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共春霖一場
共春霖一場
班會結束之後, 景和春以拿快遞為借口讓彭慕蘭先走。
她留在階梯教室的靠窗位。
普通的短T短褲,卻被她穿得很出衆。
兩條又白又直的長腿大喇喇敞着,從坐姿就能看出她此刻的随意和無所謂——
好像面對的只是一個普普通通、不挂心的人。
安靜的空間裏, 除了她, 只剩講臺上的翟以霖。
他還在收拾殘局, U盤校園卡一一放入背包, 電腦關機,智能白板停在藍屏。
借餘光發現, 景和春望向漆黑一片的窗外, 一直沒在意這邊。
感到酸澀的同時,也在內心松口氣。
這意味着, 沒人看見他的顫抖, 也沒人聽見他的心跳。
不至于讓他太狼狽。
處理好一切,翟以霖挎上包, 大步走到她座位旁。
“芽、芽芽, 在等我嗎?”
景和春擡眼,默了片刻。
他都暗示到那個地步了,不就是想找她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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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 她也沒什麽拖沓的習慣。
都是一個學校的,之後總要遇見。既然躲不過, 還不如現在說明白。
“好久不見。”免去了客套的寒暄, 景和春直言, “有事兒嗎?”
和剛才在人前的态度截然不同,翟以霖視線柔軟地落在她身上。
在景和春開口的那瞬,他揚唇而笑, 好像聽她說什麽都很開心。
他沒坐下,安靜地站在她桌旁, 俯着上身,姿勢有些別扭地傾聽。
色調偏冷的燈光映在他眼中,也成了散落的星星。
以至于景和春都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哪句話給了他錯覺。
語氣明明是硬邦邦的,也沒帶什麽感情,他還能高興成這樣?
“翟以霖,有事兒嗎?”
她語速放慢,帶了些遲疑,重新開口。
翟以霖這才正常點,在她旁邊落座。
“芽芽,你能把我加回來嗎?”
就這?需要大張旗鼓地留下來說嗎。
景和春點頭,不帶一點猶豫,“行啊。”
事情異常順利,翟以霖心跳漏了一拍。
然而,沒慶幸幾秒,見景和春起身要走,他的笑容逐漸消失。
所以——她答應,不是心軟、不是重新接受。
是無所謂,什麽也不在意。
像是被澆了一盆涼水,翟以霖頓時清醒。
他叫住她的背影,聲線發虛,“就這麽急着離開?”
不期盼得到回複,翟以霖自嘲地扯扯唇。
“芽芽,是不是現在我說什麽,你都不在乎?”
景和春終于轉身,無奈地擠出兩句話。
“你能不能別這樣。語氣這麽熟,好像我們從沒斷過聯系似的。”
翟以霖錯開眼,低低地說:“……是啊。”
沒斷過。
景和春以為他是認同的意思,繼續說:“上次聊天,你已經在微信上說得很清楚了,所以我也記得很清楚。”
“這段時間,我恪守着本分,沒有肖想與你成為朋友——但你現在又是什麽意思?”
“朋友”兩個字被咬得很重。
她就是這麽記仇的一個人。
翟以霖眸光變得黯淡,“我那天的意思是,不想只當朋友。”
“芽芽,我冷靜思考過了,态度還是和兩個月一樣。我無法忍受……沒有你的世界。”
“——那如果我說,”景和春突然打斷他,“我有喜歡的人了。”
翟以霖眼中最後的火星湮滅。
他目光躲閃,隔了很長一段時間的安靜,才開口,“徐牧筠嗎?”
景和春納悶,這一個兩個,怎麽都和徐牧筠過不去了。
她皺眉,“你管我喜歡誰。大學這麽多帥哥,還不能讓我好好挑了?”
聽她這語氣,就是還沒有确切人選。
心上懸着的石頭落地,翟以霖重新找回自己的呼吸,“當然可以,我沒有約束你的意思。”
他終于再次露出笑容,“我和那些人公平競争,行嗎?”
“……”
景和春不滿,“你這話,聽起來我很花心一樣。”
她願意開玩笑,氣氛就輕松多了。
翟以霖的心跳加快,意識又一次鮮活起來。
“我認真的。你不用着急拒絕我……我這次不會再做你不喜歡的事了。”
他懇切地保證,“拜托給我一個機會,起碼別躲我。”
“你在我心裏已經不特殊了。”景和春有些殘忍地開口,“現在,我身邊随随便便一個人都可能比得過你——這樣你也能接受嗎?”
