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過年
第24章 過年
“二冬沒說假話,事兒他已經平了。”吳管家把泡的茶端給正回郵件的岑蒼,“我叫人去守了幾天,沒再見着那幫高利貸的,倒是見着小陽又在店裏上班了。”
“嗯。”
“要不我還是去把小陽給叫回來?”
岑蒼頭也沒擡:“你叫得回來嗎?”
“……我可以去試試。”
“你叫不回來,別白費力氣。”
“萬一能叫回來呢。要是他知道您為幫他擺脫那幫高利貸花了五百萬……”
“沒必要讓他知道。”岑蒼打斷老吳,轉過頭去,“他自己也沒想回,你非要去勸他做什麽。”
“我就是覺得……嗐,算了,我忙去了,不打擾您。”
吳管家說罷要走,卻被岑蒼叫住:“回來,你覺得什麽,把話說完。”
“……”
嗫嚅一陣,吳管家幹脆豁出去了:“先生,我是覺得您心裏在意他,也不知道你倆在賭什麽氣,他非要去當個售貨員。我就是看着難受,大家好好地把話說開不就好了嘛。”
吳管家等着這番話惹怒岑蒼,罵自己一頓,等來等去,并沒有等到老板生氣。
“我是在意小陽不假,卻并非和他賭氣。他想要的東西我給不了,正因為在意,才不讓步。”
陽雲林口口聲聲說喜歡他。若是假話,這背後必定有所圖謀,岑蒼一定不會讓身邊心懷不軌的人得逞。倘若這喜歡裏有一分真,不管是移情還是什麽,他更不能接受,因為他的回饋只有欲望而無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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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管家雲裏霧裏,聽不懂:“您都給了五百萬了,他要什麽是您給不了的?”
岑蒼不欲過多解釋,只說:“就這樣吧,他臨走送我一件禮物,就當我最後還他一份安寧。你別去和他說這些,就讓他自己安靜生活。”
“……好吧。”
“這些事不是你應糾結的,出去忙你的。”
“哎。”吳管家走到門口,又想起另一件事,“對了,春節馬上到了,您今年怎麽安排?”
“沒什麽好安排的,就和往年一樣。”
往年一到春節,公司放了假,家裏的管家傭人也得回家和家人團圓,這偌大的房子和龐大的集團都只剩下岑蒼一個人。他老家已經沒有近親,出來多年,遠親也全部斷了聯系。其實吳管家也不知道在他們離開後,老板一個人在家怎麽過年的。
吳管家興致勃勃地建議:“要不給您訂張去海島的票?南邊暖和,您忙碌一年,正好趁這個時間度個假。”
“不去,我有事要忙。”
“大過年的,還有事忙啊。”
“想把事做好,就總有要忙的。”說起過年,岑蒼對他招手,“你過來。”
說罷從保險櫃拿出幾摞現金:“你們這一年也辛苦了,你給大家分一分,包個紅包。”又從抽屜拿出一串提貨卡,“這是嘉禾商場的購物卡,公司發剩下的。你給他們一人一張,剩下的你拿都着,帶老婆孩子的去買點年貨。”
吳管家抱了滿懷的錢,又拿了滿手的購物卡。雖然他知道這點錢對于老板來說不算什麽,也知道這不過是他籠絡人心的方式。可終歸人窮志短,總是容易被金錢打動。
吳管家動容地:“先生……”
岑蒼擺擺手:“別在這兒打擾我,忙你的去。”
其他節假日都沒那麽明顯,只有春節這個傳統大節,從小年開始,公司的人就陸續減少了。遠離家鄉的員工,哪怕全年不請假,也得在這時候提前請假回家,和家人多聚幾天。
到臘月二十八,公司已經空了八成。外地的基本都回了,只留下本地員工還和老板一起做最後的堅守。公司的司機早就走了,岑蒼的專職司機也回家了,同一天離開的還有廚師和彭媽。老吳家在本地,他每年都堅守到年三十,也充當幾天臨時司機。
三十那天,也到了吳管家休假的時候。他一早起來,最後檢查一次家裏各個角落,把電費水費充好,再打包好小狗需要的東西,準備一會兒将狗送去寄養的寵物店。
天不太好,陰恻恻冷飕飕的。靠近年節,每晚遠郊都放煙花鞭炮,整座城市都蒙上一層霧霾。
岑蒼按點起床,照例坐在窗戶邊,一邊吃早點,一邊喝茶:“你還在磨蹭什麽,早點回去,你家人還等你吃午飯吧。”
“先生,您今天打算做什麽?”
岑蒼擡起眼皮:“你管我做什麽。”
“要不……您跟我一塊兒,去我家過年?”
