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雙友

第07章 雙友

7.

第二天,宋枕棠早早就起床梳洗,床邊的海棠雙燕折屏上搭着一套輕便的男裝。

她今日要出門,且約了兩個交好的手帕交。

一個是裴家四姑娘裴之婉,也是她表姐,但相比大姑娘裴之娴來說,裴之婉和她年歲更相近,性子也更活潑。

另一個是太傅府的六姑娘秦韻,幼時曾是她的伴讀。

三人一向交好,從前每隔幾日就要見面。眼下算起來,倒是已經快四個月沒見了。

宋枕棠昨日已派人去郴國公府和太傅府知會過,三人今日約在中和大街的奉仙居。

草草吃了早膳,宋枕棠迫不及待地出門,先去太傅府接秦韻,等到奉仙居的時候裴之婉已經到了。

她們包下的雅間在頂層四樓,臨街又寬敞,宋枕棠和秦韻一推開門,就被撲來的裴之婉抱了個滿懷。

樓梯口自有人守着,不擔心會有外人,三個年輕的小姑娘胡亂抱在一起,那活潑明媚的模樣,任誰也猜不出她們的真實身份。

親熱夠了,三個人手挽手步入雅間,她們彼此年齡相仿,私下相處都是直接稱呼名字。

裴之婉先問:“阿棠,你最近怎麽樣?”

秦韻也很關心,“先前你一直被關在宮裏不出門,我們都見不到你。大婚四五天了,蕭琢對你好不好?”

她們自然也都聽過那些關于蕭琢的傳聞。

宋枕棠不瞞着她們,直白地将那天和蕭琢說過的話講給她們聽,“我只住一年,之後就搬到公主府去住。”

裴之婉沒想到她會這麽說,有些驚訝,秦韻飛快扯了她的袖子一下,道:“這樣也挺好的,和從前一樣,還無人管束。”

宋枕棠還以為她們會勸自己和蕭琢好好相處,猶疑地問:“你們真這樣想?”

裴之婉也反應過來,立刻點頭附和,“自然。”

秦韻握住宋枕棠的手,沒有回答,反而問道:“你知道順寧長公主和驸馬和離之後,為何沒有再嫁嗎?”

大齊朝的公主地位很高,別說二嫁,三嫁四嫁的都常見,少有一輩子守着一個驸馬的情況。

順寧公主雖是宋枕棠的姑姑,但她七八年前就離開京城去往封地了。宋枕棠對她并不熟悉,不明白秦韻為何提起,茫然地搖了搖頭。

倒是裴之婉聽過些舊事秘聞,回憶道:“好像是說順寧姑姑和驸馬情深義重,所以驸馬死後就一直未嫁,寡居公主府。”

秦韻卻一臉神秘地搖頭。

秦家與順寧公主府有姻親往來,因此秦韻知道許多旁人不知的秘辛。她道,“其實兩人關系并不好,驸馬還背着順寧公主在外面養了外室。”

“竟是這樣?”裴之婉瞪大眼睛,“那之後呢?”

宋枕棠也好奇地看着她。

秦韻繼續講:“順寧公主脾氣不好,知曉後直接帶了侍衛找上門,險些直接把驸馬和外室打死呢。”

“後來這事兒被先帝知道了,将順寧公主禁了足,但也處罰了驸馬,還下令賜死了外室和她的兒子。不知是不是打擊太大,沒多久驸馬也跟着去了。那之後,順寧公主就一直獨居在自己的公主府裏,先帝自覺順寧公主這些年是受了委屈,便也由着她去了。”

宋枕棠還是沒明白,“既然關系不好,為何還要給他守寡。”

裴之婉卻明白了,恨鐵不成鋼地對宋枕棠說:“哪裏是守寡,順寧公主一個人獨居那麽大的府邸,憑着公主的身份,要多少男人沒有?”

“……”宋枕棠這才反應過來,那兩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看得她莫名臉熱,她捂住雙頰,假裝沒懂,“你們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秦韻卻握着她的手腕,不讓她擋着自己的臉,認真地說:“順寧公主不過是先帝庶出,就能如此自在。你卻是當今帝後的獨女,阿棠,永遠不要委屈自己。”

宋枕棠眼眶驀地一紅,使勁眨眼才将眼淚逼回去,含糊地嗯了一聲。

秦韻知道她愛面子,貼心地沒再說下去,轉開話題:“也快正午了,先用膳吧。”

三人許久未見,不知道有多少話想說,一桌子飯菜只吃了一半,掌櫃新釀的葡萄酒倒是喝了四壺。裴之婉酒量最差,喝了幾杯酒開始頭腦發暈,她推開身後窗牖,半趴着吹風。

秦韻則在講她上個月回寧州外祖家的事。

“……當時突然下雨,春兒去買傘,我避之不及,到街旁的屋檐下躲雨,無意擡頭,正看到一個年輕公子在樓上往下望,我們正好對視。”

細雨蒙蒙,長街高樓,才子佳人遙遙相望,這分明是話本故事的開頭嘛。

宋枕棠心頭羨慕又帶着點憧憬,她原本想象着中自己與驸馬的相遇,就是這樣的美好又令人心動。她忍不住問:“哪家的公子,不知道姓名嗎?”

