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章

第 16 章

為了給程家下一任家主留下好印象順利埋進程家祖墳，江煥那晚什麽東西都沒砸，別墅沒有被賊闖入過的跡象，但就是安靜過了頭。

程知衍是第二天才知道的，阿姨在吃早餐時問：“江少昨晚沒吃飯啊？”

被問的次數多了，程知衍已經漸漸學會如何圓潤的把這個話題圓過去，比如：“他沒和我說。”

對小兩口住宿情況一無所有的阿姨便說：“那可能是在外面吃過了吧。”過了一會兒又問：“早上還沒起啊？”

程知衍心說我不在這嗎？和阿姨冷靜對視片刻，忽然反應過來，她可能問的是江煥，但這個問題，他真的回答不來，就怕上一秒他剛說了什麽，下一秒江煥就從樓上下來了。

後來的結果是，阿姨沒有等到程知衍的回答，也沒有等到江煥從樓上下來。

往後幾天程知衍老是被阿姨問到相同的問題，江煥像個叛逆兒童，不知道是離家出走了還是一直沒在家裏吃飯。

程知衍沉默的時間很長，每次都沒能回答阿姨的問題，阿姨又開始懷疑，小兩口又吵架了？

這件事換個有好奇心的正常人早就問了，哪怕是被問煩了也會找個辦法解決，程知衍沒有，他沉默就可以了，阿姨一直找不到答案，他也沒有找江煥要答案。

周四下午，程知衍才收到江煥的消息說晚上想要談一談，程知衍說好。

江煥晚上回來的挺早，阿姨看到他都驚了，從上個星期就沒見着人，算算都快一個星期了：“哎呀最近去哪裏啦，都沒有看見你。”

江煥笑說：“最近忙。”

其實一點都不忙，他只是不想回家，一個人住的時候在哪都無所謂，可在寧古，阿姨看到會問，不取會迎上來，連程知衍冷淡的一瞥都讓他覺得這樣的生活不該被不好的情緒打破。

只是現實不能逃避很久，而不得不面對現實的時候，江煥還是回來了。

江煥又在客廳等程知衍，和上個星期一樣的位置，不同的是電視聲音小了點，而他心裏怦怦跳。

程知衍換了鞋進來，看到江煥也沒有很意外，坐到沙發上，問：“你要談什麽？”

程知衍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但江煥這會兒很喜歡他這個樣子，偏頭看看他的側臉，想了下：“不是什麽好事，你要不要先吃飯，我給你做。”

本來以為程知衍會拒絕，冷酷的表示阿姨也會做之類的話，可程知衍說：“可以。”

江煥眨了眨眼，以為聽錯了，程知衍看着他：“快去，我餓了。”

江煥是笑着走的，只給程知衍煮了碗面，窩了一個雞蛋，上頭意思性的撒了把蔥花，好看是好看，就是沒問程知衍喜不喜歡。

本來想把面端到餐桌，程知衍不知道什麽時候換的衣服，他坐在沙發和茶幾的間隙，用眼神示意江煥端過來，那樣子很霸道總裁，江煥很喜歡。

程知衍嘗了一口面，覺得味道很不錯，然後才說：“要談什麽現在談吧。”

這場面好像很正式，又好像很不正式，電視被轉到一個很無聊的綜藝頻道，聲音還調大了一點，蓋過了程知衍吃面的聲音，而應該和江煥談話的人，這會兒甚至是背對着他的，客廳裏很暗，只有電視昏暗的光線。

“難搞。”江煥念叨了這麽一句，在沙發上坐下了，“簡單來說，就是我媽要見你。”

程知衍：“複雜點說。”

江煥：“......”

江煥明顯被噎了一下，任勞任怨地說：“這要從我有個朋友叫劉晚說起了......”

