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戲本
第16章 戲本
16.
蕭琢看向趙桓方才出現的地方,不能确定是偶然還是刻意安排。
無論是哪種,都讓他不舒服,他雖然對于宋枕棠沒有男女之情,但她畢竟是他的妻子,如今兩人既沒有分居也沒有和離,趙桓就這樣出現在他面前,還說了幾句似是而非的話。
蕭琢冷笑一聲,眼底的寒光沒再掩飾。
時辰已經不算早了,他亦沒有停留太久,詠翠苑就在前頭不遠,他過去的時候,裏面已經聚集了不少人。
一聽到動靜,就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過來。
有認識蕭琢的,立刻起身見禮,也有不認識的,在茫然後被人告知,也立刻起身。
蕭琢在高位多年,早已習慣了這些注視,但他并不是一個熱衷交際的人,略一點頭便随意找了個位置坐下,也不管旁人到底是怎麽看他的。
他并不需要仰仗旁人的看法。
衆人也都知趣,不去打擾,卻也仿佛失了交談的意趣似的,說話的聲音都小聲許多。
相比于詠翠苑這邊,後院就顯得熱鬧許多。
先去主院見過老夫人和其他幾位舅母,宋枕棠才跟着裴之娴、裴之婉一并去了永和齋。
她今日有意低調,卻并不妨礙她一進門就成為了衆人簇擁的中心,以至于裴之娴這個主人都被冷落了一刻。
宋枕棠喜歡熱鬧,但不喜歡被奉承,可是她的身份使然,不喜歡也早就習慣了。
此時衆人齊齊矮身行禮,她笑着擡手,既親和又不失身份,“今日主要是為了裴姐姐的生辰,大家不必多禮。”
衆人起身,卻免不了一陣逢迎客氣。
起先還是誇衣服贊妝容,說着說着就不知道怎麽談起了方才在垂花門前發生的事。
“公主殿下的大婚我們無福觀禮,一直也沒有機會向公主祝賀,今日得見公主與驸馬,果然是一對璧人,天造地設的一對。”
只要一個人開了口,剩下的人便紛紛跟從,“我也有幸看到了驸馬,親自将公主送到垂花門前,看上去十分恩愛,公主大喜。”
“是啊是啊,公主與驸馬看着就般配極了……”
般配?
宋枕棠忍不住想,雖然蕭琢年紀大了,但是外面這層皮囊還算是貌美,站在她身邊也不給她丢人。
雖然她仍舊對宣成帝的賜婚不滿意,但好在蕭琢這個人本身還是配得上驸馬之位的。
正想着,門口處忽然傳來一聲通傳,“太子殿下到——”
這一聲落下,整個永和齋都靜了靜,随後不知從哪出卷起一陣窸窣的動靜,是有人在整理衣服裙擺和頭上的簪子。
雖然太子妃的位置已經是裴之娴的了,可是側妃、侍妾之位尚有空缺。太子既是嫡子又是長子,又在朝中多年,地位可以說是十分穩固,哪個女子不想跟随。
衆人在這邊整理儀容想要以最出挑的姿态面見太子,即便只說一句話,給他留了印象也好。
坐在宋枕棠身邊的裴之娴聽到周旁的動靜,雖沒說什麽,下唇卻被咬的發白。
裴家在朝中多年,不僅是靠裴皇後和太子,裴家人自身的安分守禮也是重要原因。因此裴之娴自小就被教育要謹言慎行,溫良淑娴,一定不要被人捉住短處和錯漏。
尤其她又是未來的太子妃、未來的皇後,更要有母儀天下的風範和氣度。
可又哪個女人會願意和別人分享自己的夫君,她心裏難過,卻不能說什麽,只好垂着頭,用左手的指甲去摳右手的掌心。
裴之婉看在眼裏,卻也不好說什麽,在外人跟前,她還是端莊守禮的。
惟有宋枕棠不在意這些,她在聽到通傳聲時臉色就有些難看。
這裏女人這麽多,還大多數都是未成家的年輕貴女,二哥不說避嫌也就算了,怎麽能就這般闖進來。
可外面的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宋枕棠現在又不能把宋長翊退出去,只能對周旁一臉期待的貴女們說:“男女授受不親,我們還有些體己話要說,諸位先退下吧。”
衆人果然一臉失望,她們不敢忤逆宋枕棠的命令,卻也不願就這麽離開。這時不知是誰大着膽子說了一句,“公主殿下,眼看太子親臨,我們不見禮反而離開,是不是有些失禮?”