“可以。”
景和春被他的态度震到,一聲不吭地頓在原地。
她t沒有給出回複,擡步離開,這次翟以霖沒再攔。
回宿舍的路上,總感覺後面有人跟着。
景和春故意繞路,走了離他宿舍最遠的門。
翟以霖在她上樓前突然叫住她,“芽芽。”
明明被坑了,他反而還很開心,“你知道我在。”
少年爽朗的音色在夏夜悶熱的空氣中傳過來。
“謝謝你的答案。”
-
翟以霖重新發來了好友申請。
不經意一瞥,發現他網名改成了“日月”。
景和春沒深究,通過之後便撂在一邊。
她累得倒頭就睡。
第二天起床,才發現昨晚在睡着之後,翟以霖和小Z都發了消息。
翟以霖問她一般去哪兒吃飯,小Z關心她軍訓服是否換了套合身的。
景和春突然後悔答應了翟以霖的追求。
一個人的消息都應付不過來,還要和兩個人聊。
更何況,她現在對小Z的興趣更濃。
這麽一看,其實沒必要把翟以霖納入考慮範圍。
濱大很大,一個年級這麽多人,又都在軍訓,穿着一模一樣的衣服,這段時間肯定見不到他。
景和春幹脆屏蔽了他的消息。
直到當天,上午的軍訓結束,那種被尾随的感覺再次出現——
她當即就明白,翟以霖來了。
他像認主的狗一樣貼上來,忠誠且乖巧,甚至沒有出聲打擾。
景和春納悶。
難不成真像董天一說的,翟以霖天天在他們院的方陣裏轉?
真是閑的,也難怪人家認錯。
擡手将帽檐壓低,景和春側頭。
她還是心軟,所以主動開口,“別跟着我,我不去吃飯。”
聽到她願意和自己說話,翟以霖邁步,終于敢湊近,“你去換軍訓服?”
景和春腳步定住,仰着腦袋看他,“你怎麽知道?”
“你的褲子不合身,短了。”翟以霖輕笑,“那我也不去吃飯,我陪你。”
景和春抿唇,不禁心虛。
她故意沒回他消息,他卻願意陪她跑腿。
她開口,試圖勸退,“不用,你別特意跟我跑一趟了,很可能空手而歸。”
景和春說的是實話。
這已經是她第四次去後勤處了。
值班的阿姨太懶,經常不在。
以至于她提起這事兒就氣,早上還和小Z吐槽了一長串。
翟以霖不為所動,“那我更該陪你了。”
“我們兩個人一起堵她,就不信阿姨還好意思偷懶。”
他這麽說,景和春也不好意思繼續拒絕下去。
最終還是默許他同行。
烈日當空,汗水直淌,影子也被壓縮。
半路遇上了翟以霖同學,他特無賴地打劫了一個小風扇,又在路邊小賣部買了水和濕巾。
作為盡職盡責的男仆本仆,他把景和春方方面面都照顧到位。
一手舉着小風扇吹風,一手幫她拿着軍訓服外套,簡直是公主待遇。
愧疚心在此刻達到頂峰,無以複加。
這副陣仗不小,兩人收獲一路目光,景和春頭都快埋到地下。
或許不僅僅是歉疚。
而是又找回了翟以霖身上的吸引力。
小Z再好,也是網絡一線牽的緣分,脆弱得很。
關鍵時刻,能出現在身邊、能陪她一起才最重要。
再說了,誰知道小Z帥不帥。
長得再好,估計也比不過翟以霖吧?
她可是個顏控。
單憑皮相,翟以霖就已經很對她胃口。
越盤算越糾結,景和春腦袋已經亂成一團麻線。
這後勤處,怎麽這麽遠……
“——景和春!”
突然聽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她被吓得一激靈,睜大眼睛瞧。
迎面而來的男生很眼熟,景和春認了半天才發現這是那天班會的後桌,新晉班長。
“正找你呢!我去後勤處幫你重新拿了一套軍訓服,這回應該合身了。”
“噢,謝謝!”景和春受寵若驚,悶在胸口的氣團在這一刻化散,心情舒暢不少。
戴思遠熱情洋溢地笑:“這有啥,本來就是我的責任。多虧你的支持,我當然得把這個班長當好!”
