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狐貍

第7章 狐貍

陽雲林的舉動和最後那句話,像是除夕夜的鞭炮,在岑蒼腦子裏從半夜一直炸到早上,炸得他一夜沒能合眼。

陽雲林将話都說明了,岑蒼再也無法自我否認而不去在意。不僅無法否認這次,連陽雲林前面那些模棱兩可的話和舉動也都坐實了是在勾引他,他之前的感覺也并非是想太多的錯覺。

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

而陽雲林又是為什麽?

這小崽子看起來柔弱文靜,怎麽能有這麽膽大包天的荒唐想法?

岑蒼躺在床上輾轉反側,煩躁惱怒中有有些五味雜陳。是他對陽雲林太好,平日的關心照料引起他什麽誤會?還是本不該大意把楊曉帶回來,讓那孩子窺探到他這方面的隐私,産生不該有的想法?

發生這種事,在他和陽雲林之間,總不能先從一個孩子身上找原因。

失眠的夜晚再漫長也會結束,到了早上岑蒼仍沒有想出個對策來,也沒想好接下來要怎麽面對陽雲林——這個他下意識裏當成自己的孩子照顧了一年的少年。

過了平時他起床下樓的點,管家上來敲門:“先生,您起了嗎?”

岑蒼喉嚨幹澀,聲音喑啞:“起了。”

“您聽起來不太好,是不是生病了?要不要叫醫生過來看看?”

“沒病,準備車,我一會兒要去公司。”岑蒼按着太陽穴,從床上坐起來。

“早餐給您送上來?”

岑蒼猶豫幾秒,還是不想在飯桌上跟那孩子面面相對:“送上來吧。”

起床洗漱完,他因睡眠不足而坐在床邊發呆。不多會兒房門又敲響,他“嗯”一聲:“放在邊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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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還沒說完,推門進來的不是老吳,而是陽雲林。他也沒有聽話将餐盤放在門口的邊櫃,而是拿到床頭櫃放下,把岑蒼平時看新聞的平板遞過來,無事發生一樣,神态自然地關切道:“岑叔,你臉色不太好,昨晚沒睡好嗎?”

“……出去!”

“好。”陽雲林把平板放到床邊,出去時替他拉上了門。

岑蒼吃過早飯,換了衣服下樓,準備直接去公司。

一樓保姆在做衛生,院子裏老吳在指揮園藝工人修剪樹枝,司機正在路邊等着。往常這時間陽雲林要麽在自己房間,要麽在院子逗狗或畫畫,今天他捏着一本書,在廊下走來走去朗讀背誦。

一如既往的祥和早晨,要不是昨晚陽雲林跟他說了那些渾話。

岑蒼忍不住又瞥了兩眼少年背書的身影,更覺恍惚,昨天那些更像他做的一場夢,要不是他一晚沒睡着的話。

司機替他開門,在坐上車的前一秒,岑蒼改了主意,折回去叫住走廊上的人:“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陽雲林收起書本跟他進了屋,徑直就往樓上去。

岑蒼再次叫住他:“你去哪兒?”

“你書房,你不是有話要和我說嗎?”

“就在這兒說。”岑蒼指指樓下客廳的沙發。

瞥見還在擦地板的保姆,岑蒼又說:“彭媽,你先出去,等我走了再擦。”

偌大的客廳只剩這兩人,陽雲林等了片刻沒等到岑蒼先開口,便主動問道:“岑叔,你是想問我昨晚是什麽意思?”

岑蒼面色沉沉,口氣嚴肅:“我是想告訴你,不管你什麽意思,都給我打住。我不想再聽你說那些話,也不想看你做那種事,聽明白了?”

陽雲林點頭:“明白了。”卻還是看着岑蒼,“問題是要怎麽才能打住?我又沒辦法控制自己的感情。岑叔久經情場,要不教教我?”

一句“無法控制的感情”,一聲“岑叔”,皆聽得岑蒼背脊發麻,還有陽雲林這戲谑的态度,都讓他氣惱非常,但面上什麽情緒都沒顯露出來。

“陽雲林,我再說一次,你在我眼裏就只是個孩子,多的什麽都沒有,別再做哪些無謂的事,對大家都不好。你是聰明人,你明白我說的。”

陽雲林微微偏頭,莞爾一笑:“你看我究竟哪點像個孩子?”

