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年少女們的場合

第32章 少年少女們的場合

誕生于人類對于暴行的恐懼與怨恨,可白鳥的術式卻并不是這種恐懼與怨恨的具象,而是站在一體兩面的,人類對于暴行所做出的反抗。

綠眼的特級咒靈的術式名為【武器構造】,和名字一樣的,術式內容就是可以用咒力制造出人類迄今為止所制造出的所有武器,但是實際威力與規模受制于白鳥的咒力儲備。

在一個人無聊的時候,白鳥也曾經發散思維,思考為什麽自己的術式不能構造那些暫時還停留在紙面上的武器,比如二向箔什麽的,可以直接把羂索變成一張紙上的存在。

不過當然,他也就想想。

與人類可能産生的基因突變不同,咒靈的術式、領域以及極之番都與誕生了它們的負面情緒有着脫不開的關系,白鳥也理解這一點。

果然人類才是備受造物主寵愛的物種。

有些遺憾地想着,白鳥用咒力給自己手裏的沖鋒/槍填充了子彈,瞄準禪院甚爾所在的方向扣下了扳機。

和自己預料的不太一樣。

就地一滾躲開了向自己飛來的子彈,術師殺手眯起那雙屬于獵食者的眼睛,在心底想。

本來以為白鳥的術式應該就是他的橄榄枝,現在看起來卻與那沒有太大的關系了。

是同時擁有兩個術式嗎?不對,術式應該具有唯一性。

那就是咒具?

視線從青翠的橄榄枝上飛快掃過,禪院甚爾一邊用手裏長刀的刀身擋開爆裂的子彈,一邊快步向前拉近與白鳥之間的距離。

不管怎麽說,這家夥不擅長體術的事情應該是真的,近身戰對自己有利。

察覺到了天與咒縛的意圖,白鳥迅速後撤,卻抵不上禪院甚爾前沖的速度。

Advertisement

這倒也不意外,畢竟甚爾的體質太作弊了。

這樣想着,白鳥卻突然丢開了手裏的沖鋒/槍,綠色的咒力構造出一面寬厚的防爆盾,擋在特級咒靈與術師殺手之間,攔住了男人的去路。

“想拖延我的腳步?”

天與咒縛并沒有将白鳥的小伎倆看在眼中,只是迅速橫刀向上,從側邊劈開了身前的阻礙。

但藏身在防爆盾後邊的白鳥并沒有借這個機會拉大兩人之間的距離,而是拉開了手裏□□的拉環,而後迅速用翅膀包裹住自己。

無聲地罵了一句髒話,禪院甚爾平時的任務目标以咒術師和詛咒師為主,大部分都是自恃擁有咒力和術式,所以不将普通人的攻擊手段放在心上的類型,所以即使是術師殺手,對于這種銜接反應也慢了半拍。

用手臂擋在眼前,即使暫時失去了視野,天與咒縛賦予的人類頂端的肉/體也不會就這樣失去目标的蹤跡——他聽到白鳥翅膀摩擦的窸窣聲,毫不猶豫地向那個方向下了刀。

白色的羽毛在空中紛紛揚揚地落下,低估了禪院甚爾反應速度的白鳥犧牲了半邊翅膀的飛羽,險而又險地飛身而起。

用咒力補充了失去的羽毛以保持在空中的平衡,白鳥看到術師殺手已經快要恢複視野,于是連忙構造出自己打算在接下來使用的武器——KS-23,目前世界上最大口徑的霰/彈槍。

撫摸着出自機炮炮管的槍管,白鳥來不及多想,向着下方扣動扳機,卻遇到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過大的後坐力,讓在空中本就沒有支撐的特級咒靈的方向,出現了不受控的變化,白鳥抿抿嘴,被迫降落下來回到地面上。

