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共春霖一場

共春霖一場

軍訓進入最後幾天, 原本的班級隊伍被打散,按照表演項目重新分配。

景和春練了兩天軍體拳,又練了一天格鬥式, 最後卻被選進了女子方陣。

女子方陣嘛, 顧名思義, 就是為了展示女生風采的。

隊裏的女生們身材都比較勻稱, 身高也出挑,湊在一起很吸睛。

不同于普通方陣穿戴的迷彩服, 她們的服裝經藝術學院設計過, 類似于儀仗隊禮服。

穿上可有範兒了。

唯一的缺點就是配件太多。

若是齊齊整整穿戴好,不一會兒就悶出汗。

忍着這種不适, 景和春認認真真地訓練完了全程。

最後一天, 舉行軍訓總結彙演大會暨新生入學典禮。

這天的儀式采用多平臺實時直播的形式,社會各界都能看到。

景和春提前把鏈接轉給了奶奶和陳爺爺, 向兩位老人家告知了操作細節。

他們一大早便守在了屏幕前, 打算瞧瞧濱大的風采。

頂着烈日驕陽,踏着激昂的進行曲,學生們打起精氣神, 昂首挺胸地進場。

那天很熱,地表溫度達到開學以來的最高, 曬慘了這群大一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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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想到奶奶也在千裏之外的家中觀看, 景和春就鬥志昂揚, 說什麽也不累了。

這麽多人,也不知道能不能拍到她,景和春一邊踏步一邊祈禱, 高清鏡頭可要給點力呀。

特殊方陣一個個彙演,她們是最先結束的一批, 可以先在規劃好的場地稍作休息。

到底也是新入學的大學生,忍受不了漫長的等待,周圍女生們小聲聊起天。

經過這段時間的訓練,大家基本上都處成了朋友,能說些女孩們的秘密話。

有個短頭發大眼睛的女生天天被隔壁方陣一個男生搭讪,大家正分析他倆的感情進展。

景和春也加入進去,分享自己觀察到的線索, “你信我,他真的每隔兩分鐘就要偷看你!”

“我自己也沒有感覺到呀……”

她很熱心地分析:“能讓你發現,那還能叫偷看嘛。”

周圍人頓時激動了。

“誰呀誰呀?”

“就隔壁方陣那個小黑——我認識他高中同學,說他其實不黑,等軍訓過後就白回來了。”

“那可以啊,要是能白,還是挺帥的!姐妹你要是也有感覺,那就抓緊呀。”

景和春飛快點頭,臉上堆起姨母笑。

太沉浸其中,連臺上在講什麽都不知道,直到音響裏傳來一聲——

“接下來,讓我們聽聽學生代表的心聲,有請學生代表上臺發言!”

她忽地一激靈,從隊伍中擡起腦袋,仔仔細細往臺上瞧。

翟以霖是男子方陣的,穿着一身與她們相配的軍禮服,步履穩健地走向演講臺。

這一眼,好像回到了高中時期,看他作為學生會主席,在臺上主持、演講、宣布事項的場景。

少年眉目深秀,面條線條流暢而鋒銳,極具特點的微笑唇卻中和了氣質中的冷峻,以至于高中時期,他在所有人的心中都很随和。

可上大學發現,他憑此而刻意堆砌的親和已經不複存在。

他端正地站在那兒,聲線偏嚴肅正經,帶給人壓迫感,和那天的班會一樣。

上次體檢時就發現了,他不再刻意僞裝了。

從前的溫文爾雅、風度翩翩是春風,如今化成了堅硬、冰冷的鋒芒。

只有和她說話時,才能加上幾分柔和的色彩。

翟以霖願意坦然地做自己,而不是維持完美假象。

這樣的變化讓景和春為他開心。

但是還差一點,他還沒對她完全打開。

還需再敲打敲打。

附近的女生們持續小聲讨論,注意力已經放在他身上:

“是小白!難怪沒在男子方陣看到他,原來是去發言了!”

如景和春所料,他這幾天出名了。

從加入男子方陣開始,翟以霖就吸引了不少目光。

大家以膚色做區分,把他們隊列裏最帥的兩個稱“小黑”和“小白”。

景和春憋笑憋得難受,好幾回想告訴他本人,最後還是堅守住了女生們的小秘密。

她眼底映着笑意,安靜聽。

“你才知道呀,要不是小白去排練這個,他們方陣的隊草就不是小黑啦!”

