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章
第 27 章
程知衍大概看了他一眼, 緊接着沒多大反應地閉上了眼，不知道江煥又在折騰什麽。
随便。
江煥出來後，在辦公室裏焦躁地溜了兩圈, 站也不是, 坐着不是，腦子裏只剩下後悔, 不該和程知衍皮着一下, 畢竟對方是和他睡了一覺都能簽個補充協議當作沒這事的人。
江煥看着眼前的辦公室，忽然發現了一件事, 他和程知衍是協議結婚, 說白了關系簡單又幹淨，雖然他們倆如今和這倆詞語沒什麽關系。
但江煥眼下進入了程知衍的私人區域, 甚至涉及商業機密，程知衍似乎對他太放心了, 來就來，權限給就給, 在辦公室裏随便溜達也可以，上午沒處理完的文件還散落在桌面上。
“......”
猶如吃了一支鎮定劑，江煥竟然在感慨下沉靜下來，走回休息室，望着程知衍的側臉慢慢關上了門。江煥走回沙發前, 開心地倒了下去，睡不睡得着好像也沒那麽重要了。
程知衍睡前設了鬧鐘，只睡了半個小時就起了，胃不是很舒服, 出來倒熱水喝。江煥還沒睡，聽到動靜就睜開了眼, 程知衍剛好俯身，兩人視線在空中相碰，平靜地落到了江煥心口。
程知衍倒水後起身，他連喝水都是慢條斯理的，和江煥像是兩個極端的人，江煥坐起來看看時間：“你才睡多久。”
“半個小時。”程知衍說。
江煥問：“怎麽不多睡一會兒。”
程知衍：“睡夠了。”
因為沒睡着，江煥精神亢奮了半天還是覺得困了，睡眼朦胧地：“哦。”
“你什麽時候走？”程知衍把水杯放回去的時候問，這回他換了個方向，離江煥沒有那麽近。
江煥的視線跟着他的動作走，還有點遺憾怎麽離他這麽遠：“我回去沒事幹啊，等你下班行不行？”
程知衍似乎沒什麽意見，冷淡地像是聽到了一條不甚重要的商業意見：“困就去裏面睡。”
江煥立馬就麻了，本來就困，這下人都有點懵，好半天，才慢吞吞說：“等、等會兒。”
江煥最近好像能聞到程知衍身上的味道，不是衣服上洗滌劑的香味，那味道來源于程知衍本身，裹着不算溫暖的體溫，在江煥每回靠近程知衍的時候，不由分說地鑽進他的鼻腔，流入他的四肢百骸，弄得他心裏發癢。
很奇怪，卻讓他很着迷。
遺憾的是，江煥今天已經受到過一次刺激了，現下再讓他靠近程知衍剛剛睡過的床上，他可能再也淡定不了了。
簽協議時，程知衍體貼地考慮到江煥的私生活，在合同上寫明協議結婚時間內，江煥可以和其他人有适當的生理行為。
然而江煥本身還是屬于潔身自好那個類型，他連自己解決需求都很少，這本來是好事，如今不好的點就在于自從有過那麽一次之後，他的需求好像變多了點，開始不受控制，萬一在程知衍床上沒忍住的話。
“......”
後果不堪設想，他不如死了算了。
周五晚上，程知衍接到了程知漾的電話：“哥，聽說你下周要回來啊！”
程宏恺精準拿捏了兩個兒子，和大兒子談生意，和小兒子讨論大兒子，算不上侃侃而談，但兩個人聽到自己感興趣的話題耐心都會變得特別好。
程知漾聽完他爸的話立馬給他哥打電話，喜悅難以言表。
由于擴充了公司業務，程知衍需要每隔一段時間回G市整理工作，差不多是這個時間了，程知衍還沒和程宏恺讨論過。
“是啊，要一起吃飯嗎？”程知衍說。
“不不不不不，”程知漾正值年輕年華，除了家不想回，哪裏都想去，“馬上國慶了啊，我和你去H市玩玩呗，順便見見我嫂子。”
按照以往的經驗，程知衍不會搭理程知漾這麽調皮的玩笑，大概是江煥今天做的菜真的不錯，程知衍難得拿他開玩笑，顯得有些親密：“見到他還喊他嫂子嗎？”
記憶裏，程知漾基本沒聽過他哥開玩笑，他懂事的晚，被溫柔包裹着的人生平靜又安逸。
先是對程知衍行為的詫異，然後是對江煥出現表示感激，最後流淌在心裏的卻是一汪幹淨的暖泉，程知漾心中的大石落下，覺得他哥終于開始幸福了。
“不喊，”怕程知衍察覺出異樣，程知漾故意傻笑，“哥，你說我見到嫂子要喊什麽。”
生意場上的事，程知衍算是懂一些，人情世故他卻不太了解，想了想：“喊他江哥吧。”
好好，沒有問題。
有一個程知漾一直沒來得及問的問題，碰到想到了：“哥，你和我嫂子誰大啊？”
程知衍跟不上他弟跳躍的思維：“什麽？”
程知漾八卦的小心翼翼：“就，誰年紀大一點啊。”
“......”程知衍怎麽會知道，他和江煥認識這麽久了，也沒聽有點屁事就咋咋呼呼的人說起過什麽。
程知衍幾乎可以想得到他如果說“不知道”會被程知漾追問成什麽樣，便說：“他大一點。”
程知漾：“噢，那叫江哥好像沒什麽問題。”
程知衍被他弟的腦回路打敗了，有點無語：“知漾。”