□□的效果已經過去,恢複了視野的禪院甚爾看到特級咒靈的動作,有着陳年傷疤的那側嘴角向上勾起,卻沒說什麽嘲諷的話。

最好的獵手會抓住一切機會,至于惹人生氣的話可以留在切磋結束再說。

鋒利的刀尖掠過特級咒靈的手臂,帶出一道紫色的血線,這一次白鳥沒有後撤——拼着付出一些傷口作為代價,特級咒靈支撐住了自己的身體,瞄準術師殺手的大腿開了一槍。

-------------------------------------

“嘶,你還真是不客氣啊白鳥,”切磋告一段落,禪院甚爾靠在旱冰場斑駁的圍欄上,無視蹭到衣服上的老舊漆色和灰塵。

術師殺手從儲物咒靈裏取出一把匕首,動作極其穩定地挑出那些嵌在肌肉纖維當中的彈片。

“差一點打穿我的大動脈,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之間有多少深仇大恨。”

“是你說認真打的吧?”

與需要處理傷口的人類不同,特級咒靈的身體由咒力構成,在戰鬥停止之後很快就恢複了,就連白色神父外袍上沾染的紫色血跡也一并消失不見。

白鳥可不覺得自己造成的傷口,能夠對禪院甚爾起到什麽威脅。

确定禪院甚爾沒什麽大礙,白鳥轉過頭,看向表情有些糾結的夏油傑,對小少年在想什麽有些好奇。

“傑,怎麽了嗎?”

“沒什麽,”白鳥看到夏油傑先是搖了搖頭,又遲疑着指向挂在禪院甚爾身上的醜寶,“甚爾老師也可以收服咒靈嗎?像我的咒靈操術一樣?”

“我又沒有咒力,你小子在想什麽啊?”

露出無語的表情,禪院甚爾看向自己的便宜學生,“只是像喂狗一樣,次數多了就會形成條件反射,所以它會聽我的話。”

心頭的疑惑得到了解決,夏油傑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原來如此,謝謝甚爾老師!”

禪院甚爾仍然不習慣被稱呼為老師,但咒靈操使的小鬼相當頑固,說什麽不稱呼姓氏已經相當失禮,死活都不願意再改口直接叫名字。

聽的時間長了,術師殺手也開發出了自動過濾的功能。

“你的術式究竟是什麽?”

粗糙地處理了傷口——以天與咒縛來說,只要把彈片清理幹淨然後把傷口裹起來就已經夠用,禪院甚爾将目光投注在白鳥身上。

與看起來瘦弱溫和的外表不同,特級咒靈的術式相當令人意外的,是專攻于戰鬥的類型。

“我的術式是武器構造,”沒有要再賣關子的意思,白鳥爽快地回答了損友的問題,手中綠色的咒力形态在手/槍和匕首之間來回轉換着。

“就像這樣,”瞄準好友的身側射出一發子彈,白鳥将手中的槍抛向另一只手,再接過時,武器卻已經變成了一把長刀,刀尖直直指向禪院甚爾的喉嚨。

“相當實用啊,”即使子彈掀起的塵土碎粒砸在胳膊上,也沒有要挪動的意思,術師殺手看着指向自己的刀尖,嘴角勾起輕佻的笑容。

“你真該考慮一下,和我一起做殺手的。”

“沒那個必要,”搖了搖頭,綠眼的特級咒靈突然想起,在切磋開始之前,天與咒縛似乎是在煩惱什麽事情的樣子,于是問道。

“說起來你之前那麽煩躁,是因為什麽?”

猝不及防地聽到再度被提起的話題,禪院甚爾挑起的嘴角就這樣凝固在了臉上,有一個黑色海膽頭的纖細身影,在腦海當中一閃而過。

“…我遇見了一個人。”

最終,男人只是悶悶地說着,“別的事情我還沒想好…讓我再想想。”

在術師殺手身上嗅到了苦惱與欣喜交織在一起的奇妙味道,白鳥狐疑地挑了挑眉毛,沒有再不識趣地繼續這個話題。

甚爾身上的情緒聞起來還要再發酵一段時間才能得到結果,那就以後再說吧。

這樣想着,白鳥走到一旁的小少年身邊,牽起咒靈操使的手。

“等你什麽時候想說,”揮了揮手,特級咒靈提出告辭。

“我先帶着傑回去了,他還需要治療。”

“知道了,不要這麽婆婆媽媽的。”

很不習慣接受來自其他生物的情緒價值,天與咒縛不耐煩地答應着,嘴角卻勾起了細微的弧度,“想好之後我會告訴你的…也許到時候還需要你幫我點忙。”

“能聽到你說這種話,可真是令人意外,”這樣吐槽着,白鳥卻并沒有拒絕,“不過要是有我可以幫忙的,那真是太好了。”

“白鳥,你的術式好強啊!”