“對對對,我有印象!可惜最後走了,不然還能多看幾天。”

“不過小白這麽優秀的嗎?竟然能選上新生代表。”

景和春默默在心裏補充,還行還行,一般般吧。

高考裸分還沒她高呢。

最重要的是,聽不懂人話。

上次傳授給他的秘訣,難道還沒有理解透徹嗎?

竟然一點行動也沒有。

-

算起來,他們已經認識一年半了。

景和春對翟以霖的印象總停留在高中時期。

那時,他們幾乎朝夕相處。

翟以霖很會照顧人,方方面面的細節都考慮範圍,以至于景和春一直認為他在處理男女關系這方面游刃有餘。

可大學重逢,在新環境重新相處,才明白他确實該叫“小白”——

是情場小白的白。

翟以霖追人的方式異常樸素。

軍訓結束,正式開始上課的這段時間,他找她見面的理由不是約吃飯就是約自習。

開學典禮讓翟以霖小火了一陣,表白牆時不時還能出現撈他的帖子,景和春怕惹人眼球,不願去。

翟以霖另尋對策,把買來的零食奶茶水果送到她樓下,又或是約去校外。

持續了約摸一個月,景和春不為所動。

他不灰心不喪氣,甚至時常竊喜——她身邊只有我一個,這和談戀愛有什麽區別。

直到某天,兩人從自習室回來,路過學校有名的情人湖。

草坪上情侶成雙成對,牽手、擁抱,或是淺嘗辄止的親吻。

無意掃過一眼,帶來的後勁卻殘留在翟以霖心裏。

所以,真正的戀愛是這樣談的。

會有進一步的欲望。

诘問內心,他承認在景和春靠近自己時,身體會産生異常躁動的反應。

可她從來沒有。

景和春不是最喜歡他的皮相……和□□麽,為什麽不會産生欲望呢。

還是說本質上,她就沒動心?

翟以霖想找個機t會和她好好研讨一下這個問題,意料之外的事情卻在這時發生。

校園集市上莫名其妙火了一條貼,圖片追溯到了剛開學剛軍訓的那幾天——

拍攝于一條偏僻窄小的校園小道,頭頂的樹篩下道道陽光,穿着同款迷彩服的他們分立于路的兩側。

景和春剛好低頭擦汗,而他目光凝望在她的臉,一手拿着風扇,一手接過用完的紙。

翟以霖對那天有印象,兩人才剛相逢,算不上和好,所以舉止仍處于陌生又熟悉、疏離而自然的階段。

站得有些遠,動作卻過于親昵,實在引人遐想。

大家讨論激烈:

「那些上大學自帶對象的就算了,怎麽還有自帶仆人的?」

「真誠發問,都是包分配的嗎,去哪兒領?」

「這男生好眼熟」

「不對,這女生才眼熟」

「你們沒看卡卡愛吃飯的新視頻麽,說是認識個漂亮女生,本來要一起出鏡的,半路被她男友截胡,應該就是這一對,有女生的合照」

「不是這個眼熟,這個女生本身好像就是個博主」

「只有我覺得很好嗑嗎嗚嗚,男帥女美,這男生是咱們這屆開學典禮的新生代表啊!!」

「不是,這男的占有欲這麽強,拍個視頻也不讓,這也能嗑?」

翟以霖總算知道,她從前為什麽總要求兩人保持距離了。

現在的大學生這麽八卦,都很閑嗎?

景和春看到帖子的時候反而還挺淡定的。

人嘛,茶餘飯後總要聊天,校園牆上每天都有人火。

前幾天是百團大戰上唱歌好聽的R&B姐,上周是外院迎新晚會跳舞很辣的紅衣姐,再往前一段時間,是開學典禮上被導播一切鏡頭就埋腦袋的抱頭哥。

而現在,這潑天的流量也算是澆到他們頭上了。

景和春翻着帖子,覺得挺有意思。

估計也就這麽兩天,熱度很快會被新鮮事取代,她都懶得管。

班上同學的好奇心卻不是這麽容易能忽略的。

景和春簡單挑了幾個答,太過隐私的內容也沒必要一一與他們分享。

大家一致感嘆,合着翟以霖班會那天說要找的人,就是她啊!