随着他這狡黠一笑,那張漂亮臉蛋上小貓小狗的模樣迅速褪去了,一只勾人的狐貍面貌從那褪去的青澀懵懂裏清晰地顯露出來。

岑蒼心神震動,一時亂了陣腳。

“岑叔,你救我回來,也一直照顧我,但我并不是個孩子,更不是你的孩子。叫你一聲‘叔’,也只是表示尊敬,并非你是我長輩。”他伸手去握對方放在膝蓋上的手,“我說得對嗎,岑蒼?”

他剛一碰上,便被岑蒼反手擋開,聲急色厲:“胡鬧!”

“為什麽不能接受我?如果是年紀的原因,那個楊曉也不比我大多少。”被拒絕的陽雲林眼角耷拉,顯得受傷,“岑蒼,我知道這或許不合适,但我确實喜歡你……”

岑蒼猛一站起來,因忘了拿手杖,一時失衡,差點摔倒。

陽雲林趕緊去扶他,又被反手推開。他跛着腿,揮動手杖,氣急敗壞往外走,邊走邊說:“你給我閉嘴,不可能,我告訴你不可能,簡直荒唐……”

陽雲林趕在他身後:“那你打算怎麽辦?要趕我走,還是又一星期不回家……”

岑蒼大喊:“老吳!”

“先生,怎麽了?”

“把陽雲林今天的補習都取消,讓他回房間好好反省,在我允許之前,他哪裏也不準去。”

吳管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面露難色:“先生,這把人關起來,不太合适……”

在岑蒼再說話前,陽雲林拉住了吳管家:“沒關系,我會回自己房間,哪裏也不去。”

岑蒼坐上車,猛摔車門,吓得司機後背一僵,原本打算問候幾句也全部吞回肚子裏,只沉默開車。

岑蒼臉色黑得吓人。他現在才發現完全看錯了陽雲林,哪兒有一點懂事乖巧的樣子,他還從沒見過在自己面前這麽放肆嚣張的。所以他之前那些“好孩子”的樣子都是裝的,還是身體沒恢複,沒力氣造這翻天的浪?

嬌生慣養的小兔崽子都是這無法無天的德性嗎?還說他不是自個孩子,要真是自家孩子,他手裏那根棍子恐怕早已經落到了陽雲林身上。

車開一路,岑蒼揪着眉頭閉目養神,倒也平靜了些。

一旦踏進公司大門,他更是下意識收起那些多餘的沒用情緒,迅速轉換到工作狀态。自從每個決策都涉及到數以億計的盈虧時,他便習慣不帶着情緒去工作。

聚精會神聽了一上午上季度的財務報告,下午又是緊鑼密鼓的市場會議,還親自接見了最大的客戶公司的老板。到下班時間,随着大樓安靜下來,岑蒼也是真的乏了。

他仰面躺在老板椅上休息,這間隙再去考慮陽雲林的事,氣消了,心緒也平靜了,反倒是早上自己那氣急敗壞的樣子有些可笑。

不過是感情問題,管它多荒謬無理,說破天也只是點小事,不值得他這樣大動幹戈。也就是突然沒反應過來,也沒有一點心理上的準備。被自己撿回來當兒子養的小孩觊觎這種事,岑蒼也是第一次經歷,一開始多少是有些受到驚吓。

陽雲林說得對,他不是個小孩,更不是自己的孩子,岑蒼強加給他的身份和情感純粹是自作主張。

如果用一個男人對另一個男人的身份來看,岑蒼這些年被心懷不軌的示好也并非一次兩次,周旋起來倒也簡單。這事說起來無關痛癢,處理起來也簡單,既沒有到要趕走誰的程度,更沒有逼得自己有家不可回的地步。

陽雲林诘問他一星期不回家,恐怕是誤會了什麽,以為他是故意避開,篤定他心裏有鬼。

那時候岑蒼的确有些亂。他自認是長輩,無法将陽雲林的舉動往主動挑逗那個方向去想,同時又切身感受到一些異樣,他便認定是自己欲求不滿的問題,采取了回避的态度。

現在他知道了問題所在,并非是自己這邊的,就更沒必要去逃避什麽,免得再給陽雲林更多無謂的遐想。

和平常一樣,到了時間,便讓司機送自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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