其實老吳想說的是陽雲林應該也是一個人,要不要叫他過來一起,像去年那樣。但是想到老板之前的态度,也沒敢提這茬。
聽到這個提議,岑蒼眉頭皺起:“我是你老板,不是你家親戚,別搞錯了。”
吳管家的盛情邀請,卻只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離開。別墅裏徹底安靜下來,只剩岑蒼自己。
他慢慢悠悠吃過早餐,習慣性走到衣帽間,站了片刻又調頭去了書房。今天他沒人開車,去不了公司,也不用換衣服。剛才該讓老吳先送他去公司的,不過這話一提出來,多半又要被老吳唠叨一通。
老吳以前不這樣。他以前在岑蒼面前只會唯唯諾諾,心知肚明自己的能力有限,對岑蒼的一切決定都不敢摻言,像個機器人一樣對指令招辦不誤。這兩年他态度還是恭順,但是愛唠叨了,就像管家事管得太久的老媽子,對這家裏的所有人和物都投入了感情,也包括這個家的主人。
岑蒼對他的念叨和多嘴這點會煩,卻并不讨厭,也就由他去了。
他坐在辦公桌前,工作用那個手機從這時就開始響起,全是新年祝福的信息。他打開電腦,郵件裏除了新年祝福,也無其他。
他挑了幾封重要的回複了,就只能坐在椅子上發呆。
平日一天恨不得給他塞滿二十五小時的工作,一年之中,唯有這幾天,是他真正無事可做的時候。客戶放假了,供應商放假了,員工也放假了,剩他自己不得不跟着一塊兒放假。
放假,對岑蒼來說是一種折磨。習慣每天行程滿滿無暇思考工作之外的事情的人,這些無事可做的閑暇,讓他有點手足無措。
他在書房枯坐一陣,開始打呵欠。在呵欠打到第三個時,決定去睡個回籠覺。
一覺醒來已經是午後。很少在白天睡覺的人,睡醒了也不覺得清醒,反而昏沉疲憊。岑蒼打算下樓活動一下,肚子也餓了。
冰箱裏有廚師提前準備好的各種成品和半成品食物,只需要簡單加熱蒸煮就能吃。看着這些菜,他沒什麽食欲,唯獨想吃碗番茄雞蛋挂面。這是他唯一會做的食物,操作起來很簡單,食材便宜又營養,是他那些年少窘迫的日子,吃得最多的。
他拿了兩顆雞蛋,将冰箱裏碼得整齊的食材翻了個底朝天,找到了番茄,但把整個廚房都搜了個遍,硬是沒能找出一把挂面,倒是各種形狀的意大利面找到幾大包。
他不再是曾經那個窮小子,所以家裏也沒有普通廉價的挂面。看着外面霧霭霭的天,他還是準備出去一趟。沒記錯的話,小區外就有家大型超市。
他們小區地大人希,說是門口卻有一裏地。岑蒼開不了車,只柱着手拐走過去。
他好些年都沒自己進過超市了,也不知道什麽東西放在什麽位置,直接問了營業員。對方熱情地告訴他,他們是進口生鮮超市,沒有挂面。
岑蒼又問她挂面去哪裏買,對方又說只能出去這片別墅區,最近的商業區在幾裏地外了,可以坐公交過去。
“這附近方便打車嗎?”
營業員告訴他:“住這裏的人人都有私車,平日就很少有出租過來,更別說這年三十了。”
岑蒼站在路邊,在乘坐公交車去買挂面和回家之間猶豫。這時候一輛公交剛好過來,門打開,他心想自己都出來了,跟着就上了車。
售票員提醒他刷卡,岑蒼坦言:“我沒卡,怎麽辦?”
“刷手機也行。”
岑蒼掏出手機。他好幾年沒有坐過公交車,不知道現在還能用手機直接刷,便問:“怎麽刷?”
售票員拿過他的手機,貼在刷卡器上。貼了一會兒發現沒反應,有些惱火地:“你這都沒有綁定一卡通嘛,刷什麽刷,你還是投幣吧。”
岑蒼拿回手機,心頭也十分不快,刷手機也不是他說的。
他重新從兜裏摸出一張百元鈔票,就要往投幣箱裏投,又被售票員攔住:“起步價兩元。”
“沒有零錢。”
售票員很無語:“沒有零錢就算了,趕緊坐下。”
岑蒼更無語:“我沒讓你算了。”
“你是殘疾人嘛,好了好了,快坐下。”說着上手将他按在離得最近的空位上。
車子起步搖晃起來,岑蒼一點也不感激對方幫助他這個殘疾人,只覺得心頭十分窩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