平心而論,戴思遠是個工作認真負責的人,不然景和春不會投他。
但他似乎誤會了什麽,認定他這個班長,是在她的“擁護”下當成的。
景和春思考過這個問題,可能是她那晚太出風頭,很多無法抉擇的同學,都跟了她的票。
以至于戴思遠和她開玩笑,班長之位,實權在她。
這種話讓她感到很惶恐。
這才剛開學,她還不想出名。
“诶,這不是電信院的翟同學,又見面了!”戴思遠看上去也是個自來熟,“你倆怎麽一起,認識啊?哦對了,他不是在咱們院找人嗎,找到了嗎?”
“——不認識不認識!”景和春當即否定,堅定地垮了一步,拉開與翟以霖的距離。
說完,還一本正經地轉頭看他,“哇,這不是翟同學嗎,好巧好巧!你在咱們院找到人了嗎?”
“……”
翟以霖笑容褪去,沉默地看向她。
戴思遠的笑眸中閃爍着稍縱即逝的精光,他也一本正經地答,“是嗎,我剛見他在你旁邊扇風遞水的,還以為你倆是舊識呢!”
景和春哈哈兩聲裝傻,心念這個戴思遠真奇怪。
明明是個聰明人,怎麽一點也不配合。
她以吃飯為借口,作勢要溜。
一回頭,翟以霖人不見了。
走得悄無聲息,這是又生氣了?
不就是和他撇清關系,至于麽……
她也有她的苦衷嘛。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真的不想剛開學就出名。
誰知道翟以霖架子這麽大。
景和春感嘆,追人第一天就生氣,真拽。
-
和翟以霖的關系才稍稍進展那麽一點,眼看着又要掰了。
時間不允許她進行自責或可惜,事實上,景和春很快就把他抛之腦後。
因為小Z緊接着就來找她聊天了。
景和春反思過自己,最近的感情生活确實過于豐富了些。
可這也不能怪她花心或多情。
人的每一個選擇,都決定于對比的語境下。
就像現在,在翟以霖的對比下,情緒穩定的小Z可愛多了,她未免倒戈。
小Z不會攪亂她身邊的人際關系,只會在她需要的時候當一個安心的樹洞;
小Z不會無緣無故生氣,只會在她瀕臨崩潰的時候貼心安撫;
她越想,越覺得自己不虧。
他的聊天窗,是景和春最後的溫柔鄉。
景和春心安理得地回複他的消息。
小Z先關心她吃了什麽,之後又開始關心她開學以來的人際交往。
他重點提了一點,要格外提防莫名其妙對自己很好的人。
景和春懵懂地讀着他發過來的這段話:
「尤其是剛開學,不要因為一些小恩小惠迅速拉近自己與Ta的關系,保持獨立,認清對方的人品,再判斷該不該與Ta深入交流」
莫名其妙對自己很好的人……是翟以霖嗎?
兩個月前還不留情面地說出“誰要和你當朋友”這種話,這幾天卻突然低頭認錯——好像的确符合小Z說的特征。
小恩小惠……不就是指翟以霖陪她去後勤處這樣的行為?
也是哦,畢竟是低成本付出,她怎麽能因為這一點好處就原諒他。
景和春不由誇贊自己,真是個一點就通的機靈鬼。
同時也感謝人生導師小Z:「謝謝你,我立馬就拉黑他」
翟以霖碎得稀巴爛的心,終于因她的這句話而勉強拼湊起來。
男人最了解男人,那個班長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貨色,他生怕景和春上套。
幸好自己還有另一層身份,這樣既能讓景和春回頭哄他,又能撺掇她把情敵拒之門外。
為了慶祝,翟以霖決定獎勵自己看一遍景和春的朋友圈。
——然而,打開卻是一片空白。
此刻也顧不得自己還在“生她氣”,他主動發送求和消息。
「你怎麽把朋友圈全删了?」
有那麽一瞬間,翟以霖懷疑自己記憶錯亂了。
不然為什麽,再次在他們的聊天界面中看到紅色感嘆號。
拜托,他不是剛被加回來嗎?
翟以霖握着手機,大腦難得遲鈍,不死心地繼續編輯消息。
「微信出bug了?」
「上午不是好好的麽」
「……」
「不是吧。。。」
「我又被拉黑了??」
「所以你拉黑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