秦韻語氣遺憾,“沒來得及問,但看那打扮,應當是寧州的望族子弟。”

宋枕棠眨眨眼,“長得很俊嗎?”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秦韻并不覺羞澀,大大方方地點頭,“很俊。”

她想了想,比較道:“我在京中還沒見過那麽好看的公子,比陸元聲還俊。”

陸元聲确實好看,但宋枕棠總覺得他太白淨了,想了想,又問:“比我二哥還好看嗎?”

秦韻這下有些猶豫,太子殿下可是出了名的豐神俊朗。沒等她思考出個所以然來,窗邊的裴之婉忽然低呼一聲,“阿韻,快過來!你說的那人,比他還好看嗎?”

“誰?”秦韻好奇地走到窗前,順着裴之婉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一息的沉默後,她斬釘截鐵道:“這個人好看。”

答完又有些疑惑,“怎麽從前沒見過,比京中那些文弱書生瞧着俊多了……”

仗着是在四樓,又沒有外人在,她們毫不矜持地點評着街上的陌生公子,半晌發現宋枕棠還沒過來,兩人對視一眼,走過去一人拉她一只胳膊。

裴之婉口無遮攔,“不是說蕭琢長得很醜,阿棠,還不過來看些賞心悅目的。”

宋枕棠走過去,先替蕭琢澄清謠言,“蕭琢其實不醜。”

“真的?”裴之婉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那比之太子表哥如何?”

“當然是我二哥好看。”宋枕棠的偏袒都不需要思考,她擠到兩人中間,和她們一并伏在窗沿上,“你們說的人在哪?”

裴之婉道:“對面的茶樓裏。”

她指向對面,卻沒人,“又進去了嗎?”

此時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又正值午膳,街上人很少,因此對面栓停着的兩匹高頭大馬就格外明顯。

宋枕棠定神看了片刻,發覺馬背上沒有馬鞍,她輕蹙了下眉,總不會這麽巧吧?

正想着,身旁的裴之婉使勁推了推她的胳膊,小聲而興奮地說:“看!出來了。”

宋枕棠循聲望去

,街對面是一家門面不大的茶樓,此時大門的竹簾被人撩開,一個身着藏青色圓領胡服的高大男人躬身走出茶樓。

他低着頭,所以看不清樣貌,但莫名的,宋枕棠就是一眼就認出那是蕭琢,明明他們兩人也算不上熟悉。

直到他站直身子利落地翻上馬背時,宋枕棠才明白,蕭琢身上自有一股京城公子沒有的野性灑脫。裴之婉見她不說話,抿唇問她:“這就看愣了?”

宋枕棠無語地按了下眉心,但也沒瞞着,“我認得他。”

“誰?”秦韻和裴之婉立刻轉頭看來。

“蕭琢。”

“誰?!”秦韻和裴之婉手裏要是拿着東西,只怕要從四樓直接掉下去。

宋枕棠沒料到這兩人這麽大反應,窗戶大開,被蕭琢聽到什麽辦?

她飛快去捂這兩人的嘴巴,并心虛地往樓下瞧,可人偏偏就是這樣,怕什麽來什麽,她低頭的這一剎那,正趕上蕭琢擡頭。

其實在四樓,宋枕棠并不太能看清蕭琢是不是在看自己,可這時先挪開視線好像就輸了似的。

奉仙樓旁正巧栽着兩棵柳樹,清風拂過柳枝婀娜飄搖,兩人的目光在垂落的柳枝間交彙對視,隔着一條空曠的長街。

仿佛有一道無形的結界将兩人隔開,裴之婉和秦韻守在旁邊,也莫名沒有打破這一瞬間的安靜。

蕭琢是從軍之人,耳力目力都極佳,方才就聽見了有人在樓上小聲議論,但不知是在說誰便沒有在意。

這會兒偶然擡頭,才發現宋枕棠也在。

她今日穿着一件松花黃圓領缺胯袍,上面飾有大朵的蓮花纏枝團窠紋,這樣花裏胡哨的男裝多半是專門做的,但穿在她身上仍有些大,寬松的肩領更襯得她嬌小單薄,小小一個伏在高高的窗臺上,好似一只搖着尾巴的貓,還是最漂亮的那種。

穿男裝就未挽髻,只用發帶将頭發全部綁起,額前一根杏黃色綴珠抹額藏起全部碎發,露出光潔的額頭,比平日多了幾分英挺俏皮。

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像宋枕棠這樣明媚大方的美人。蕭琢不自覺被吸引,但也僅僅是在一瞬間之後,他就收回了視線。

恰巧身後的竹簾被再度撩開,又有人從茶樓裏走出來。

蕭琢掩飾般低頭,輕縱缰繩打算讓開門口的位置,卻聽到身後那人驚喜地喚了一聲,“阿棠?”

聲音有些熟悉,蕭琢偏頭看人,竟是那日在巷子裏見過的陸元聲。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