走在回家的路上,咒靈操使忍不住感嘆道。

小少年今天也是第一次見到自己這位神秘老師的術式,與術師殺手一樣,此前他都以為白鳥的術式是操縱橄榄枝。

“是嗎?”外表瘦削的特級咒靈不置可否,而是說起了對于夏油傑來說還有些難以理解的事情。

“我的術式也是你們人類的選擇,它是面對暴行時反抗的勇氣。”

眯着眼看向已經逐漸被地平線吞沒的夕陽,白鳥的聲音逐漸弱了下來,“不過也許同樣代表着更大的暴行…這又有誰能說得清呢?”

臉上帶着有些糾結的思索神色,夏油傑忍不住提問,“白鳥的意思是,咒靈的術式是由人類所決定嗎?”

“差不多吧,畢竟就連咒靈都是由人類的情緒代謝出的殘渣,或者說是從那些情緒當中提取出的執念也可以。”

不緊不慢地回答着,白鳥的心裏則是在考慮着更深的話題。

比如咒靈的特性。

明明是單純由能量所構築的生命,卻擁有像人類一樣的器官和內髒,而且與四肢相比,即使不完全是要害,也同樣是脆弱之處。

還有咒靈的性格,大概是繼承了人類負面情緒當中那抹消散不掉的癫狂,咒靈的思維通常都相當執拗,也就是說,在認定了某件事情之後,就再也不願意回頭。

但是我并不覺得不回頭是什麽不好的事情。

看着路邊房子窗戶上自己一閃而過的倒影,白鳥想。

雖然不知道這是人類賦予自己的執念,還是真正自己想做的事情,但既然決定了,那就以玉石俱焚的姿态向前吧。

如果像人類一樣軟弱又怯懦,在暴行當前時卻選擇退縮,反倒會令人作嘔。

腦子裏過着一些糟糕的念頭,可白鳥一如既往平和的臉上卻絲毫沒有洩露出來,看到夏油傑有些扭捏,像是想要說些什麽的樣子,特級咒靈主動俯下身詢問道。

“傑,怎麽了嗎?”

“那個,白鳥,我覺得我這段時間變強了很多,”少年的眼睛裏有着亮晶晶的期待,他不僅渴望着來自亦師亦友的白鳥的認可,還渴望着他認識的唯二兩個咒術師當中,那位被白鳥鑒定為很強的同齡大少爺的認可。

“我覺得如果我可以和五條悟再打一場,我不會像上次一樣輸的!”

這就是小夥伴之間的心有靈犀嗎?

回憶起白毛貓崽撒潑打滾要自己帶他出來玩的樣子,白鳥頭痛地摁住自己的額頭。

五條悟想到外面的世界放飛自我已經不是一天兩天,剛好既然咒靈操使也這麽說的話…

心底已經開始動搖,特級咒靈思索了一會點了點頭,“我會去問問悟,如果最近他有時間的話。”

就算這麽說,但是只要一問大少爺,大少爺肯定會迫不及待當場就想要從家裏跑路吧。

已經可以預想到接下來發生的事情,白鳥拍了拍夏油傑的肩膀,目送男孩蹦蹦跳跳地叩響夏油宅的大門。

-------------------------------------

“出去玩嗎?好耶!”