“啊，怎麽了哥。”
程知衍說：“就算我比他大，你也得喊他哥，你是不是忘了他比你差三歲的事。”
程知漾：“噢噢，也是哦，好吧好吧。”
另一頭吃完飯遛過彎的江煥在房裏，對着他即将放不下茶幾的樂高發愁，當初買的時候沒有考慮過尺寸，拼的時候也沒想過這玩意這麽大，事到如今想要把這玩意搬下去，江煥整不會了。
其實是可以拆的，江煥離開房間前想，像是晚飯時沒見到面，江煥偏偏想找程知衍幫忙，想見一見他。
敲門聲響了兩下，江煥在門外喊：“程知衍——”
程知衍電話還沒挂，江煥的聲音他聽見了，他弟也聽見了。
程知漾沒聽見敲門聲：“嫂子找你啊？”
程知衍轉頭，隔着門似乎能看見江煥：“嗯。”
程知漾識相的連忙告退：“那你們先忙，哥，下周見啊。”
程知衍開門的時候，江煥還保持着要敲門的姿勢，這人只是表面上裝斯文，實際上程知衍開門的慢一點，他就要抓狂了。
程知衍：“？”
江煥禮貌而不止尴尬地微笑：“幫我個忙。”
“什麽忙？”
程知衍跟着江煥去了他房間，茶幾上的樂高比上次過來的時候顯眼了一些，江煥順着他的視線看，他發現程知衍有時候很好懂。
主動解釋：“這玩意太大了，我想把它搬下來，換個地方放。”
程知衍漸漸也會和江煥聊天了，換做以前，大概率問的是“怎麽搬”，然後搬好就走。
如今卻問：“要搬到哪裏？”
江煥指着東邊空出來的地方：“那裏。”陽光曬得到的地方，連到時候坐那裏都想好了。
程知衍于是問：“怎麽搬？”
江煥歪着腦袋認真地思考：“其實應該找塊大板，把它移過來，但是好麻煩啊，要去哪裏找。”
程知衍看着他。
過了一會兒，江煥說：“要不還是拆了吧。”
程知衍有點沒懂：“需要我幫你拆？”
江煥也沒懂：“不要啊。”
“......”
程知衍問：“你讓我幫你什麽忙？”
江煥：“是哦，現在不需要了。”
程知衍打算走了，被江煥握着手腕抓回來往沙發上按：“回去有工作要做？”
“......”程知衍感覺到江煥又在發瘋了：“沒有。”
“那走什麽，”江煥已經動手拆了，“沒事就待一會兒呗。”
程知衍回頭看了眼，問：“狗呢？”
“院子裏，”江煥說，“天熱了家裏不愛呆，院子裏舒服。”
“過段時間進屋子還要帶它洗澡嗎？”這話說的一點都不像程知衍。
江煥垂眼笑了下，沒出聲：“不一定，說是經常洗澡不太好。”
程知衍：“它本來是流浪狗。”他的意思是沒必要那麽矯情。
江煥：“現在不是了。”所以要按照如今的身份看待。
程知衍沒再說話。
江煥拆的小心翼翼，連講話的聲音都輕了幾分，沒察覺程知衍的沉默，語氣如常：“你知道這東西叫什麽名字嗎？”
不等程知衍回答，便說：“它叫‘島’，”說着拆了個零件下來，程知衍沒看清什麽，聽到江煥說，“這是我。”
江煥笑了下，程知衍似乎窺見了他靈魂的脆弱：“我一個人在這。”
然後那片島被拆成了兩半，島上的人沒有了栖身之地。
島被江煥移到了落地窗前，夜晚月光照進來，冷白色的光線顯得島嶼廣袤而孤寂。
程知衍看到了他剛剛沒看清的東西，那是一個孤零零的小人，江煥說的，他一個人在那。
江煥收拾着剩下的東西，把那堆還沒來得及拼接的成袋零件拿過來：“不過這個島也沒有那麽冷清啦，什麽樹啊花啊茅草屋什麽都有，一個人生活完全沒有問題。”
講的挺像那麽回事的，江煥對着程知衍笑：“你知道我前兩年的夢想是什麽嗎？”
程知衍看着他，眼神似乎因為剛剛江煥的話柔軟了一點，這樣的眼神只有程知漾見過。
江煥被看得心口發麻，立馬挪開了視線：“我想着哪天對這個世界深惡痛絕了，就找了沒有人的地方生活，不和任何人聯系，誰都不用見到。”
這其實和江煥平日裏展現給別人的不一樣，他總是吊兒郎當，雖然看着不像對這個世界充滿期待，但也絕對不是會失望的那類人。
程知衍卻覺得他心裏是空的，空蕩蕩的，或許這樣說不對，可他覺得江煥那顆心，早就被羅清和江萬升腐蝕的什麽都不剩了。
羅清對江煥的憎惡很明顯，那不是一個母親該有的，那種感情，實際上非常傷一個孩子的心。
程知衍無法理解，在某個時刻也曾替江煥心有不甘。
他在某一刻後知後覺的發現，這種情緒，江煥大概早就經歷過了。
不解、不甘、接受，最後變成無所謂。
大概是今晚的月光太過蒼白，浸得島嶼冰冷，無端讓人尋求溫暖。
“現在呢？”程知衍問。
“什麽？”江煥問。
程知漾小時候很愛哭，程知衍那時候也小，總會用生澀的溫柔去安慰弟弟，如今他用這樣的語氣問江煥：“現在的夢想是什麽？”
“現在啊，”江煥伸手彈了彈小人的腦袋，意味不明地笑，“你問我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