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黃雀
第84章 黃雀
如果額頭上有一道縫合線的這家夥不是來慫恿自己給平靜的生活無端制造麻煩,山野甚爾簡直想為他鼓掌了。
這種挑選時機的眼力,就算是自己以前的殺手同行們,也不見得每個人都有,看得出是搞事的慣犯了,還很會拖人下水——至少如果是結婚之前的術師殺手,少不得會為這個十億的大單子心動。
“而且不止如此,”羂索觀察着天與咒縛眼中湧動的暗流,繼續往天平上添加更多籌碼,“除了五條悟之外,星漿體也很值錢。”
“我有可靠的消息,有人至少願意為了她的命出這個價錢,”年輕的咒術師微微側頭,在面前的空氣中用手指畫出一個“3”。
如果說一個初中小姑娘的性命值得如此高的價錢,山野甚爾無論如何是不相信的,真正值得這個價格的,恐怕是星漿體背後的天元。
除了天元本人之外,還有人不希望她得到進化,是誰?會是自己面前這個不敢露出真面目的家夥嗎?
将自己在意的疑點全部細數了一遍,山野甚爾看起來仿佛是終于被說動了那樣身體前傾,就像兇猛的野獸亮出自己的獠牙,露出一個帶着濃厚血腥氣的笑容。
“把十影法賣給禪院家十億,六眼的命十億,星漿體三億,一共二十三億,看來我沒什麽拒絕的理由。”
“但是錢有命賺還得有命花,我可不想被五條家和總監部給幹掉,你明白吧?”
禪院甚二臉上浮現出心領神會的笑容,從自己随身的公文包裏取出了一個牛皮紙袋,輕聲說到,“這裏有兩個美籍日裔的身份證明,兩張下周末的機票和美國內華達州的一個農場,距離拉斯維加斯開車只需要一個小時。”
“我想您會喜歡賭城的風景,到時候您可以與山野小姐一起,好好享受太平洋東岸的假期。”
而在天與咒縛離開之前,禪院甚二像是不經意提起那樣,随口說道:“對了,六眼的那個同學——咒靈操使,黑市上好像有人對他的術式很感興趣,恐怕也能賣個幾千萬吧,如果有機會,您倒也不妨試試。”
聽完山野甚爾複述的,他與羂索交涉的全過程,白鳥已經被震驚得麻木在原地,連平時喜歡吃的巧克力甜甜圈都變得食之無味。
自己想要殺死的家夥,是千年來行走在人間,比咒靈更通曉人類弱點的存在,那家夥給好友提出的條件,是就連自己都會覺得好友會動心的東西。
相比起來,曾經在禪院本家外邊,甚至連雇傭殺手的酬金都付不出的自己未免就顯得太過稚嫩天真。
特級咒靈突然就有些喪氣。
另一邊,身為羂索目标的五條悟聽到甚爾最後答應了詛咒師的委托,立刻故意開始一驚一乍。
“甚爾居然答應了!好過分,原來我們這十年的情分終究還是比不過區區二十三億元嗎?原來竟然是我看錯你了!”
