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狀元
第15章 狀元
15.
宋枕棠也是第一次和男人這般親近,膝蓋碰着膝蓋,手腕挨着手腕。
溫熱又陌生的觸覺貼在經脈處,讓她十分不自在,她不自覺地動了動手腕,問蕭琢,“還沒上完嗎?”
蕭琢這才回神,用指腹揉開最後一團藥膏,說:“好了。”
宋枕棠好奇地擡手,這藥膏顏色很淺,被揉到傷口上呈現透明色,但還是有些明顯的,她不高興地晃了晃手臂,問蕭琢,“這就是你的辦法?”
蕭琢說:“自然不是。”
他伸手拉開宋枕棠剛剛翻找過的抽屜,精準地挑出來一條天青色的長帶子。
宋枕棠眨眼看着,認出那是自己某次穿着男裝出門時,預備的發帶。
她不明白蕭琢拿這個幹嘛,正要問,就感覺手腕被輕輕一帶,一低頭,蕭琢握着那跟輕飄飄的發帶一圈一圈地繞在了她剛塗過藥膏的手腕上。
“你這是……”
蕭琢利落地打了個結,滿意道:“如此,就不會有人發現了。”
他将宋枕棠縱到手肘處的袖口拉下來,将手腕蓋住,那一圈淺色發帶根本不顯眼。就算擡手露出來,也并不突兀,根本不會有人想到那是包紮的繃帶,只會以為這又是什麽新興的裝飾搭配。
宋枕棠也還算滿意,左看右看,又擔心剛才塗的藥太厚會有藥味,小狗似的貼近聞了聞。
蕭琢對此也是早走準備,他從懷中掏出另一枚荷包,遞給宋枕棠,“殿下把這個戴上。”
宋枕棠一頭霧水地接過,又問:“這又是什麽?”
蕭琢示意她聞一聞。
宋枕棠狐疑地拿着荷包貼近,竟是嗅到一股濃郁的草藥香,不難聞,反而有一股清冽的甘甜。輕輕一捏,感覺裏面應是裝滿了草藥。
若是挂在腰間,就算有人聞到有藥味,也可以解釋說是荷包裏傳來的。
可是蕭琢為什麽會随身帶着這些,又是草藥填滿的荷包,又是專治外傷的藥丸?
她有些好奇,但見蕭琢将荷包遞給她之後又挪回了車門口的位置,閉着眼睛,一副不想多說的樣子。
她便很有分寸地沒問,将荷包挂上了。
沒多久馬車到了郴國公府,因為路上耽擱了一會兒,所以她們到的已經算不早,大門口的巷子裏已停了不少馬車。
但宋枕棠身份不同,她的馬車是能直接駛進郴國公府的。
一下馬車,便見裴之婉的貼身婢女春水在不遠處等着。
春水走過來給宋枕棠見禮,未想到後面又跟着下來一個男人,她愣了一瞬,立刻反應過來,請安道:“參見驸馬。”
蕭琢跟在宋枕棠後面,輕嗯一聲,這模樣不像她夫君,倒像是個忠心耿耿的護衛。
宋枕棠看他有些想笑,擡手掩了下唇,問春水:“表姐和阿婉這會兒在哪?”
春水引着他們進了二門,一邊走一邊介紹道:“殿下,今日賓客太多,我們大姑娘說男女賓客需得分開接待,郎君公子們在前頭的詠翠苑,姑娘們則是後院的永和齋,大姑娘和四姑娘都在呢。
正好走到垂花門,不少賓客堆在這裏說話,一見到宋枕棠,齊齊俯身請安。
宋枕棠擡手欲叫他們平身,卻先看到了手腕上露出來的一圈天青色,頓了頓,轉而指向身後的蕭琢,說:“這是驸馬。”
聽到這話,所有人都是一愣,驸馬?
方才大多數人都把視線放在了宋枕棠身上,根本沒去注意他身後的蕭琢,就算注意到,也沒意識到他的身份。
這會兒宋枕棠一提醒,衆人急忙再度行禮,心裏卻都不約而同地想:不是說公主不滿意陛下的賜婚麽?怎麽今日會帶着驸馬一通赴宴?
