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39
監控器閃爍的冷光落在趙警官身上,他手裏捧着茶杯,坐在這面不斷閃動的熒光之壁下,淺藍色的光在他身後投下長影。
鄭軒敲了兩下門,趙警官沒回頭他先推門而入:“師父。”
趙警官把茶杯放回到桌面上:“巡視完了?這才幾點,不會偷懶了吧。”
“我哪敢。”鄭軒苦笑,提着水壺給他續了一杯水,“我那層人少,所以反而沒太浪費時間。”
趙警官聽到這句話,放在桌面的指尖抽動了兩下,面色毫無波瀾:“你知道了。”
“……”鄭軒放下壺,把水杯推到他面前,“師父,我不是傻子。”
趙警官掐掐鼻根,從抽屜裏摸出眼鏡戴上:“什麽時候知道的?”
“有一段時間了吧。”鄭軒摸摸頭,“不過我沒有切實證據也不敢相信,牢裏風吹草動的謠言太多了,很難判斷哪個是真的,但……”
“但喻文州開始調查讓你确信我有問題。”趙警官擡頭——從鄭軒進門到現在,他終于正視了他,“不錯,說出去我帶你出師也不丢人了。”
“其實我百分百确認也是今晚的事。”鄭軒在他的目光下不自覺地站直,“我确實不知道喻醫生和黃少在‘調查’什麽,甚至沒有更早察覺他們是一起的,除了今晚——巧合太多了,黃少無緣無故越獄,您在中控室和喻文州發生了什麽我無從得知,但捉拿黃少天的通知是他發出的,他怎麽知道黃少天會出現在哪裏、又為什麽和同樣希望捉拿罪犯的您起沖突、明明是一夥人卻為什麽出賣同伴……矛盾點太多了。”
他嘆了口氣:“我知道您一直嫌我不夠上進,我的确不是有野心和目标的那類人,我一直希望當一個安穩稱職的獄警——就像您……”
“像我就壞了。”趙警官搖頭,“我不是一個好師父。”
“我……”
他擡手止住鄭軒:“明天我會向獄方自首,把我知道的事都交代清楚,至于你,我知道你是哪種人,監獄不适合你。我會找機會向上級申請把你調離,希望你不會重蹈覆轍,成為我這樣的……警察。”
“師父……”
Advertisement
同一時段,李軒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被吳羽策用眼神緊緊盯着。
“我說阿策,”他咳嗽兩聲,“你也看了半天了,到底看出什麽名堂來沒有呀,還是突然覺得我今天格外俊美無匹挪不開眼……”
“少打岔。”吳羽策冷漠地說,“你今天不對勁。”
“啊?”李軒動了動胳膊腿兒,“挺對的啊身體倍兒棒吃飯倍兒香。我今天晚上還巡視了兩回呢!找遍落日也沒我這麽盡職盡責的內警隊長了。”
“知道我的意思就別裝傻了。”吳羽策幹脆把腳蹬在沙發扶手上,“換以前這個時候你早睡着了,現在還精神得跟什麽似的,喻文州和黃少天又都被關起來,你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我不信。”
“你都說了他倆被關起來了,我這不是着急得睡不着嘛……”李軒撓撓臉,“再說平時咱倆也不一起值班,與其說我不正常,你還特地跑過來加班才不正……”
楚雲秀一腳踹開休息室的門:“你倆正不正常改天再說,出事了跟我過來!”
李軒差點被她從沙發上吓滾在地:“我靠拜托下次敲門……怎麽又出事了?!”
“問你那個新來的醫生朋友。”楚雲秀三步并作兩步往樓下跑,李軒和吳羽策緊追其後,“又、越獄了。”
“誰?”吳羽策問,
“還能有誰,喻文州和黃少天。”
“哦……”
“你聽上去好像一點也不驚訝。”
楚雲秀看了李軒一眼——吳羽策也看着他,他連忙換了個表情:“我是說,哦?!”
“他倆居然是一夥的?”楚雲秀沒理他,推開禁閉室大門,“你們調查過嗎。”
“有……”
“沒有!”李軒搶在吳羽策前面說,對他做了個表情,意思是等會兒告訴你,“呃,你是怎麽發現他倆不見了的?”