還裝不認識,原來擱這兒和他們演呢。

不管這些話裏藏着什麽意思,景和春呵呵一笑,總算應付完。

為了避風頭,她刻意減少與翟以霖的聯絡。

翟以霖不可能不明白她意思。

卻偏偏裝傻,若無其事地找她。

這天,晚上八點,景和春在宿舍鼓搗她的新電腦,正打算下載幾個專業軟件。

翟以霖的消息轟炸手機。

「下樓,這周的校園跑你還一次都沒完成」

「跑完帶你吃夜宵」

景和春看着校園跑三個字就頭疼。

她耍小聰明:「我把手機送下去,你幫我刷兩圈,怎麽樣?夜宵我請!」

翟以霖在某些問題上,不會讓半點步。

他怎麽說也不答應。

「不行」

「這次我們慢點跑,你別給自己洩氣」

「你上大學之後,都不鍛煉身體了」

她從前體育可是很好的。

軍訓之後,就沒見她主動鍛煉過。

景和春歪解他的意思:「好啊,你現在嫌棄我了」

「明明是你說胖點健康的!」

……他壓根沒提身材的事。

景和春為了逃一次夜跑,真是什麽理由都想得出。

翟以霖知道,這時候不能和她硬碰硬。

于是說着她的話:「是啊,那你不陪我去,我也不跑了」

「反正胖點健康」

「到時候我這胸肌腹肌手臂肌肉還沒被派上用場,估計就消失得一幹二淨了」

景和春瞬間精神了:「什麽用場,我下來,你展開說說」

她穿戴好,飛快下樓,果然看到在樹下苦等的翟以霖。

踮起腳,從後面拍他肩膀,沒有如願見到他被吓到的臉。

景和春鼓鼓臉頰,輕哼,算是打招呼。

翟以霖無奈地笑。

總算叫下來了,每次請她這位姑奶奶出門就要請半天。

景和春沒有提手機上的口嗨,豪邁地一揮手,“走,去操場。”

認識這麽久,翟以霖太了解她性格了。

從不實踐派,純想主義者。

他今天就偏不信了,勾不到她。

翟以霖迎合她的腳步,特意放慢,并肩走在小徑。

今晚是出門運動的,也是過來找她、下定決心讨一點進展的。

翟以霖特意穿了件無袖速幹背心,手臂裸露在外,他稍微用力,能讓肌肉能明顯。

出發前還看了幾個健身博主的燈光教學。

他們走的這條路很暗,只有路燈落下的頂光,視覺效果會更好。

一切都準備得當。

一切都很完美。

翟以霖在心裏肯定自己,要“不虛此行”。

安靜地與她走了會兒,他終于開口,“你剛才說的,還算數嗎?”

“……啊、啊?”景和春心口一震,臉頰迅速燒起來。

知道他在說什麽,她怯怯擡眼,視線若有若無地掃過他的手臂,線條确實很漂亮。

景和春發誓自己是正直的人,認識這麽久以來,她動過歪心,卻從未耍過一次流氓。

可人家都主動邀請了,盛情難卻啊!

她放慢呼吸,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在鼓起的肌肉上戳。

好歹也是理科生,以她所學的基本生理知識來說,肌肉正常是軟的。

可翟以霖的手臂硬硬的。

他一點都不放松,在她面前還端着呢。

景和春直言:“你不要再讓身體緊繃了,人家運動前熱身,目的都是放松肌肉。”

瞬間沒了氣氛,她無情收回手,催促道,“走走走,跑步啦。”

“……”

翟以霖不懂哪個環節說錯了。

她親口在網上指點,哄她開心就要投其所好。

他選擇的方向有誤麽,她不喜歡?還是說練得沒讓她滿意?

郁悶堆積在心,他神色低沉地跑完全程。

景和春的确太久沒運動過,身體都僵了,跑完全身酸脹。

認認真真做完最後一個拉伸的動作,翟以霖給她遞水和毛巾,“吃點什麽?”

景和春剛要開口,旁邊突然響起一聲微弱驚呼。

“仆人哥……”

她唇角一抽,現在大家對熱帖受害者的取名都這麽随意了??

原想認真解釋幾句,他們突然觸及翟以霖視線,頓時道歉,一溜煙跑了。

景和春回頭打量,“有這麽兇神惡煞嗎?”

“怎麽就斷定是我吓的?”翟以霖失笑,“說不定是他們良心發現了。”

她不想多言,都怪他要出來夜跑。

最近他們的帖子鬧得沸沸揚揚,還不避避風頭。

“夜宵不吃了。”景和春悶聲說,“咱們最近少見面。”

“我們的事,和別人有什麽關系。”翟以霖神色不改,“東二門的燒烤攤和糖水鋪,吃麽。”

“……”

景和春瞧他一眼。

“真的,不會再有陌生人突然拍張照把我們挂網上了。”翟以霖繼續誘惑,“再加上旁邊那家你很喜歡的糖水鋪,走不走?再猶豫他們就關門了。”

景和春成功被說服,眼睛亮起來,“吃!吃!”

