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共春霖一場
共春霖一場
清楚自己沒名分, 也清楚景和春不願意讓別人發現他們的關系——
這頓晚飯的地點,翟以霖不打算選在校內。
礙于她提過的“低成本付出”,也出于最基本的紳士禮儀——
今晚的單, 翟以霖不打算真的要她請。
在這樣的前提下, 翟以霖開始部署精密的約會計劃。
先是在各大媒體平臺上搜索熱門餐廳, 緊接着以微信列表中有對象、有約會經驗的學長為對象進行調研。
詢問了最真實的顧客體驗之後, 翟以霖把目标鎖定在大學城內濱水南街的某個日落餐廳。
去過的都說,這家店的排隊時間至少兩小時往上。
翟以霖向來摒棄網紅餐廳的營銷模式, 此刻卻心甘情願地規劃好時間。
他提前一天預約好位置, 當天提前一個半小時去店裏取號,再去景和春宿舍樓下接她。
若是幸運, 兩人到店後便能剛好吃上;再不濟也只用等一陣。
這期間, 他可以先帶景和春去附近轉轉,買杯奶茶什麽的。
無論怎樣都節省了時間。
平心而論, 追人追到他這個程度, 再怎麽也有個及格分了。
如果不能把她的喜歡,從“另有其人”那裏瓜分一點,翟以霖非得找出這個男狐貍精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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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出他……然後讓他分享分享經驗。
起碼教教他, 如何能博得景芽芽的歡心。
将一切安排妥當,翟以霖才合上電腦睡覺。
第二天, 為了更好地迎接晚上的約會, 他整個白天幾乎都沒怎麽打擾她。
然而計劃趕不上變化。
景和春臨時有事。
她原話是這麽說的, “實在不好意思啊,班長讓我們宿舍幫忙收集班上什麽資料,大家都在幹, 咱們的飯能往後推一個小時嗎?或者你餓了先去吃,這飯下次再約也行。”
翟以霖這一刻才意識到。
對他而言的約會, 在她眼裏,或許只是簡簡單單一頓飯。
這不是推不推遲、再不再約就能算了的。
好歹是很難排隊的日落餐廳,他特意提前預約、算好時間,就是想要兩人能一起看一次日落。
翟以霖沒幹過這麽浪漫的事,也算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
結果人家壓根不賞臉。
他當然失落,卻也怪不到景和春頭上。
算計這一出的是戴思遠。
翟以霖深刻懷疑,他就是故意的。
用的還是當年他用過的招。
他也是班長,這資料他知道,是學籍信息以及每個人的紅底身份證照。
一周前下發的任務,戴思遠臨到截止時間還沒完成就算了,竟然還要同學幫忙。
他這個班長吃白飯的?
工作效率底下,還愛耍心眼。
去他的。
不屑與這種人計較。
景和春沒收到他的回複,內心焦躁不安,其實也不明白怎麽就成了這樣。
當初董天一誇下海口,當了班長後給她們宿舍好處;如今戴思遠成了班長,重點關照對象還是她們。
幫忙幹活,這事本身她沒意見。畢竟收集、整理資料的工作很繁瑣,人多效率更高。
但今天日子特殊,她有約在先,急着去和翟以霖吃飯,恕難從命。
而在她說出拒絕的話之前,戴思遠就訂好了外送,加急十分鐘達到她們宿舍樓下。
由此,他以每人一杯奶茶、一塊蛋糕的好處,成功忽悠了其他三個女生。
景和春不為所動,可事情的性質已經變了。
她被戴思遠和其餘三個舍友都架上來了,不好搞特殊,只得答應。
誰叫她們宿舍關系本就裏岌岌可危呢。
她和顏清茉不對付,才剛開學就三天兩頭地鬧矛盾。
另兩個女生夾在中間難做人,經常充當和事老,久了難免有意見。
為了不讓顏清茉抓住把柄,也不想讓季栀和彭慕蘭為難。
總之,這活不幹也得幹。
“什麽情況,你一臉便秘樣?”彭慕蘭最先發現了她的異樣。
話糙理不糙,景和春飛快點頭,終于有了發洩的出口,“倒黴啊,我今天有事兒!”
