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章

第 15 章

劉晚不知道江煥是怎麽突然彎掉的，他覺得這個程知衍有點可怕。

而江煥還在用剛剛那樣的表情看他，沾沾自喜，自以為做了多麽明智的決定。

劉晚不想理他了：“哪天被甩了別找我哭，我連酒水都不會給你提供的。”

“烏鴉嘴。”江煥和他一塊回去了。

打開門，一整個包廂的人都用一種很詭異的眼神看着他倆，劉晚退了出去，消失在衆人的視線裏，江煥發現，那眼神還在，于是讓劉晚進來：“好像沒你的事。”

劉晚從容經過了江煥，在沙發上坐定：“你們可以開始了。”

不等江煥落座，就有人說：“聽說你結婚了？”

江煥動作一頓，換了種更嚣張的方式坐着，雙腿岔開，氣定神閑：“大概是有這麽回事吧，怎麽着？”

“怎麽着？連結婚都不用通知哥們了？”

“什麽天仙是我不配看到的？”

“少廢話，什麽時候結的，和誰，照片有沒有，少說一樣，你今晚就別走了。”

劉晚瞧着這群人氣急敗壞的模樣，再回頭看看自己安逸的自己，單手開了罐酒，看他們表演。

江煥慢悠悠地瞥向劉晚，有人發現了端倪，大膽猜測：“你和劉晚結的？你好這麽一口？”

劉晚罵道：“你他媽什麽意思。”

江煥樂了。

那人：“噢，不是你啊，我就說江煥眼光沒那麽差啊。”

劉晚滿嘴國粹。

“所以是誰？”有人問，“劉晚這反應不是他，他也知情啊。”

“劉晚？”

劉晚的視線環顧四周，忽然發現一件事，他說：“江煥說那人是他的大學同學加高中同學。”而很巧的是，在座的諸位都是他的高中同學和大學同學。

“所以那人誰啊？”

“趕緊說。”

劉晚貌似還記得那個人的名字，也沒賣關子：“好像叫程知衍，是這個名字吧？”

“......”

剛剛還鬧騰的衆人突然沉默，就很難評。

劉晚對程知衍的印象為零，從江煥那聽了一些，可對這人還是沒有清晰的形象：“什麽意思？他人品不行啊。”

過生日的小明同學大膽當了這個出頭鳥的角色：“是這樣的，這個程知衍，我們對他沒有意見，因為丫長得好看成績又好，說他裝吧，裝不過江煥，他就是話少了點對人愛答不理，但是我們對他沒有任何不滿。”

這是前提。

他們已經不想知道江煥和程知衍為什麽會搞到一起了，小說情節偶爾也得照進現實，所以吧......

小明說：“但是江煥當年是真讨厭程知衍，屬于這人出現在他面前，他就覺得呼吸困難的程度。”

“......”劉晚：“江某人這麽矯情？”

江某人就在現場，翹着二郎腿聽小明同學講故事，跟着回顧往昔。

“江某人不止矯情，他還幼稚的不行。程知衍這種性格和相貌在當年非常招不了解他的女生的喜歡，所以就會有情書禮物什麽的，江煥每次看到就更嫉妒，然後更讨厭程知衍一點。”

劉晚：“......”江煥你丢人啊。

“現在想想，”小明同學虎軀一震，“丫當時不是嫉妒，是吃醋吧。”

好好吃瓜的江煥：“......”

他當時确實酸溜溜了一點，但不至于這麽多年前就情根深種，這不至于。

第二天上午睡夠，一夥人要去賽車，出發前還簽了免責協議，意思是你在我這噶了和我沒關系，劉晚怪自己犯賤，偏偏在這個時候看了江煥一眼。

從前簽這種東西，江煥留的緊急聯系人的號碼是他自己某一個不常用的手機，用他的原話來說“我死了不需要聯系任何人，在遺體認領那待一段時間，然後被燒了就行，随便埋哪”。

但是現在，劉晚問：“你留的是誰的號碼？”

江煥超驕傲：“我另一半！”

劉晚配合地微微震驚：“你求他了？”

江煥：“？”

“還沒有，”江煥立馬在手機上問程知衍，然後把屏幕轉給劉晚看，“現在求。”

劉晚：“......”