就像白鳥設想過的那樣,自己還連半句話都沒說完,就獲得了五條悟的熱烈響應。

“我已經好久都沒有出過門了,家裏真的好無聊啊!一直到上周他們居然才願意給我吃蛋糕,長老們真過分…總監部的那些人最近又來嘀嘀咕咕,想讓我出去做任務,說是可以确認一下我的等級…”

把白色的圓滾滾鴿子抱在懷裏,五條家的大少爺迸發出了與平時高坐于神龛之上的神子完全不同的熱情,嘀嘀咕咕說個沒完。

已經逐漸免疫了六眼神子的垃圾話攻擊,鴿子形态的特級咒靈從對方的碎碎念裏,提取着自己想要知道的消息。

“總監部的人又來了?你還是個小孩子呢,要說出任務的事情也太早了一些。”

“沒辦法,誰讓那些爛橘子害怕六眼害怕到發抖呢?”

這樣說着,五條悟說完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像是覺得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小心翼翼試探的醜陋模樣相當有趣。

從眼眶裏又取出了一朵花禦制作的花——沒辦法,這個東西對于五條悟來說就是消耗品,白鳥需要定期給他補充新的。

“別管他們就好,反正那些人也沒膽子在五條家本宅胡來吧?”

“但是動不動跑過來唧唧歪歪也很煩人啊!”

拿到新玩具的白毛貓貓露出了快樂的表情,将新一朵的花小心翼翼地放在了角櫃的抽屜裏,準備晚上睡覺的時候再拿出來。

“白鳥,我們現在就出去玩嗎?”

一刻也不願意再等待下去,六眼神子戳了戳取完花之後又變回鴿子的特級咒靈,語氣期待,“家裏真的好無聊啊…我想吃大福!”

看着白毛貓貓一副小學生春游的激動樣子,白鳥也沒再多說什麽——因為已經預想到了會是這樣,所以自己也并沒有搞什麽提前驚喜,而是直接告訴五條悟帶他出去玩。

畢竟如果提前幾天告訴他這個消息,那自己就別想安安生生過到今天了,六眼神子是一個完全不願意接受延遲滿足的人。

“那就走吧,”稍微有些壞心眼地沒有提前提醒對方,咒靈操使在這段時間以來的進步,鴿子的綠色眼睛裏閃過狡黠的光彩。

就讓我看看會發生什麽吧?

-------------------------------------

“騙人的吧!”

被咒靈操使壓在身下,五條悟湛藍的貓眼睜得溜圓,整張瓷白色的小臉上寫滿了不可置信,“這才多久啊!你居然變強這麽多!”

六眼和無下限術式如果用簡單一點的語言來描述,那就是都屬于法系技能,六眼神子在家裏雖然也有進行體術的練習,但都是作為無下限之外的補充。

在沒怎麽開啓無下限的情況下,大少爺也沒想到自己居然真的,會被這個剛剛進入咒術的世界還不到一年的半吊子咒靈操使用體術壓制住。

覺得有些丢臉的大少爺整張小臉都氣鼓鼓地變紅了。

憑借着在禪院甚爾的地獄強度的體術教導下鍛煉出的近身搏鬥技能,夏油傑成功壓制了五條悟。

…雖然咒靈操使本人也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以至于現在都恍恍惚惚的沒回過神來就是了。

“悟,傑的進步很大呢。”

綠眼的特級咒靈發出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感嘆聲,成功讓白毛貓貓爆發出下一波激烈的反抗,從同齡人的壓制下掙紮了出來。

“太意外了,”大少爺晃了晃自己滿頭仿佛半透明的雪白發絲,臉上的表情謹慎了許多。

“這個成長速度,簡直可以讓五條家的某些沒用的家夥,羞愧到切腹自盡。”

“還不止這些,”回過神來,紮着馬尾的小少年臉上浮現出快樂的笑容——那是自己的努力終于得到回報的快樂。

“還有讓你更驚訝的在後面呢。”

只是咒靈操使的這種快樂,在五條悟看來就和挑釁沒什麽區別了。

六眼神子收起了輕挑的嬉皮笑臉,無論是神态還是動作,都變得認真起來。

“別小瞧我啊。”

看着再度打成一團的兩只幼崽,白鳥漫不經心地想着,五條家好像和禪院家一樣,更重視對于術式本身的開發,而不是體術之類通用技能的培養。

不過禦三家引以為傲的就是他們的家傳術式,所以這種心态也能夠理解吧?

真是的,時代在進步,那些老人家們的腦子,什麽時候也可以稍微進步一點呢?