因為瞞不過劉晚，江煥選擇實話實話，其中他還應該慶幸某個偷聽他和劉晚對話的人只聽到了那麽一句：“但這件事因為那群大嘴巴傳到了我媽口中，她就說要見你。”

這個“見”是不容拒絕的，這也是江煥這幾天自閉煩悶的原因，羅清太多霸道不講道理，而江煥被她冷落多年，根本不了解她的性格，如果拒絕會為程知衍帶來什麽。

江煥作為合同乙方，不得不對他的合同甲方提出請求：“我不知道她會和你說什麽，會不會為難你，也怕你不去她還是會查到你身上。”

江煥說：“她從小到大都沒有管過我，她不喜歡我，那天卻和我說，我的婚姻不允許自己做主。”

程知衍聽明白了：“所以你不僅不能和我私奔，還要提前和我解除合同。”

江煥聽得哭笑不得：“你怎麽還記得這事。”

程知衍輕哼一聲：“說了還不敢承認？”

“我承認啊，”江煥笑說，“如果可以我還是想和你私奔。”

“別了，我不想。”

江煥被無力感痛擊了好幾天，沒想到在程知衍這被撫平了傷口。程知衍還在吃面，江煥于是在沙發上躺下來，看那無聊的綜藝，餘光卻都在程知衍身上。

“程知衍。”江煥忽然叫他。

程知衍冷冷淡淡地：“說。”

江煥摸了摸程知衍的頭發，覺得很柔軟：“哪天要和我私奔了，記得和我說一聲。”

“不會有那個時候。”程知衍很不給面子地說。

過了一會兒，程知衍忽然問：“你晚上遛狗了嗎？”

江煥一怔，有點愧疚：“哎，我忘了。”

飯後兩人一起溜的狗，這對江煥來說太新鮮了：“還以為你不會來的。”這就像個不太重要的任務，一個人就可以了。

其實程知衍是為了飯後消食，好像看曾經不爽他的江煥吃癟是一件很有快感的事，他故意說：“你很煩。”

江煥純粹是為了鬧着玩：“不煩的話考慮和我私奔？”

一句話講個沒完，程知衍罵道：“有病。”

不取轉頭：“汪汪！”

江煥：“臭狗！”

周五傍晚，兩人在家裏吃過晚飯，還溜着狗，然後才不緊不慢地出發，江煥沒讓陳康過來，他自己開車，程知衍坐在副駕駛，臨出發都快八點了。

“不是說讓你周五回去？”程知衍問，墨跡到現在才走，到G市都得十點多了。

“是啊，”江煥大着方向盤經過路口，“我這不是回去了嗎？”

如果江煥理解沒錯的話，程知衍眼下的表情叫無語，難得這條路有人陪江煥一起走，他心情很好，好脾氣地解釋：“五點半下班，回去八點多也沒有飯吃，我們把自己的日子過好更重要，回去就是順便。”

大概是假結婚的關系，江煥一直沒有和程知衍提過他和江家鬧成這樣到底是怎麽回事。

江煥卻在癡癡地笑。

程知衍：“？”

江煥說：“你看我們像不像真結婚，我去你家見家長，你去我家見家長，但凡有一個人不同意就得涼。”

江煥想到上次去程家的經歷，覺得很好笑，除去餐桌上程宏恺的問話，其他時候的感覺都讓他非常爽。

程知衍不知道這人在笑什麽：“提前解約不需要付違約金。”

江煥樂了：“啊，謝謝啊。”

“補償金也沒有。”

“？”江煥：“這都過了好幾月了，沒有按比例發放啊？”

程知衍說：“合約失效。”

江煥還是在笑的，他發覺自己很難在程知衍面前板着臉：“可是我很想要這筆錢啊，怎麽辦？”

程知衍不信江煥缺錢。

江煥說：“你努力努力，讓我媽喜歡你呗。”

車程開了一大半，程知衍才反應過來，他不努力可以省一大筆錢，努力卻什麽都沒有得到，為什麽要努力？

江煥握着方向盤在哼歌，五音跑了一半，可他好像很開心。

江煥直接把車開進了程家別墅，江家的有錢程度讓程知衍在這一刻開了眼，他偏頭去看江煥，不知道這人臉上的笑是什麽收起來的，昏暗燈光照在路面上，江煥很輕地踩了剎車。

“到了，下車吧。”江煥說着下了車，到另一邊給程知衍開門。

程知衍解了安全帶，轉身看到江煥朝他伸出了手，他無聲詢問幹嗎，江煥說：“牽一下手，我有點不爽。”