好歹也是關系最親近的,她主動關心,景和春便不再有一點顧慮。
“今晚約了朋友吃飯,咱們班長卻整這麽一出。”敲鍵盤的啪嗒聲紛飛,在安靜的四人寝,她悄悄與彭慕蘭低語。
“那你不幹不就完了,”彭慕蘭好奇,“他又沒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幹。”
“道德綁架也是架啊!”景和春有苦難言,“我要是這點小事都不幹,你猜顏清茉會不會揪着這事兒做文章?還有t那戴思遠,賄禮都送到咱手上了,退都退不回,還以為我多稀罕這點東西呢。”
彭慕蘭緩緩點頭,表情逐漸嚴肅。
被她這麽一說,的确如此。
她忖了片刻,仗義開口,“這樣吧,你幹十分鐘就走,無論誰怎麽問,你都咬定自己全完成了;然後把電腦給我,說是讓我借鑒參考,剩下的我幫你弄好。”
多周密的計劃,她倆真是做卧底的好料!
景和春感動得淚眼汪汪,擡袖擦臉,“你真好!我回來給你帶烤雞翅手抓餅清涼補和烤串!”
“小事兒。”彭慕蘭潇灑地揚揚發尾,“不過你這是和誰出去玩呀?”
“也、也不是出去玩……”景和春支支吾吾,“就是吃頓飯,普通朋友!”
瞧她這熟悉的表情,彭慕蘭立馬猜到,“知道了,就你那個網友是吧?你們終于要面基啦!”
景和春猶疑,“……是?”
說來話長,只能先這麽回答。
“真的呀!”彭慕蘭不禁為她感到高興,“那接下來不就是暧昧甜蜜熱戀幸福期!”
景和春紅了臉,“哪有這麽快。”
面前的朋友還在眨巴眨巴眼看着她,景和春招架不住,輕咳一聲,“總要考察一下的。”
“我和他不止是網友,在此之前,我們早就在現實生活中朝夕相處很長一段時間。”
紅暈浮上臉蛋,景和春慢吞吞說着, “他這個人……從來就不是合适的戀愛對象。我也曾想過及時止損,盡早抽離——可當我發現他還在笨拙地、用另一種方式向我走近時,就不舍得對他狠心。”
她的語氣,有種逃不過命運的無奈。
發現他就是小Z的那一刻,她就意識到了。
可能,喜歡上一個人,就與潮水不斷漲落一樣。
是件反反複複的事情。
再不濟,就當做她甩不開也舍不得的一條狗。
給點耐心,試試教他聽話。
-
按照兩個女生的計劃,景和春順利從雜事中脫身。
第一時間給翟以霖撥通了電話,卻只在那頭聽到冰冷的關機提示。
打開微信,發現孤零零的紅點,是條一直被她遺落的消息。
「手機快沒電了,你先忙,不用管我」
景和春不認識他身邊的任何一個同學、任何一個朋友。
根本無法确定他此刻在哪兒。
翟以霖不是亂來的人,她并不急着找,而是先去了同學推薦的一家日落餐廳。
既然答應了請他吃飯,就不能食言。
今天的波折已經很對不起他,景和春必須得拿出點誠意來。
這家餐廳是她問過幾個本地同學後精心挑選出來的,離學校近,環境也漂亮,配翟以霖那張臉也剛剛好——這樣她就能享受一場視覺盛宴啦。
顏控景和春表示很滿意,火急火燎出發。
然而,剛到目标街區,還沒走近,就遠遠看到店外聚着一堆排隊等號的人。
如遭晴天霹靂,景和春呆立在原地,完全忘了這種網紅店還有預約一事。
吃了經驗不足的虧,她愁眉不展,卻還是不死心地去門口問。
店員姐姐露出十分有親和力的笑容,“兩人座嗎?現在取號,七點半就能吃啦。”
景和春擡手看表,現在是下午五點。
“……”
景和春不解,她怎麽能頂着一張這麽漂亮的簡單說出這麽殺人誅心的話呢??
