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葵

第54章 葵

“看到?”臉上帶着懵懵懂懂的表情,禪院惠重複了白色頭發哥哥的問題,“看到,白鳥,飛!”

幼崽認認真真地點了點頭,臉上軟乎乎的嬰兒肥也在一并跟着晃悠,看上去手感很好的樣子。

惠想說的其實是他一直都可以看到白鳥,以前白鳥還帶着他飛起來過,不過小孩子的語言系統尚且還在搭建之中,所以說出來的只有這些。

好在白鳥已經理解了小孩的意思,一邊從自己的眼眶裏找出來一小塊幼兒奶酪,剝開包裝塞進禪院惠手裏,一邊給兩個少年解釋。

“惠可以看到我,我以前帶他玩過,他記下來了。”

“哇白鳥你還給惠準備了零食!”心裏年齡大概和惠差不多大的五條悟一驚一乍地提出抗議,“我和傑都沒有诶!”

“平時我也有給你們糖果吧?”無奈地反駁到,特級咒靈從眼眶裏又翻出兩塊水果軟糖,把不是太甜的口味遞給夏油傑,更甜的塞給五條悟。

“說的我像是幹了什麽天怒人怨的事情一樣,這樣很過分啊悟。”

顯然在和六眼神子這些年的相處下來,白鳥也終于學到了一些對方的語言藝術。

“悟,總是開這樣的玩笑白鳥會難過的,”對于口味清淡的檸檬軟糖接受良好,夏油傑将亮晶晶的糖紙遞給眼睛同樣亮晶晶,寫滿了好奇的惠,看幼崽拿着玻璃紙去投射陽光。

“明明你們都知道是玩笑嘛...”不服氣地嘀嘀咕咕,五條悟想要再說些什麽,手機鈴聲卻恰到好處地響了起來,電話那頭傳來家入硝子有氣無力的聲音。

“你們都跑到哪去了?”面對着大門緊閉的道場,反轉術式的持有者語氣裏的怨念,似乎隔着電話都能傳達過去。

“應該不會是今天突然放假,卻沒有通知可憐的醫療人員吧?應該不是這樣吧?”

聽到家入硝子很明顯開啓記仇模式的的聲音,五條悟和夏油傑的動作都僵在了原地,擡起頭,能看到小夥伴側臉滑下的冷汗。

得罪醫生,絕對是大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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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子你聽我狡辯...不是,聽我解釋!”五條悟語速飛快,一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想法,又努力描補着,“今天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事情發生的太突然了,甚爾那邊...”

沒等五條悟說完,家入硝子火氣不再的冷靜聲音就傳了過來,“...葵小姐又惡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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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門口挂着[禪院宅]的一戶建裏,剛剛被白鳥飛着接過來的少女坐在客廳的桌前,從煙盒裏取出一支細細的女性香煙,卻在看到乖乖坐在角落裏看繪本的禪院惠時又收了回去。

沒有煙草的撫慰,平時各方面壓力遠大于同齡人的家入硝子眉眼間流露出一絲壓制不住的煩躁。

意識到少女的心情不太好,白鳥想了想,取了一塊軟糖遞過去,同時聽到了夏油傑疑惑的提問。

“硝子,你早就知道葵小姐的情況?”

“我可不是某些遲鈍的笨蛋,”毫不客氣地掃射了在場的少年和特級咒靈,家入硝子把軟糖塞進嘴裏,聲音變得有些含糊。

“這種事情找你們也沒什麽用,而且前段時間你們都很忙吧?...再說我可是反轉術式。”

家入硝子所說的很忙,并不帶有任何的諷刺意味,只是單純的陳述。

自從羂索從自己面前逃脫,為了避免咒術總監部的懷疑僞裝成被咒靈操使吸收以來,白鳥的時間不是用來繼續探查那家夥的蹤跡,就是與夏油傑綁定在一起,應付來自咒術總監部的各種試探。

可憐夏油傑一個馬上就要畢業,學校裏的各種活動花樣繁多,并且自己的人氣也居高不下的初三生,還要把大部分的空閑時間貢獻給總監部的測試任務以及所謂指導——

比起咒力的具體運用,那些美其名曰來指導的總監部工作人員,其實更多時間都用在了想給少年樹立起,總監部是站在保護普通人的立場上的光輝形象。

夏油傑對于咒術師工作性質的認知其實也是這樣沒錯,但正因如此,他才能感知到隐藏在花團錦簇話語下,那些高高在上的傲慢。

這樣的人,真的會在意如何保護普通人嗎?