“停電。”楚雲秀刷開門,側頭讓他倆看裏面被殘忍扒光丢在禁閉室裏的守衛,“剛才不是停電了1秒,監獄擁有最快的備用電接續系統,但燈暗下來的時候總有感覺。我當時剛好路過門口,擔心是不是黃少天又搞事兒,想着進去看一眼。”
她看着孫亮還不省人事的臉嘆了口氣:“的确不是他們搞的,他們早跑了。”
“的确,”吳羽策蹲下檢查了片刻,“被撞擊至昏迷,還有輕微的發情征兆。”
“有頭緒嗎?”楚雲秀問。
“問我?”李軒一臉無辜,“我能有什麽頭緒,我巡邏的時候什麽都沒看見。”
“……”
吳羽策皺着眉頭站起來:“得向上級報告了。”
李軒打了個哈欠:“這麽晚了,張警督早睡了,明天吧。反正大荒漠的他們也跑不遠。搞不好還困在監獄的哪兒呢。”
“我看你是不着急。”楚雲秀白了他一眼,“跑了犯人這麽大個事,也……”
她話還沒說完,頂上的燈閃了閃,啪地熄滅了。
監控室的屏幕也熄滅了,趙警官站起來,屋頂的警報紅燈亮起,門外傳來嗚嗚的鳴叫。
“怎麽了?”鄭軒問。
“停電,”趙警官皺眉,“剛才就停過一次,應該切換到了備用電源,為什麽現在還會……”
鄭軒跑出去問了問情況,回來告訴他:“的确是停電,警報關了所有的牢房門,獄警們開始清點人數了,剛才楚隊和李隊從禁閉室裏出來,說喻文州和黃少天越獄不見了。”
趙警官愣了愣:“我一直坐在這裏看着監控,沒發現任何異樣啊。”
“不知道怎麽回事,您先在屋子裏等等,我去問一下具體情況。”
鄭軒跑到二樓,李警官帶着人匆匆忙忙從樓上走下來,他也愣住了:“怎麽您……”
“情況緊急。”李警官一臉凝重,“牢裏幾個犯人死了、喻文州和黃少天越獄,我剛才已經聯絡了張警督,你去通知外警隊的人,還有李軒吳羽策,十五分鐘後樓外集合,天亮之前必須把逃犯捉拿歸案!”
鄭軒呆住:“死了?”
“死了?”
黃少天探出手,在深海鼻子下晃了晃:“哦,還有一口氣。”
他用胳膊抹掉額角的血,舔了舔剛才在打鬥中咬破的嘴角:“我早說過,哪怕是第十局裏,我打架也沒輸過。”
深海臉朝下,一根長而堅硬的玻璃碎片穿過他的右肩,把他固定在地面。臉上基本已經看不清原來的樣子——黃少天是個有仇必報的,打人有限打臉,按照他的說法,深海的臉醜得惡心到他,還不如打個面目全非順眼些。
喻文州在這段時間裏最後确認了一下四周情況和情報,深海怎麽處置是黃少天的事,他不會幹涉——作為搭檔的禮貌。
黃少天走過去,喻文州看着他:“處理好了?”
“嗯。”他摸摸嘴角,“還挺疼的。”
“很遺憾,我也沒有止疼劑。”喻文州想了想,“或許可以親一下。”
黃少天瞪着他。
“聽說标記過的Alpha和Omega之間會有一些信息素安慰作用,應該也能止痛。”
“我發現在奇怪的場合講笑話是你的特長之一。”黃少天感嘆。
“戰場精神,不要放棄希望和幽默。”喻文州扔給他一把槍,自己背上已經有了三把,“準備好換戰場了嗎?”
“走吧。”黃少天歪了歪頭,他們距離出口并不算遠,黑色的控制機邊緣能夠清晰地看到大門,黃少天的手剛放上去,一顆子彈打在門上,擦過他的發梢。
他轉過頭,坦克——那大概是他——站在他們身後。他将近一半的身體已經完全變形了,可怖的紅色腫瘤像病毒一樣從他後脖頸突起,蔓延全身,左手和右腿完全變形,站也站不穩。他右手持槍,掌心抖得厲害,攥緊槍柄,仿佛正在承受什麽巨大的痛苦。
黃少天嘆了口氣:“都這樣了,何必呢。”
“你不明白……”坦克艱難地開口,“我們別無選擇。”
“你們原本至少可以在牢房裏活着過完下半生。”
坦克嗬嗬笑着:“對我們這種人來說,那叫生不如死。”
他們是重罪犯,精神扭曲的人生賭徒。為了達到目的不惜犧牲一切。
“無所事事地活着,還不如死了。”他說。
“你比那家夥還像點樣。”黃少天說,“起碼值得我五毛錢的佩服。”
他擡起槍,對準坦克的眉心,兩人同時射擊,坦克只打中了門旁的燈,黃少天的子彈卻穿過他的眉心,連掙紮一下都沒有。
“對他目前的狀況來講,算是個幸福的死法了。”喻文州拍了拍他的肩膀。
黃少天突然擡頭,看着斜前方牆上挂着的攝像頭問:“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他話說完,一槍打碎了攝像頭。
與此同時,倉庫內部開始傳來一陣巨大的爆炸聲,烈火幾乎在一瞬間席卷了整個房間。
喻文州只來得及說一句“跑!”就被熱浪推舉着抛到了廠房門外。
他們在沙地裏打了是幾個滾,接二連三的爆炸聲響起,震動着地面,紅色火光沖到半空,把星河密布的夜空映照得都黯淡下來。
黃少天耳朵裏嗡嗡直響,他看着這場漫天大火,捅了捅同樣趴在地上的喻文州:“真的管用麽?”
“什麽?”喻文州聽不見,沖他大聲喊。
“我!說!親!真的!管用嗎!”黃少天也喊回去。
“試試就知道。”
喻文州拉過他的頭,狠狠地吻在了嘴角。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