被中斷的日子裏,陳警官不是沒懷疑過他,多方試探,他卻沒有一點有和外界聯絡的跡象。

那種感覺是會上瘾的——他需要Omega的信息素作為研究介質,而剛好他的來源被破壞,但老天意外送來一個最純正、甚至強大到也許能對實驗起關鍵性作用的Omega,貪婪淩駕于理智,陳警官謹慎而徐徐展開了捕獲黃少天的計劃。

沒想到這個計劃,最終竟成了作繭自縛的定時炸彈。

并且是自己按下了開關。

“不、這怎麽能……我不……”他顫抖着抓住衣襟,“我已經走到這裏了,怎麽能失敗、怎麽會失敗、我不可能失敗!!!”

冷光和火光映照着他的臉,如同被冰火切割過的表情,瞳孔裏凝聚着瀕臨崩潰的、瘋狂的風暴。

“沒有那麽容易結束的……”他喃喃自語,從地上蹒跚爬起,嘴角抽動,“我還有……”

鄭軒他們也看見了火光。

畢竟電廠距離監獄距離沒有那麽遙遠,在一馬平川的荒漠,深色的黑夜被火光點燃,星河褪去了顏色。

追捕逃犯的分隊才剛剛集結完成即将出發,震耳欲聾的巨響把所有人都釘在原地,李軒望着爆炸的方向,嘴裏喃喃:“我靠這麽大動靜……”

吳羽策轉頭瞪了他一眼,他立刻轉口:“我是說,怎麽回事?不會是逃犯搞得吧。”

“不排除可能性。”楚雲秀把狙擊槍背在背上,吹了個口哨,“所有人,電廠方向。留守人員關閉監獄一切進出口,進入鎖定模式,沒有我的指令不得開門!”

“不是我說,那裏基本沒有人的吧?而且這麽大火災,是人早被炸死了。”李軒說。

“放心,我叫了火警。”吳羽策關閉了通訊系統,“不管發生什麽,就在監獄旁邊,是或者不是,我麽都有義務去探個究竟。”

“吳警官說得對。”鄭軒深深嘆了口氣,坐上駕駛座,“我們走吧。”

與此同時,黃少天踹開了備電室的大門。

這裏更像個值班室,通常也被維修人員當成值班室,沒有系統問題時他們只需要到這裏調取所有控制機的數據記錄就可以,根本不需要走進主廠房,因為發電廠平時可以自主運行,所以這裏的利用率也屈指可數。

備電室的防範系統也遠不如廠房,門是鋁制的普通開關門,方便人員出入。剛剛陳警官的确跑進來反鎖了門,但黃少天一槍打穿了門鎖,用腳就把門打開了。

喻文州端着槍在他身後掩護,備電室光線昏暗,除了幾個失去工作能力的液晶屏之外,只有一個控制臺,幾米開外是一座巨大的備電系統,而控制臺和備電系統之間,擺放着一架頂到天花板的玻璃儲櫃,櫃門打開,裏面的瓶瓶罐罐摔碎了一地。

“跑了?”黃少天謹慎地走進去,低聲問喻文州。

“應該沒有,我剛才查看過,沒有後門。窗戶只有兩處,都是密封的。”

“這地方不會也有個地下室之類的吧?”

“那就不好說了。”喻文州視線在房間裏轉了一圈,“查看一下。”

黃少天靠近控制臺,低頭看了看:“啧,的确是自作自受,估計氣瘋了,連自己的實驗成果都砸,還是怕我們拿到證據銷毀後先跑路?”

地上全是碎玻璃渣,幾乎沒個落腳的地方,喻文州皺皺眉:“不,打算銷毀證據潛逃的犯人不會用這麽笨的方法,有這個時間他早就……”

他忽然神色一凜:“難道!”

“小心!”黃少天同時呼出聲,一道劈開空氣的火光沖着喻文州飛射過來,黃少天用力把他撞出門,那道火光擦着他的後頸,落在喻文州剛才站的地方。

他們再一次狼狽跌倒在沙地之上,黃少天就地一滾站起來跑到房子轉角作為掩體,喻文州則默契地向反方向躲開。子彈噗噗打在土地上,揚起一道沙塵。

“沒事吧少天?”喻文州在另一個轉角背後喊。

“沒事……嘶。”黃少天擡手摸了一把脖子,拿到眼前滿都是血,“區區擦傷。”

他擡手往門口的方向射了一槍,門內突然沒了動靜。

“你看清了嗎?”黃少天叫了一聲,“嘿老陳,你都彈盡糧絕了,不打算出來聊聊?”

裏面安靜得不可思議,喻文州從另一邊繞過來蹲在黃少天的旁邊:“我猜他沒辦法跟你聊了。”

“什麽意思?”

仿佛是回答他這句話,剛才被黃少天踹飛的鋁門,這一次又從房間內飛出來,徹底和這個庇護所脫離了關系——和将近同樣體積大小的水泥塊一起。

黃少天瞪大眼睛,一只深紅色的巨手,扒在牆上,血管凸起,那塊牆面瞬間就被捏得粉碎。

“我想,陳警官把剩下的實驗藥品全部給自己用了。”喻文州說。

一個巨大的肉塊伴随着這句話,從房間裏沖了出來。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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