宋枕棠還未說話,外頭又響起一聲,“太子殿下是來看望未來太子妃的,其餘的各位姑娘,請先出門避避嫌吧。”
宋枕棠一聽這聲音就知道是太子身邊的貼身內侍孟值,看來皇兄心裏還是有譜的。她握住裴之婉的手,第一個站起來,“既然是來看未來嫂嫂的,我也就不打擾了,阿婉,咱們出去逛逛如何?”
裴之婉立刻道:“走吧。”
公主殿下都這麽說了,衆人也只好跟着離開,出門時正撞見太子,她們如願見了禮,太子卻只看到了為首的宋枕棠。
兄妹二人擦肩而過,宋枕棠朝他挑挑眉,又故意拍了拍他的肩膀,一副過來人的模樣,神色也頗為揶揄。
這丫頭,宋長翊無奈地搖搖頭,而後又目不斜視地走進了裏屋。
“你瞧我二哥那樣子,連朝服都沒換,肯定是剛下了早朝就來了。”一直到走出永和齋很遠之後,宋枕棠仍有些想笑,她拉着裴之婉滔滔不絕,“從小到大,我還沒見過他這模樣呢。”
姐
姐和未來的夫君感情好是喜事,裴之婉也忍不住笑,說:“畢竟太子殿下和大姐姐自幼就相識了,那時候所有人都追着大表哥,只有姐姐最愛和太子殿下一塊玩,感情自然沒話說。”
她說的大表哥是先太子宋長稷,帝後的嫡長子,可惜身體不好,幾年前就英年早逝了。
宋長稷和宋枕棠年歲差的有些大,他去世時宋枕棠還年少,此時提起悵然傷懷,但也沒有難過太久,兩人一邊說着一邊在郴國公府的花園裏閑逛。
不多時裴之婉的丫鬟過來尋她,說是有事請她定奪。
裴之婉猶豫着看向宋枕棠,宋枕棠知道她想什麽,朝她擺擺手,“快去忙吧,畢竟那麽多賓客在。這郴國公府我自小到大不知來了多少次,不用你陪着。”
裴之婉一聽便也沒再糾結,點點頭跟着婢女離開。
只剩宋枕棠一人了,她轉了轉就覺得無聊,随意找了個亭子坐下。
此處已經離着前院有些近,秋桑看她神情,忍不住建議道:“殿下,要不要去看看驸馬?”
“有什麽好見的。”宋枕棠撇嘴,“不是才剛見過嗎?”
說着,她忽然想到裴之娴和宋長翊。
兩人自小相識,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後來漸漸長大,訂婚、定親,感情親昵得不得了。
實在令人羨慕。
可她和蕭琢……
宋枕棠搖搖頭,将眼底的失落掩去,大約是她話本裏看多了,這世上哪有那麽多情投意合?
秋桑看她一個勁的搖頭,不禁問道:“殿下,怎麽了?”
左右周旁安靜無人,宋枕棠問秋桑,“秋桑,你說那些戲本子裏寫的故事都是真的嗎?”
秋桑問:“什麽故事?”
宋枕棠看過的話本、戲本實在太多,她想了想,随便拎出一個最經典的挑出來講,“就是那些,那些才子佳人的故事。”
她語氣有些向往,“新科進士們騎着高頭大馬從宮門口巡游而過,公主拿着剛折來的桃花從宮牆上往下望,忽然手一松,花枝正好砸在探花郎身上……”
“探花郎?”秋桑有些不明白。
宋枕棠難以解釋為什麽話本裏都是探花郎,幹脆改口道:“也不一定非要探花郎,狀元郎也可以嘛!只要年輕俊朗,就可以獲得公主青睐,然後相識相知……”
她講到興起,袖子卻忽然被扯了扯。
她疑惑地看向秋桑,只見她正一臉焦急地看向不遠處的月門前——
蕭琢負手而立,不知聽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