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曾經的摯友
第64章 曾經的摯友
少年沒有自己的名字。
他曾經有,但作為家族戰敗後唯一幸存的私生子,過去的姓名只會給他帶來災禍。
姬君沒有想過少年背後有着怎樣曲折的故事,只是後知後覺地解除了自己構築的結界,按照原定的計劃一樣去參加了宴會。
等到天元再次回到家裏,她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作為姬君的天元,對于家族而言是一件漂亮又合适的禮物,可能會被用來彰顯自己結盟的誠意,也可能會被用來顯示高貴家族對新晉後起之秀的拉攏。
但咒術師是不同的,咒術師是更加貴重的戰略資源,在超越常人的戰鬥力加持下,性別的重要性反而推後了一些——咒術禦三家有資格在自家挑挑揀揀,但以普通人為主的家族裏,每個咒術師都值得一些特殊待遇。
被她帶回來的髒兮兮少年也是同樣,敢于冒犯大家族尊嚴的普通人需要付出性命的代價,但咒術師不用。
只要宣誓為家族效忠,就可以立馬換上有家紋的衣服——龐大的家族甚至不吝于為他賜下高貴的姓氏。
但是少年拒絕了,眼裏帶着幾分忐忑混合着羞澀期待的光。
少年說:“拯救我的姬君,她似乎信奉佛教,我願意将自己的名字改成羂索,成為慈悲之羂,救濟之索,像那位姬君一樣拯救別人。”
其實像羂索這種佛教典故,不該是一個連自己都被賣給小商人做仆從的少年會知道的,但對于羂索的說法,家族的主事人很滿意——他們想到了更好的驅使少年的方法。
于是少年成為了姬君的伴讀,一起學習咒術的知識。
高貴的姬君和遠比自己實際年齡來的瘦小的少年,雖然以前從未接觸過咒術的世界,但這并不妨礙于這一道,兩人都是無可置疑的天才。
天元對于結界術的理解,即使是經年的咒術家族都要遜色三分,而得到了充足的食物飛快抽條的少年則及其擅長制作咒物。
少年将捕捉到的咒靈制成咒物,加上天元的結界封印後被送往與家族交好的各家,驅邪效果相當好,讓整個家族一時在平安京風頭無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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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許是為了炫耀家族的實力,也許是為了鍛煉年輕人真正的戰鬥能力,在接受咒術師教導的第二年,天元和羂索開始處理一些家族以及附屬勢力遇到的,與咒靈和詛咒師相關的問題。
這是高貴的姬君第一次離開平安京,也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真實的世界。
與只用擔心今天出現在宴會上的花朵是否足夠新鮮的貴族不同,絕大部分普通人的煩惱,則要來的更加簡單直接——今天是否可以吃飽肚子,以及今年收獲的糧食能否堅持到下個秋天。
“我說過很多次了,只要稅收的糧食稍微要的少一點,這種因為饑餓的恐懼和痛苦帶咒靈就不會出現,即使出現,也不會擁有這樣的實力!”
按照這個時代所期待的貴女那樣文靜長大的姬君,這次并沒有用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張臉,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目光灼灼地看向家族附屬的城主。
類似的話她已經說過許多遍,只是得到的回答一向敷衍。
這次也不例外,腦滿腸肥的城主露出一個為難的表情,表示無論是維持兵馬還是上供,目前的稅收已經是最低限度,并且自己的抽稅已經比其他城市要好很多。
天元還想再說些什麽,卻被已經完全看不出過去狼狽模樣的羂索攔了下來。
少女在事後指責少年背叛自己,可對方只是無奈地笑着。
“天元大人,您這樣是救不了他們的。”
直面過人心的黑暗,羂索早就已經不再将拯救的希望放在高位者的良心發現,而是結合了自己的情況,“想要拯救所有人,就要賦予所有人相同的力量。”
“羂索,那是不可能的,”對于這個觀點,天元的态度并不贊同,“咒力并不會穩定出現在每個人身上,即使是咒術禦三家,也會生出沒有咒力的孩子。”
少年只是笑着,卻沒有說會放棄自己的想法。
“現在看來,他堅持了這個想法1000年。”