程知衍不明白其中的邏輯，但他有點緊張，見陌生的客戶和見陌生的家長好像是有區別的，而眼下，他又是作為江煥的另一半來的。

程知衍遲鈍地體會到江煥第一次去程家時的心情，他當時好像太随便了。

不知道是程知衍主動把手放上去，還是江煥等不急先牽了手，總之，等兩人都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手牽手走在花園的窄道上。江煥對這個家沒有一點好印象，可他把程知衍帶回來，走在他很不喜歡的地方，又覺得這一切好像沒他想的那麽糟糕。

“程知衍。”

“說。”

江煥不緊不慢地說：“我沒告訴我媽和我結婚的是個男的。”

程知衍腳步一頓：“......”就有點想走人。

江煥心中那位霸道總裁，在這會兒有點要崩的跡象，罕見地看見這人臉上的表情反反複複的變化。

江煥晃晃他：“你在想什麽？”

程知衍說：“要麽告訴你媽你可以生。”

江煥：“”

十點多了，羅清還在客廳，江萬升支着下巴昏昏欲睡：“這麽晚了還折騰孩子，讓他明天回來不行麽？”

羅清透過落地窗，将視線投到窗外，看見江煥手牽手，領了個帶把的回來，皺了皺眉：“我就說他生過來是為了折騰我的。”

“別總說這樣的話......”江萬升的聲音跟着視線戛然而止，這下他的血壓也有點高了。

江煥說：“不拖鞋進去就行。”

程知衍聲音很輕：“嗯。”

江煥和程知衍牽着的手就在羅清和江萬升眼皮子底下晃着，牽得牢牢的，進來也不舍得放。

羅清很想要找茬，但程知衍看着她的目光不卑不亢，很有她當年的風範：“你叫什麽？”

程知衍自報家門。

“程家？”羅清若有所思，“你爸是程宏恺嗎？”

程宏恺白手起家，憑借一己之力坐到如今的位置上，眼紅他的人有，作為上位者佩服他的人也有，就羅清了解的情況來說，她挺欣賞程宏恺的本事。

程知衍說：“是。”

羅清盯着程知衍的臉，很想在小輩臉上看到局促和膽怯，但是程知衍沒有，他還挑釁似的和江煥把手牽的很緊，江煥就坐在程知衍旁邊，從進屋起就沒有看過她一眼。

羅清說：“你爸很有本事。”

程知衍面不改色：“我也不差。”

江煥握着程知衍的手一下就收緊了，心裏大喊卧槽，這麽玩啊。

因為惜命，血壓飙到一定程度又自覺下降的江萬升也難以置信地看向程知衍。

卻聽羅清道：“聽說程宏恺要提前退休，在培養大兒子接他的班，是你吧？”

所以程知衍敢說“我也不差”這樣的話，他真的是有本事，也真的一點都不心虛。

“你弟弟在幹什麽？”羅清又問。

“在上學。”

“以後進公司嗎？”

“我希望他不進。”

“你野心很大。”

程知衍沒回這句話，事實上很多人都會這樣覺得，也沒差，旁人只相信自己想相信的，是不是事實其實不重要。

又聊了些別的，羅清不在查戶口，只是想知道程知衍到底有沒有本事，最後問的一句是：“你看上江煥什麽了？”語氣有些輕蔑，程知衍發現羅清是真不喜歡江煥，甚至不願意掩飾。

羅清覺得程知衍還行，配江家的身份不夠，配江煥剛好，但她很好奇，純粹是不明白，江煥有能讓人滿意的地方嗎，值得讓他把手牽的那麽緊還不舍得放。

于是程知衍認真思考了，他想要回答好羅清的問題，從他們從咖啡廳相見開始，直到今天，程知衍說：“他沒什麽不讓我喜歡的。”

這是實話，江煥像一面鏡子，照出了程知衍完全沒有的另外一面，如果有這種情緒的話，那應該叫羨慕，他想成為卻成為不了的樣子，江煥是那個樣子。

羅清顯然不信，只覺得是年輕人談戀愛昏了頭才有的把戲：“去樓上休息吧，明天別急着走，晚上有宴會，你和江煥要參加。”

江萬升茫然：“什麽時候，我怎麽不知道。”

“現在知道了。”羅清說。

這才是她讓江煥周五回來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