阿姨好像知道江煥昨晚沒回來的事，早上，程知衍在吃早餐的時候，她很自然地問：“江少昨晚沒回來啊？”

程知衍不知道，而且他好像是現在才知道的，就應了聲。

吃完早餐，程知衍帶着同樣吃完狗糧的小狗出去遛彎，雖然這樣不對，但程知衍最近總能想到小時候帶着程知漾一起玩的日子，小小的一只每天在他前面蹦來蹦去，還一定要和他手牽手。

手機就是在這個時候響的，小狗在前面蹦到一半，突然回頭，于是程知衍看到江煥發來的消息，他倒是和狗心有靈犀。

江煥：我要是死了能葬進你家祖墳嗎？

程知衍不知道這人大早上抽的什麽風，關了屏幕打算不回的，看見小狗圓溜溜的大眼睛和它脖子上的鈴铛，又點開手機回了個：？

江煥：剛簽了免責協議，萬一我噶了，你會過來認領我嗎？

程知衍的名字變成了正在輸入，不一會兒，江煥得到回複：再找一個新的簽協議。

劉晚正好看到這句，沒反應過來：“找什麽新的簽協議啊？”

江煥原本還挺嘚瑟的表情突然裂開，把手機拿過來看，氣死：“他說要和別人結婚去！！”

劉晚差點笑趴在地上。

江煥給程知衍打了個電話，告別劉晚漸漸走遠，明知道這人抽風，程知衍卻鬼使神差的接了。

“程知衍？”江煥有幾天沒見到程知衍了，更沒料到他會接電話。

然後江煥聽到了他熟悉的程知衍的冷冰冰的聲音：“說。”

江煥差點忘了正事，他把剛剛手打過的內容又重複了一遍：“我要是死了能葬進你家祖墳嗎？”

程知衍聽到後覺得更離譜了。

江煥甚至還在解釋：“我家這個情況你也知道，大概率是不會讓我埋的。我要求不高的，在你的墓碑旁邊給我找塊小地方把骨灰盒怼進去就行了。”

程知衍：“......”

“你要求真不高。”程知衍涼涼地說。

江煥賤嗖嗖地幹笑：“那，行不行啊？”

以江煥對程知衍的了解，如果他把訴求和正當原因都敘述清楚的話，程知衍很可能會答應，因為程知衍很講道理，也不會被世俗倫理困住了腳步。

程知衍沒回答，只問他：“你在幹嗎？”

江煥說：“在環山公路上賽車，要命的那種哦。”

“沒地給你埋，”程知衍沒管他閑事，“玩好早點回來吧。”

江煥美死美死地去了，劉晚一看他這表情就醉了：“說了什麽讓你開心成這樣。”

江煥歪頭：“讓我玩好早點回家。”

小明同學豎起了大拇指：“搞不懂你們這些死基佬。”

江煥偷偷問劉晚：“我成基佬了？”

“......？”劉晚：“您覺得呢？”

江煥想了想：“我覺得也挺好。”

劉晚：“......”

由于從小缺少管教，江煥幾乎什麽都玩，今天還能給程知衍打個電話，以前從來沒有過，江家人供他吃穿，又好像不管他死活。

所以他從來不會問，我要是做危險的事該怎麽辦。沒有怎麽辦，有人在意他怎麽樣。

上車前，劉晚特意囑咐江煥：“雖然不知道你和你家那位能翻出什麽花來，但是既然有人在等你回家，你就收着點玩吧？啊。”

江煥拍拍劉晚腦袋：“啰嗦哦。”

周末中午，一夥人吃完午飯後原地解散。他們這群人關系挺好，對彼此家境也算了解，都知道江煥是江家的孩子也有意巴結。

江煥家那位老頭雖然讓江煥在家裏沒過的多舒服，出門在家卻沒人知道江煥的準确身份，他們知道江煥是江家的兒子，卻不知道他是江家哪個長輩的第幾個兒子。

所以說姜還是老的辣，老頭子不僅能治理公司，還能守住他的名聲，江煥也聰明，在這個時候沒想着丢自己的人。

小明同學就不一樣了，他只知道他的朋友江家人竟然暗戳戳結婚了，這事竟然半點沒傳出風聲。生日過後回家，被他媽埋汰了一頓：“賺錢沒本事，只知道花錢。”

“啊，”小明同學一個生日過得渾身舒暢，随便他媽唠叨，只在關鍵時候補充，“媽，江煥結婚了你知道嗎？”

小明媽媽的抱怨戛然而止：“你說誰？”

“江煥啊。”

“江煥？你同學？”她一怔，“江家那個小......”

“什麽？”

“沒什麽。”差點說漏嘴，“他結婚了？我怎麽不知道？”

“您也不知道對吧！”小明可算找到隊友，“我們也不知道啊，他到底是怎麽偷偷摸摸結婚的？都沒辦婚禮，不科學啊。”

小明媽媽幾句話打發走了她沒點屁用的兒子，轉頭就給江煥他親媽羅清打電話，三言兩語表達出她恰到好處的疑惑：“小明說江煥結婚了啊，怎麽連婚禮都沒辦啊，還是忘記請我啦？”

羅清不愛聽這些沒用的屁話：“你什麽意思？”

小明他媽說：“哎呀我兒子周末和你兒子一起玩，聽說你兒子結婚了啊。”