薨星宮裏,天元輕聲地說,空茫的目光像是穿越了時空,落在某個千年前的少年身上,“接下來的事情,可能你們也聽說過。”
“我選擇在日本大力推行佛教,教導普通人追求心靈的平靜,并且帶領咒術師裏想要遠離權力争端的那部分人,回歸了咒術師的本職,專注于祓除咒靈和保護普通人。”
将那場在千年前掀起軒然大波的壯舉化作輕描淡寫的一句話,天元重新将話題回到羂索身上。
“後來因為羂索想要通過人為制造危難,來逼迫人類自主進化獲得咒力的偏激做法,我與他關系割裂,并且親手将他殺死。”
咒術界活着的神話垂下頭看向自己蒼老的雙手,似乎還記得曾經手刃摯友時鮮血的溫度。
“但是他掌握了一種技術,這種技術與他的術式有關——将咒術師本人咒物化,再進行咒物受肉。”
“我以為一切在一千年前就已經結束,可等到時間過去五百年,我恍惚又看到了他的影子。”
天元的術式名為【不死】,但不死并不意味着不會衰老,人類身體的承受能力是有上限的,這個上限是500年。
500年前的天元需要通過和星漿體融合,來刷新自己的□□情報,或者是放任自己向更高的層次進化。
在咒術界傳來六眼誕生的消息那天,天元也感受到了星漿體的誕生,只是誰也沒想到的,星漿體與六眼都死在誕生的第一天。
當時的天元沒有執念,無論是融合還是進化,對她而言,沒有太大區別。
但是在即将跨越界線的那天,薨星宮門口出現了兩個身影,正是被六眼所護衛的星漿體。
“當時我曾經思考過,會有誰希望我的融合失敗,我隐約猜測過羂索的可能性,只是又覺得不應該。”
天元從茶幾上重新端起了自己的茶杯,放在手心裏轉動着,“和現在的咒術師們不同,現在的咒術師所學習的結界,全部都是由我創造的,我能感應到這些結界。”
“羂索知道這一點,所以他使用的結界與我不同,不會被我感知。”
“然後是150年前,禦三家最大的醜聞,加茂憲倫。”
“也就是我們,”脹相補充到,在提到那個男人的名字時,咒胎九相圖的大哥完全沒有了面對弟弟時的溫和,表情相當難看。
“我們的母親擁有相當特殊的體質,可以懷上咒靈的孩子。”
“加茂憲倫用他的血液,讓我們的母親與咒靈生下了我們。”
“這應該是羂索嘗試探索如何為人類賦予咒力的實驗,只不過并不成功。”
如果說這世界上還有誰能盡可能接近羂索的思路,那應該只有曾經身為摯友的天元。
“是的,我們并不是成功的人類,而是介乎于人類和咒靈之間的怪物,但好在天生的咒力足夠我們兄弟之間相互詛咒,用彼此的關系作為紐帶,以咒物的方式存在下來。”
脹相的話語得到了壞相和血塗的附和,咒胎九相圖的每一位,都将兄弟作為自己存在的意義,也是同樣地憎恨着名為加茂憲倫的男人。
“我稍微有點迷糊,”聽到這裏,夏油傑舉起了手,“羂索是和天元大人相同時期的存在,用特殊的方法存活到現在,一直在嘗試尋找讓全體人類得到尋找的方法,然後150年前制造出了咒胎九相圖。”
“這些我都大概聽明白了,但為什麽白鳥會是你們的弟弟呢?而且我記得白鳥說過,想殺一個人,這個人類似于他的父親。”
咒靈操使将目光轉回到綠色眼睛的特級咒靈身上,表情有些茫然,“難道說在這150年裏,羂索又制造了白鳥嗎?”
“不完全對,”今天同樣是第一次聽天元說起她與羂索的過去,白鳥帶着思考的表情,聽到夏油傑的詢問才回過神。
“我并不是他特意制造出的東西,但我的誕生的确與他有關。”
特級咒靈并不想給少年少女們太多心理壓力,所以也不打算把20年後發生的事情全盤托出。
畢竟自己誕生的那個世界的發展太過荒謬,現在身為天才的五條悟和夏油傑,恐怕也無法想象彼此之間會完全決裂,走向相反道路的樣子。
天元的故事裏,她與摯友千年前的結局已經足夠慘烈,白鳥不想把這種慘烈的氛圍蔓延到自己的兩個小朋友身上。
“聽起來叫作羂索的這個家夥完全不打算放棄自己的想法呢,”清楚了一切前因後果,五條悟的臉上的表情歸于一片空白,更接近五條家端坐于神龛上俯瞰一切的神子。
“但是這種麻煩的想法還是不要有比較好,除非把世界上沒有咒力的人都殺掉,否則這種想法是不可使實現的。”
“這也是為什麽,我需要獲得進化,”非常清楚自己與羂索的選擇不可能合流,天元點了點頭。
“如果我不再與星漿體融合,而是選擇進化到更高的境界,我對日本結界的掌控能力姐會變強,從而反向排除出羂索的所在——他會存在于我無法探查的地方。”
“只不過總監部恐怕不希望天元大人進化,”一直沒有發表觀點的家入硝子,此時卻開口為所有人潑了一盆冷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