特級咒靈的嘀嘀咕咕,直到兩只幼崽已經完全沒有力氣爬起來,各自倒在地上才停了下來。

瘦削的青年施施然走過去,一邊一個拎起還在互放狠話的少年,拍打着背後生出的巨大翅膀,向着反轉術式持有者所在的方向飛去。

“感覺我這段時間的課後生活總是很豐富,”在治好了兩只恢複體力之後迅速打作一團,還需要白鳥鎮壓才能分開的同齡人以後,家入硝子面無表情地說。

抑揚頓挫的語氣讓人很難不懷疑少女在陰陽怪氣。

大少爺很少被人這麽怼過,當場就想跳起來反駁,但是一想到對方是稀有的反轉術式,又迅速安靜了下去——還是那句話,有誰能保證自己不需要被治療呢?

“硝子辛苦了!”

每一次都把需要加班的病人空運到少女面前的罪魁禍首笑容溫柔,從眼眶裏取出了自己最近很愛吃的糖果——在有錢可以買東西之後,白鳥發現自己很喜歡吃果汁軟糖,不管是塗油的類型還是蘸糖或者是蘸酸沙的類型,自己都很喜歡。

“白鳥,我也要吃!”

在甜品面前,可以把和同齡人的小小争執放到一邊,五條悟理直氣壯地伸出手。

于是白鳥只好雨露均沾,給在場的每只幼崽都分了幾顆糖果。

明天要記得補充庫存了,思考了一下自己軟糖的儲備量,綠眼的特級咒靈給明天的待辦事項加上了一條。

“現在可以說了吧?你怎麽突然變強了好多!”

散發着果汁甜美香氣的糖果,很好地安撫了使用過度隐隐作痛的六眼,白毛貓貓興致勃勃地湊到咒靈操使面前,向他問道。

也算是對五條悟和貓一樣喜怒不定的心情有所概念,夏油傑看到對方不再找茬,而是好好提問,于是也願意回答對方的問題。

“白鳥給我請了一位體術老師,甚爾很強,我從他身上學到了很多。”

“哇,白鳥你居然偏心!”

像是發現了自己的鏟屎官去逛貓咖不說,居然還給外面的貓買罐罐那樣,五條悟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說,“你居然給傑請老師開小竈!我都沒有!”

“你也不缺老師吧?”

無情戳破了五條悟像是在控訴負心人那樣的氛圍,白鳥無奈地說道,“而且甚爾出身禪院家,他也不可能和五條家扯上關系的。”

“等等,禪院甚爾…”

六眼神子飙戲還沒過瘾,但卻被一個似乎有些印象的名字拽停下來,露出思索的表情,“我好像在哪裏聽過?”

雖說五條家和禪院家的确有世仇沒錯,但是在面對總監部以及外部的其他家族時,禦三家總會表現出同氣連枝的态度,而在禮節方面,至少每一個新年,三家之間都會互相拜會。

如果自己曾經見過這個人,那一定是新年的拜訪。

縮小了回憶的目标,五條悟努力挖掘着記憶當中那一張張已經模糊的臉。

“我想起來了!”

白毛貓貓大聲驚呼,“他是禪院家那個完全零咒力的反向天與咒縛!”

“咦?悟你認識甚爾嗎?”

沒想到六眼神子和天與咒縛之間竟然會有過交集,白鳥的臉上浮出一絲驚訝。

“我見過他,”五條悟若有所思地說着,“所有的東西,不管是人還是無機物還是咒靈,在六眼當中,都會有咒力流淌的形狀,只有那家夥是一片空白,所以我對他有印象。”

“甚爾老師的确沒有咒力,”咒靈操使點了點頭,表示小夥伴所說的那個人身上的特征,與自己的老師一致。

“但是他超強的…我就算用術式也打不過他。”

“真的?”

五條悟發出了貓咪發現感興趣玩具的聲音,興致勃勃地說道,“禪院家好像很不喜歡他,說他是零咒力的廢物,我還以為他很弱呢。”

“如果甚爾老師是廢物的話,那我是什麽東西啊…”

回憶起大魔王老師與特級咒靈戰鬥時的樣子,夏油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之前白鳥還和甚爾老師切磋過一回,他倆都超強的。”

“诶——我居然沒看到!”