少年從前人生裏獲得的簡單經驗,還不足以幫助他做出最準确的判斷,他只是敏銳地察覺到了一些違和感,并将它們深深藏在了心裏。

至于五條悟,雖然還沒有入學咒術高專,但由總監部派發給五條家的任務數量一直在增長,加上少年家主也已經到了需要通過戰鬥來磨砺自己的年紀,所以總是奔波在祓除咒靈的路上。

就像家入硝子說的那樣,就算禪院甚爾将禪院葵的病情告訴了他們,他們除了一同擔憂之外,也起不到什麽作用。

少女一向以理智的角度看待問題。

“但是甚爾剛剛接到醫院電話,說葵的情況又惡化了,”白鳥皺着眉頭,感覺有些混亂,“如果甚爾已經拜托了硝子,那這又是什麽情況?”

白鳥的這句話似乎有些冒犯,可實際上,他并不是因為不信任家入硝子,而是正好相反的,因為特級咒靈太清楚反轉術式可以做到什麽程度,所以才會這樣想不通。

“我已經試過了,”家入硝子努力希望自己的語氣像過去那樣平靜,但是尾音處還是帶上了掩飾不住的顫抖。

“我試過了,但是...已經不行了。”

白鳥突然意識到,面前的少女眼底多了一片青黑,似乎是熬了不少夜。

反轉術式的持有者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一個筆記本,裏面粘貼了許多打印的東西,在她翻動的動作間,白鳥隐約能辨認出其中有些是醫院的檢查報告,還有一些英文的論文——比人類更方便一些的,誕生于人類集體意志的咒靈沒有語言障礙。

只是那些标題和內容都太過艱澀,即使懂得單詞的意思,可是将它們組合起來,特級咒靈仍然無法理解。

少女翻動紙頁的動作有些粗暴,呼吸也變得急促,在這種氛圍下,即使是五條悟也沒有亂開玩笑,而是直直盯着那個本子,希望自己能馬上得到答案。

“葵小姐因為體重急速下降,所以去醫院做了檢查,”找到了自己為了梳理思路畫的時間軸,家入硝子将本子轉了個方向,放在白鳥和兩個少年面前,“檢查結果是胰腺癌。”

“這是一種惡性程度極高的癌症,而且早期症狀很隐匿,患者通常會因為這個原因,錯過治療時間,在惡性腫瘤當中,這是預後最差的一種。”

“不過好在當時醫生說情況還不算特別糟糕,可以嘗試手術,”家入硝子的指尖按着紙頁,用力到隐隐發白。

“所以甚爾找到了我,雖然我不會做手術,但是術後的恢複,應該不會有比反轉術式更好的辦法。”

“我答應了,但當時我們誰都不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第一次手術,醫生為葵小姐切除了胰十二指腸,手術結束的當天,我就用反轉術式幫葵小姐恢複了傷口,很快她體重上升了一些,我們當時都以為,這只是一場有驚無險的意外。”

“但是很快...在複診的時候,醫生說,葵小姐的癌症擴散了,他們會嘗試用化療進行控制。”

“第二次手術,醫生取出了葵小姐的一部分骨頭,滅活之後再重新放回去...就是你們想的那樣,煮一下。”

家入硝子在敘述時面無表情,但是聽到她話裏的內容,五條悟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嬌生慣養的大少爺可以接受自己在戰鬥中灰頭土臉受傷流血,但是拒絕想象自己的骨頭從身體裏被取出來,放進鍋裏煮熟再放回原位。

“這次的傷口很大,不過對于反轉術式來講還是簡單外傷的範疇,我們希望這就是結束。”

“但還是我們太天真...或者說其實已經有了預感,只是不願意承認,”家入硝子咂了咂嘴,從唇齒間捕捉到了一點剛剛軟糖留下的甜,這點甜成為了支撐她繼續講下去的動力。

“然後是第三次,醫生切除了葵小姐一部分已經病變的內髒。”

“這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對于人類的身體來說,很多內髒都是不可再生資源,”從白鳥的角度看過去,感覺少女的眼睛仿佛是一座幽暗的深井。

“醫院的醫生不願意做這個手術,因為只要他這樣做了,葵小姐很可能無法從手術臺上下來。”

“所以主刀的人是我的父親,為了盡可能不出差錯,我也進入了手術室。”

少女閉上眼睛,眼前出現的,仍然是那天的手術床。

曾經穿着漂亮婚紗的葵小姐在麻醉的作用下無知無覺地躺在那裏,腹部像是人體模型一樣敞開着,父親的手很穩,精準地切除了那些病變的部分,而自己則是持續輸出着咒力——如果不是反轉術式的作用,在病竈的切除結束之前,禪院葵可能會先死于大出血。

“我第一次感覺自己的咒力快要被榨幹了,內髒不是容易修複的地方,大概花了一個禮拜,我才把葵小姐從發燒感染中拉回來。”

“只是這時候的我們——甚爾先生、葵小姐還有我,都已經明白了,這絕不是結束。”

“醫生說,如果病竈再擴散一次,可能就是腦部了。”

“我現在的水平,還做不到能夠精準修複大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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