-

在燒烤攤和糖水鋪點好單,兩人在店內坐下。

景和春還是有些苦惱,“你說剛才那個人,會不會又發我倆的帖子?”

雖是開玩笑,但她不喜歡大家叫他“仆人哥”。

翟以霖輕聲安撫:“不會的。”

不知為何說得這麽篤定,景和春扁扁嘴,以為他在敷衍。

心慌意亂中,還是點開了那條最開始爆出來的熱帖。

本想看看最新的評論都在說什麽,卻意外發現一條不知道什麽時候被頂上來的評論——

「不好意思,我是上圖的男生。承蒙關注,我們不是大家所讨論的那些關系,我的愛慕對象并不想在生活中受到過多打擾,懇請各位同學不必花時間讨論此事,同時給我一個繼續追求她的機會,感謝配合。」

這人網名叫“日月”,頭像是衛星插畫,就連說話方式語氣她也熟悉不過。

甚至此刻就坐在她對面,細致地為她添茶。

景和春愣愣地問:“你發的?怎麽都沒聽你說。”

“是我。”翟以霖眼底終于染上笑意,“我說了吧,不會再有別人打擾我們,你之後不用為之顧慮。”

默默付出最打動人,景和春承認,這一刻被他暖到。

或許因為這句話,吃完夜宵,她沒有立刻做出告別。

兩人心照不宣地繞着學校的情人湖走,聲稱再消消食。

翟以霖總覺得,再這麽吃下去,練出的肌肉都白搭。

他垂眸,目光哀怨地掃過腹部、手臂,心想一個個都太不争氣。

看來得換個法子。

既然是從她喜歡的入手……肯定還能再找到別的。

靜谧秋夜,涼風習習。

翟以霖斟酌片刻,說,“芽芽,問你件事。t”

這麽正式,景和春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什麽?”她問。

“你現在還想養狗嗎?”

他突然俯身,特意湊得很近,熨燙的呼吸在她臉上噴薄。

景和春遲疑片刻,第一反應是翟以霖轉換套路,□□不成,改用土味情話進攻。

養狗嗎?養。

養什麽狗?養他這只——

想到這,景和春崩潰吐血,不由比出抗拒手勢,“大哥,自己狗塑自己可就不好玩了!”

“……?”

翟以霖眸底閃過幾分錯愕神色,“什麽意思?”

景和春整個人都逐漸變紅:“啊?你難道不是……”

她越來越小聲。

沉默中,他表情羞赧,“……我明明在認真問你!”

“我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等國慶放假就回淮寧一趟,把我兒子們接過來住。”他一本正經解釋,“如果你想養狗,之後也可以養在我那邊,我負責保證它們的和平共處。”

兒子們,指的是他養的爬寵——蛇、蜥蜴、烏龜。

景和春錯開眼,默默打自己嘴巴,真尴尬啊。

好在他沒追究,本意還這麽好心。

默默聽完他開的條件,景和春承認自己被誘惑。

這可是她心心念念、一直想養的狗狗诶,很難不心動啊……

翟以霖接着引誘:“但你得當個負責的媽媽,我沒有精力天天照顧它們的,你也要經常來看看。”

他自顧自帶入了父親的身份,意有所圖地與她打商量。

這一刻,景和春什麽都懂了。

她終于冷靜下來,笑眼彎彎,意味深長,“你這算盤打得當啷響,哄着我上套呢……”

翟以霖僵硬轉過臉,“随你怎麽想。”

“呀,”景和春幸災樂禍地跟着他轉,“不高興了?”

他越是往一旁躲,她就窮追不舍地跟随他的視線,眼神鎖定。

翟以霖抿唇,不爽地看她一眼。

景和春還在瞎嘚瑟,猝不及防地,他突然俯身,湊到她耳畔的位置。

太過熟悉的一幕,她頓時想起翟以霖喝醉的那天,被他咬住臉頰的畫面。

這回是在清醒狀态下,再度上演。

不是飛快的偷襲,他明目張膽,咬下她的耳垂又輕輕碾磨。

濕潤的、尖銳的觸感覆上敏感地帶,景和春身子輕輕顫栗。

他慢條斯理地,故意拉長這個動作的時間。

景和春瞳孔放大,慢半拍地将他往外推。

她炸毛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翟以霖笑意淺淺地點頭,認同她的話,“是啊,我就是一只咬住骨頭就不會松口的瘋狗。”

帶着蠱惑的聲音自耳畔傳來:“你總要養一只的吧?我,或者能為我套住你的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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