五條悟拖長了聲音,哼哼唧唧地說,“說起來我好像還沒見過白鳥戰鬥的樣子!好吃虧哦,我不管,白鳥你來陪我打一架吧!”

“回頭再說…”把手裏的糖紙疊成千紙鶴的樣子,特級咒靈有些不理解小少年們對戰鬥的熱情,當然也可能是因為自己實在是沒什麽熱情。

“所以就是這樣,甚爾不可能去給你當老師的。”

“那可不一定,”白毛貓貓漂亮的藍眼睛一轉,像是有了什麽壞主意。

“我會想辦法的!”

“我覺得甚爾也未必想和五條家扯上關系…”

把千紙鶴送給了今天工作量加倍的家入硝子,白鳥向小姑娘提出告辭,“硝子,改天見。”

“那不重要!”從出生開始,五條悟想要的東西都會被別人恭敬地送到手裏,六眼神子還沒體會過什麽叫做拒絕和無法得到。

“能成為我的老師可是他的榮幸!”

以五條君的這個态度,恐怕就算甚爾老師不得不教他,也會被揍得很慘吧…

不忍直視地閉上眼睛,夏油傑轉過頭,同樣向家入硝子道別。

“我希望是不用見,”雖然這樣吐槽着,但是家入硝子也明白,以六眼神子和咒靈操使在成長中接受到的鍛煉強度,恐怕自己未來見到他倆的機會還有很多。

“算了,改天見。”

送走了叽叽喳喳活力過剩的同齡人和好脾氣的特級咒靈,反轉術式的持有者從自己的房間下樓,看到了難得沒有出外勤,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的父親。

“他們都走了?”

家入醫生聽到女兒來到身邊的聲音,睜開眼問道,“家裏人希望你能夠更晚的牽扯到這些東西裏…沒想到會出現這種情況。”

事實上,時不時造訪的特級咒靈在一開始的時候可能能夠瞞過家入家的其他人,但對于這種一戶建的小房子而言,總是不可能一直瞞過去的。

家入醫師發現了會來拜訪自己女兒的病人,卻沒有大張旗鼓的聲張。

自己的女兒,擁有反轉術式的孩子,比起同齡人來的都要成熟,也更有主見,在她做出決定之後,家入醫師也無法改變。

“沒關系的,”家入硝子走到餐廳給自己倒了杯水,白鳥的果汁軟糖很好吃,但她實在不是個甜黨,連着吃了兩顆之後,就覺得甜膩的味道一直停留在口腔裏完全化不開。

“他們總比總監部的老爺爺們要客氣,而且好相處的多。”

與父親之間的交流比起長輩要更接近同輩,家入硝子将最後一顆果汁軟糖放進爸爸手裏。

“嘗嘗嗎?是白鳥送給我的,味道還不錯。”

“喜歡吃糖的特級咒靈啊…”

舉起玻璃紙包裹的軟糖端詳了片刻,家入醫師剝開糖紙,将軟糖送進嘴裏,感受着在口腔當中蔓延開的甜蜜滋味,“果然從六眼誕生的時候起,這個咒術界就以一種難以置信的速度在發生變革。”

“只是我也不知道這種變革終究會走向何方,所以硝子。”

父親擔憂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女兒身上,他張着嘴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說出了那句已經囑咐過無數遍的話。

“我們是醫生,也只是醫生,好嗎?”