羅清不喜歡江煥，江煥也從來不在她面前讨嫌，但是連兒子結婚她都要從別人口中知道，羅清覺得丢了面子。

江煥回家後別急着上樓休息，他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好幾天沒看見程知衍了，想在客廳等一個偶遇。

沒想到羅清先來了，記憶裏羅清主動聯系江煥的次數屈指可數，加起來可能都沒有三次，江煥不是很想接這個電話，來電鈴聲響了又響才點了接聽。

“有人和我說你結婚了。”羅清是典型的職業女性，女強人，好勝心很強，還很要面子，她不喜歡江煥，所以連他的名字都不屑得叫。

羅清劈頭蓋臉那麽一下，江煥根本不知道該說什麽，他呼吸變重，情緒沒有很好，好半天才說了句：“是。”

羅清問：“是誰？”

江煥說：“您不認識。”

“認不認識我說了算，周末把人帶回來給我看看。”羅清甚至不給江煥說話的機會，“不管怎麽樣，你姓江，和誰結婚不是你說了算的。”

他們很多年沒溝通過的，對彼此都有怨，江煥覺得自己沒有很成熟，這種時候他有很多的不滿和不理解。他得到的好像只有一個“江”姓，從來不知道原來他還需要承擔“江”家的責任。

不想看見，不想搭理，不想要多說話，羅清很快把電話挂了，傳到耳朵裏的是一聲聲嘲諷的“嘟嘟”。

江煥胸口蹿起了一股火，他以為過得不錯的一天，原來一點都不快樂。身體的暴戾分子瘋狂燃燒着，江煥像是要瘋了，可他環顧四周，這裏是程知衍的家，他想把所有的東西毀掉都不行。

最後江煥只砸了個抱枕，甚至是對着空地砸的，不會波及到其他東西，誰也聽不見。

崩潰，叫嚣，沉默，一拳頭打到棉花上，怒火不減反增。

樓梯口傳來聲音，江煥紅着眼回頭去看，他最不想看到程知衍的時候，程知衍出現了。他從樓上下來，撿起江煥扔在地上的抱枕拍了拍，放回沙發上。

問他：“怎麽了？”

程知衍穿着純白短T和格子短褲，像個大學生打扮，只有眼神平平淡淡，仿佛對世界萬物都不為所動，他離江煥那麽近，讓江煥心生錯覺。

江煥猛地抱住程知衍，此刻他獨木難舟，像置身荒島，程知衍卻從天而降。他覺得程知衍就是神，從前是高高在上的神，如今是他的神。

“抱歉，但我需要你幫我一個忙。”江煥啞聲說。

江煥在發抖，力氣卻很大，程知衍差點讓江煥捏碎了，他意識到江煥讓他幫的忙，可能對他來說不是件好事，可他拍了拍江煥的背，說：“沒關系。”

本來想和程知衍一塊吃飯，聊些不找邊際的話，可眼下江煥沒了心情，他沒和程知衍說具體需要他幫什麽忙，放開了程知衍，整個人像只蔫吧的狗：“我先上去了。”

飯點快要到了，阿姨從房裏出來，看到程知衍站在沙發前捏着胳膊，關切道：“怎麽啦？哪裏不舒服？”

江煥那一下力道太重了，程知衍被掐的生疼，他搖頭：“沒事，阿姨您陪我出去逛逛吧。”

“現在？”阿姨驚了，“不餓呀？”

“不餓，晚點再吃吧。”

阿姨陪着程知衍出去了，狗繩是她牽的，狗比她走的還快，反而是程知衍落在後頭，低頭拿着手機，看着不像個出來遛狗的。

程知衍在給江煥發消息：家裏沒人，你想砸什麽都行。

江煥本來挺郁悶的，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看到程知衍這麽一條消息，沒忍住笑了，又立馬繃着臉，就算程知衍不在也覺得自己丢面子：阿姨回來看到怎麽辦。

程知衍：就說家裏遭賊了。

江煥：你猜阿姨是不是傻？

程知衍：你說她就信了。

程知衍是個什麽樣的人呢，江煥想，這個人性格冷淡，沒什麽良心，他沒有同情心也無法對他人共情，但他好像又總能理解別人似的，用最大的耐心包容每個人。

寧願淋雨也要撿回讓陳康心軟的狗，會特地花時間去把那只無關緊要的狗帶回去，他會容忍江煥的無理取鬧讓他在滿園整齊的樹木裏種下不合群的那一棵。

甚至在這種時候，把阿姨支出去，只為了讓江煥撒火。

江煥于是又問了一次：

程知衍。

萬一有一天我被氣死了，能不能埋進你家祖墳啊？

我還是想埋進你旁邊。

江煥沒說的是，一小塊地不夠，他可能想要大一點的地方，比小塊地再大一點，想要獨一無二的位置。

夏末晚風輕撫，樹梢晃動帶來一陣清香。

前方，阿姨在笑，小狗在叫，程知衍在手機上回：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