事情沒有設想中順利,她尴尬笑笑,聲稱再考慮。
接着便退到一旁,盤算着是認命等,還是退而求其次,再選一家店。
然而這時,一對衣着光鮮精致的男女湊近。
兩人都是潮流打扮,手裏還拿着一些攝影攝像的設備。
景和春有些懵。
反應過來時,戴墨鏡的姐姐已經笑吟吟朝她開口:“小妹,你是附近的大學生吧,來這吃飯忘了約號嗎?”
陌生人用熟稔語氣搭讪,她不能不保持警惕。
下意識退了半步,景和春沒應聲,小幅度點點頭。
見她害怕,戴冷帽的大哥也打破高冷,跟着陪笑,“你別怕啊,我們有號,馬上就到了,要不要……”
景和春視線在兩人中打轉,突然明白了,“哦,你們是黃牛?”
“——不、不是!”冷帽哥冤枉,他話還沒說完呢,“我們是美食博主,來拍探店視頻的!怎麽樣,要不要賞臉一起?只要你願意出鏡,咱們一起吃,哥哥姐姐請你!”
景和春沒有立刻相信,“真的嗎?”
墨鏡姐拿出手機,“當然是真的呀,你這麽漂亮,我們怎麽好意思騙你呀,你看,這是我們賬號!”
湊近瞧,景和春掃一眼主頁上的粉絲數。
……還沒她的多呢。
不過,應該也不是壞人。
她其實有點猶豫。
奶奶從小教育她,不能貪小便宜。
可事出緊急,誰能想到這個餐廳“一號難求”,已經不能用簡單的“小便宜”衡量。
“就只是出鏡嗎?你們不會拿我的視頻做不好的事吧?發布的內容也是正當合法的對吧?”她一遍遍确認。
“不會不會,當然不會!我們就是普普通通兩個小博主,任何違法犯罪的事都不幹!”
你方唱罷我登場,冷帽哥一說完,墨鏡姐就跟着附和,“沒錯,我們的賬號都有實名認證呢!”
兩人輪流向她保證,景和春終于松口。
“那行……不過我還有一個朋友,”她繼續談條件,“我可以陪你們拍視頻,也不用你們請客,但等他來了,我就要和他好好吃飯了。”
“當然可以!”墨鏡姐也是從這個年紀過來的,不禁多問了句,“男孩還是女孩呀?”
“……男生。”景和春思忖片刻,怕他們把翟以霖也抓過去入鏡,于是刻意補充,“長得不太方便,拜托你們不要拍到他。”
“啊,樣貌不行?那配不上你啊!”墨鏡姐已經切換八卦模式,不禁嘀咕,“現在的小女孩,怎麽都是戀愛腦呢,捉急!”
景和春:“……”
看來她剛才的話十分具備可信度,冷帽哥也跟着勸,“哎呀,妹妹呀,你們大學城那麽多人,挑不出一個條件好的嗎?不然我給你推幾個,我身邊好多朋友,人帥條順還經濟獨立……”
兩人左一句右一句地勸,簡直是大型“傳銷”現場。
景和春聽得暈頭轉向,耳畔卻遽然響起一道熟悉聲線,冷玉似的質感,吓得她一激靈。
——“景和春!”
循聲扭頭,看到今晚的約會對象、他們聊天的另一位主角,她面露震驚,“你怎麽在這兒?”
翟以霖剛掃到共享充電寶,還沒來得及聯系她,看到的就是這樣的畫面。
他其實也沒想明白,景和春怎麽在這兒。
看到她身影的第一眼,翟以霖以為是幻覺。
她不是在給戴思遠幹苦力嗎?
兩人還在捋情況,一旁的“大明白”已經跳出來。
冷帽哥一拍手,痛心道,“你有這樣的追求者還和醜男約會?妹妹,你識人不清啊!”
“……”
“?”
翟以霖成功被帶歪,“我明白了,所以我不該出現在這兒?”
“你要和戴思遠吃飯是吧,或者是那個另有其人?”他的眉眼冷下來,“還有,這兩個誰?”
“排、沒排到號,蹭一下他們……”
“走。”翟以霖二話不說,拉着她的手就走,“我們有號。”
?