“嗯,我知道,”小姑娘抱着水杯慢慢喝下去一半,感覺嘴裏糖果的味道終于淡淡散去,于是垂下了眼睛。

“但是爸爸,如果周圍的人都很聰明,我會不甘心的。”

看着表情平靜的女兒,家入醫師感覺到自己胸口傳來鮮血淋漓的鈍痛。

這種逼迫着自己孩子強行藏起能夠在天際之上翺翔翅膀的感覺,可能只有像自己一樣進退維谷的父母,才會體驗到。

硝子是感知人類之間關系與情感的天才,可因為反轉術式的覺醒,她必須要向咒術界傳統當中所倡導的女性一樣,溫婉、沉默,像一顆長在角落裏的樹。

對于知道了太多秘密的醫生而言,聰明絕不是一個褒義詞,而是一個可能會帶走性命的定義。

家入醫師希望能讓自己的女兒享有最大限度的自由,為此絕對不能與總監部簽訂束縛…所以他的硝子不能也不會是一個聰明人。

而現在,有一些超出自己掌控之外的事情正在發生。

他的女兒過早地接觸到了天然立于咒術界頂端的六眼神子,還接觸到了另一個同樣擁有驚人天賦的孩子,和一個讓自己無法定義的特級咒靈。

家入醫師不希望自己的孩子成為野心家計劃的養料,但是又期待着這些意外當中,是否會有能讓自己的孩子走出困境的生機。

他見過太多自以為是的年長者或是上位者,将年輕孩子的人生變得一團糟的故事,所以面對這些意外的到來,家入醫師不敢阻攔,也無從插手。

但他總是信任自己的孩子,信任無論是天賦還是聰慧,都要遠超于自己的硝子。

無論自己的女兒最終走上了一條怎樣的路,家入醫師想,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為我的女兒提供一條永遠能夠使用的退路而已。

嘆了口氣,家入醫師站起身,走到餐桌邊,揉了揉表情冷靜的女兒的頭發。

“無論你打算怎麽做,爸爸都支持你。”

與風平浪靜其樂融融的家入家不同,在六眼神子第二次詭異消失又回到自己的小院之後,整個五條家陷入了一片雞飛狗跳之中。

“我要禪院甚爾做我的體術老師,”和平常一樣,六眼神子板着臉,用直白又冷淡的聲音下達命令。

“這這這…”

還來不及詢問自家的小祖宗消失去了哪兒,五條家的長老們就被這條要求砸得眼冒金星。

先不說悟大人究竟是從哪聽到了那條被禪院家抛棄的野狗的名字,光是想想要讓一個姓禪院的人來當自家神子的老師,就已經足夠讓這些年事已高的長老們恨不得當場吸氧。

有機靈的執事迅速撥打着電話,向情報販子求購禪院甚爾的具體信息,在拿到已經有術師殺手之稱的男人的簡歷——

或者說,對方在黑市當中如魚得水,做下的那些豐功偉績之後,長老裏身體比較弱的人,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天啊,自家小祖宗究竟是哪裏想不通,想讓一個殺手兼職小白臉的家夥來當他的老師啊!

一邊思考生活習慣惡劣的男人會不會把悟大人帶壞,一邊又忍不住擔憂,萬一這家夥接一個刺殺六眼的單子,以對方高到可怕的任務成功率,悟大人恐怕也很難全身而退。

“悟大人,請您改變主意吧!”

一張老臉已經如同風幹的橘子皮那樣皺在一起的長老苦口婆心地勸道,“他甚至是一個沒有咒力的普通人!這樣的存在根本不配出現在你眼前!”

“沒有咒力的普通人?”

咀嚼着長老用來形容男人的這個狀語,五條悟沒忍住笑了出聲,“哈哈哈哈哈哈…你們是在逗我玩嗎?一個迄今為止殺死了三個一級詛咒師,兩個一級術師的家夥,你們管他叫普通人?”

長老陷入了一時語塞當中,卻并沒有要妥協的意思,“可是那個人的确沒有咒力,他不配成為您的老師…”

“我也沒指望他能教我怎麽用無下限,”不耐煩的打斷了長老的絮絮叨叨,五條悟的态度也很強硬。

“這種東西你們也教不了我,不是嗎?我只是想讓他教我體術而已,畢竟這也是他唯一拿的出手的東西了吧?”

“可是禪院甚爾是禪院家的人,千年來,都沒有讓禪院和加茂成為六眼的老師的先例。”

看到先前那位長老漲成豬肝色的臉,另一位長老連忙換了個角度試圖說服六眼神子,“這實在是與禮不合,與禮不合…”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