只可惜,他們注定得不到答案,只在宋枕棠叫起的聲音中藏起心底的疑惑,再度俯身。
實際上蕭琢也疑惑,甚至可以說是受寵若驚,不明白宋枕棠怎麽忽然想起要介紹他來了。
實際上宋枕棠只是因為想到蕭琢方才給她塗藥的事,他随身備着傷藥,不知是不是因為他經常受傷。
在蕭琢成為她的驸馬之前,她就曾聽父皇許多次的提起過他。其中印象最深刻的當屬多年前那次睦州平亂。
本來是十成十拿下的一場平亂。因為屬下有叛軍的奸細而變得艱難起來,蕭琢自己也被埋伏設計,迎戰時從背後被人射中,光是右手就中了四箭,險些命喪沙場。
絕境之下,聽說還是蕭琢孤軍深入擒住了對方首領。而捷報送
到燕京時,他身上的傷還沒好全。
宣成帝收到奏折又急又氣,當即就賜下去了一大堆的傷藥和封賞。其中甚至還有宋枕棠的一枚小小玉佩。
她當時差不多六七歲,最是崇拜浴血疆場的大英雄。蕭琢彼時也雖只有十六七歲,但已經在沙場上摸爬滾打數年,是繼他的父親去世後,大齊朝的新戰神,十分得百姓擁護。
但後來不知為何,他在衆人口中的形象,就從英武的少年将軍變成了殺人如麻的暴虐之人。
連帶着宋枕棠對他的印象也跟着轉變。
但無論如何,他鎮守西北多年,總是功大于過的。宋枕棠也不希望衆人總是用那些冷血的詞語去議論他。
他并不是那樣的人。
何況蕭琢現在已經是她的驸馬了,就算兩人之間沒有感情,她也不希望總有人在背後議論他。
她想着,故意比方才叫起時慢了一些,果然衆人起來之後,不敢再用那樣探究的眼神去看蕭琢,她十分滿意。
蕭琢大致能猜到她的用意,面上沒什麽表情,眼底卻有一道微光閃過,隐約洩露了他的情緒。
衆人起身後,宋枕棠和蕭琢也要在垂花門分別,一個随男賓往前院去,一個到後院。
縱使甚少有人敢真的欺負了宋枕棠去,但蕭琢還是有些不放心地對秋桑囑咐道:“公主若有事,就派人去前院告訴我。”
秋桑根本沒想到驸馬還記得關切公主,愣了一下,忙欣喜地應了,“是,奴婢曉得了。”
說話間,宋枕棠已經被衆多貴女一同擁簇着往後院去了,蕭琢擺手示意秋桑快些跟上,然後站在原地目送她們離開,直到徹底看不見影子之後,他才轉身往前院去。
如春水所說,今日來赴宴的賓客實在不少,随處可見年輕的勳貴公子,三兩成群,時不時就停下寒暄客套幾句。
蕭琢孤身一人穿梭其中,多少顯得有些不合群,但他并不在意,徑直繞過人最多的湖心亭,并不想與其他人多交談。
然而蕭琢沒想到,在這裏也能遇見旁人。
一個身着寶藍色錦袍的年輕男人從不遠處的小徑走過來,他似乎也沒想到會遇到別人,看見蕭琢的時候明顯愣了愣。
兩人不着痕跡地對視一眼,蕭琢确認自己并不認識對方。
那人卻仿佛認識蕭琢,朝他的方向走了過來,并拱手揖了一禮,“在下趙桓,見過蕭将軍。”
趙桓?
聽到這個名字,蕭琢眉眼微微一動,朝他回了一禮。
趙桓主動道:“将軍在西北多年,京中沒有舊友嗎?不若我們同行。”
蕭琢拒絕道:“不必了。”
趙桓也不勉強,笑了笑便拱手先行,蕭琢看着他遠去的背影,緩緩眯起了眼睛。
趙桓,他自然聽過這個名字,今年的新科狀元,如今的翰林院六品修撰。
但除此之外,他還有另一個身份,是宣成帝最先看中的女婿,宋枕棠原本的驸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