不是大哥你有號早說啊……
景和春腦容量爆炸,更加混亂。
于是任由翟以霖拉着,她尴尬地向兩人揮手道別。
墨鏡姐在原地嘀咕,“人長得帥,脾氣也不小。”
冷帽哥點頭,深以為是,“難怪沒追上。”
-
翟以霖沒騙人,他真的有號。
向前臺人員出示預約信息和取號牌,進門便暢通無阻。
這下不僅沒等,比預想中的還要快很多。
還是不明白事情的來龍去脈,景和春重述剛才的問題:“你怎麽在這兒啊,一個人吃這麽好的餐廳?”
“原本可不是一個人。”翟以霖意有所指,還怪她突然爽約。
景和春辯解,不滿地皺皺鼻子:“那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
她趕緊帶過這個話題,“所以你早就訂好了這家餐廳。”
“當然。”翟以霖冷哼兩聲,“昨天就打電話預約了位置,下午把今天一整天的工作量完成,特意提前一個半小時過來排隊——結果你一通電話打來,說推遲就推遲,架子倒是不小。”
說到最後,他委屈得不行,“這些都算了,最後還聽說你要和別人吃飯,你覺得我什麽心情?景芽芽,也就你能欺負我。”
景和春哪兒知道他以前準備了這麽多,她誇張鼓掌,活躍氣氛。
“原來是這樣,那我們簡直是心有靈犀呀!”她吹噓道,“我和朋友串通好了,提前溜出來,為了給你一個驚喜,也找到了這家t餐廳。”
本意是逗他開心,順帶自賣自誇幾句。
瞧見他可憐兮兮的眼睛,越說越心虛,“……不過,和你這麽周全的計劃相比,就變得不值一提了。”
翟以霖不舍得怪她,只是确認一件事,“所以,你沒有要和別人吃飯?”
“我只約了你!”她恨不得發誓,以表真心。
“和他們那樣說……是怕把你也牽扯進去。”景和春三言兩語解釋完事情經過,“幸好你還在,咱們自己有號,就不用麻煩人家了。”
翟以霖反駁:“不,應該是幸好你來了,不然我們的號馬上就要作廢了。”
“為什麽?”
“我沒有獨自欣賞美景的心情。你不來,我也不打算在這兒吃了。”他慢條斯理開口,也在回憶剛被她放鴿子時的落寞心情,“所以,我本來也要走的。”
“後來又怕你被他壓榨,怕你連飯都吃不了,怕你餓肚子,于是又留在這兒……號很難排,食物也被吹上天,來都來了,想讓你嘗嘗,于是決定把堂食換成打包。”
“就在這個節點,你來了——我既沒有走,也沒有作廢堂食號碼的時間節點,你來了。”
“景芽芽,我還是等到了你。”
“你不覺得這事,玄妙得不可思議嗎?”
是啊。
聽他細細講述,景和春也覺得離奇。
偏偏她選中的也是這家店。
偏偏她也沒有走,在門口等了一會兒。
差點就錯過了。
但老天眷顧,給了那麽多陰差陽錯的緣分。
短短幾個小時之內,發生了這麽多波折。
若是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誰,在任意一個決定上出現一念之差,此刻都不會順順利利地坐在這裏。
她的心跳怦怦,帶着劫後餘生般的緊張和刺激,無法愈發不受控。
店內的電子屏顯示,今日濱市的日落時間為18:06。
而現在,下午5:20,兩人面對面在餐廳落座。
這意味着,在約摸四十分鐘過後,在他們進餐時——正好能看到日落之景。
一切完美得都恰好到處。
橘黃色的霞光揉進他的眼眸,讓一切冷淡、鋒銳、帶有攻擊性的氣質消散,融合着絲絲溫柔。
這樣的目光看過來,景和春整個世界都變成了醉人的暖色。
花果的、食物的香氣竄進鼻息,她張張唇,打算說些什麽,不願浪費了這樣美好的光景。
可是一開口,他卻突然擡手,長指壓住她的唇,示意安靜。
“——噓。”
兩人像在玩木頭人的游戲,不亂動也不出聲,只有眼睫緩慢眨動,目光純澈,凝着對方的臉。
在最有限的距離中,餐廳的音樂聲流淌着穿過他們周圍。
是首劉若英的老歌。
帶着複古質感的音色正唱道——
“……
愛是天時地利的迷信
噢原來你也在這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