在座的所有人都清楚,體術教師會将所有事情和盤托出,就是在無聲表明自己的立場,只是聽到二十三億的龐大數字,大部分人心底還是會忍不住遲疑,難道真的能夠毫不動心。
只是被六眼神子故意大呼小叫地耍寶,空氣又變得輕松起來。
“滾蛋,”山野甚爾笑着罵道,“你以為誰都是你這種一出生就是禦三家家主的可惡小少爺嗎?二十三億可沒辦法說是區區吧,而且我和你才沒有什麽情分,別說這種怪話。”
天與咒縛設想過自己将那個神秘男人的話說出來之後其他人的反應,即使是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自己要受到一些暗中的戒備,也是可以接受的——作為過去的金牌殺手,男人非常清楚作為殺手活下去的一條潛則。
那就是清楚自己的目标究竟是什麽,不能既要又要,更不能顧此失彼。
對于現在的自己來說,沒有什麽比維持和葵在一起平淡又幸福的生活更重要的事情,為此他已經将過往的一切都作為代價支付出去,甚至就連本次的敵人都不知道又在哪裏買下過去的自己,甚至頂着那個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現在自己面前。
只是山野甚爾沒想過,最有可能遷怒自己的五條悟卻像是聽到了什麽再平常不過的事情那樣,仍然毫不在意地開着玩笑。
這是在那個被抛棄的身份裏,自己從未擁有過的信任。
天與咒縛閉了閉眼睛,終于明白自己為什麽會對二十三億的賞金毫不動心。
過去沒有得到過的,對自己實力的承認,來源于早已是好友的特級咒靈;過去沒有得到過的,對自己這個個體的信任,來源于已經給自己當了十年學生的六眼;過去沒有得到過的,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愛,來源于見過自己不堪樣子,卻仍然願意踮起腳親吻自己的葵。
在禪院家得不到的東西,那些作為人類的靈魂所需的養料,他現在已經都得到了。
自己的賭運一向很差,所以不能太貪心。
“看來我的老朋友不僅想促成我的進化,還要更貪婪一些。”
天元看起來比以前更蒼老了,眼皮半垂未垂,甚至都看不出是否醒着,“他以為他在暗處,可我們才是最後的黃雀。”
“是的,我們不能放過這次機會,”原本因為羂索對人性的洞悉比自己強過太多而有些低落,百鳥聽到天元的提醒,又很快打起精神來。
就算詛咒師在這方面比自己強又怎麽樣呢?甚爾最終選擇的,還是自己這邊不是嗎?
“他以為他勝券在握,但并不是這樣。”
白鳥歪着頭微微思索片刻,詢問好友甚爾,“甚爾,或許在天元的進化開始之前,你能想辦法将羂索約出來一回嗎?我埋伏起來偷襲他。”
天元的進化也是一件重要的事情,特級咒靈想盡可能在進化開始之前消滅最大的變數。
“那家夥很警惕,見我的時候還帶着禪院家的執事和那兩個小丫頭。”
前術師殺手摸了摸下巴,思考着這樣做的可行性,咂了咂嘴,“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可以嘗試一下。”
“我也想去埋伏,”像是發現了有趣玩具的貓咪一樣,五條悟的眼睛飛快地亮了起來。
“聽起來就像電影裏的特工一樣,好有意思!”
“我可以派出蠅頭之類的弱小咒靈去偵查,不容易被發現,”在剛才關于大人們的陰謀裏一直表現得很安靜,夏油傑也忍不住露出好學生的招牌笑容。
然而對于近期先下手為強,天元卻有不同的意見。
“小鴿子,不要太心急。”
因為選擇的道路不同而走向不同方向的千年前的摯友,天元對羂索的最大敬意就是不會手軟,但她的确有些別的考量。
“我的老朋友這次使用了禪院家的身份,就像150年前他選擇加茂家那樣,我們并不能簡單對他下手。”
老者的聲音已經越來越變得像某種無機質的存在,平淡地敘述着,“特別是六眼,你足以代表整個五條家,殺死擁有禪院這個姓氏的人會導致你們之間的關系惡化。”
“诶——但那家夥又不是原裝的,把人幹掉之後再進行情況說明就可以吧?”白毛貓貓拖長了聲音,聽上去十分不樂意。
“不止這麽簡單,”老人搖了搖頭,這個動作看起來已經對她造成了很大的負擔。
“他的确不是禪院家的人,但主支血脈被詛咒師篡奪已經足夠禪院家顏面掃地,他們會遷怒你。”
“你是這一代禦三家最耀眼的孩子,你們五條家對于咒術總監的位置勢在必得,”即使千年來沒有踏出薨星宮一步,天元對于外界尤其是禦三家的事情,仍然了如指掌。
“但咒術總監需要禦三家共同指名,加茂家是與你不同的傳統派,所以你不能将禪院家推去對立面。”
說到這裏,天元停下來休息片刻,慢慢地露出一個笑容,“十影法未來會是你的學生,你和禪院家有着成為同盟的可能性,所以無論如何,羂索不能死在你的手中。”
“怎麽這麽麻煩…”五條悟有點傻眼,郁悶地拿起一個甜甜圈,一口咬下三分之一。
“而且關于我的進化,”天元短促地笑了一聲,只是聽上去似乎并不代表開心。
“如果是因為你們放跑了理子,總監部一定會問責的。”
“天元大人,我們并不畏懼這個,”夏油傑搖了搖頭,表情肯定,“比起任務失敗的高專學生,當然是下發無理任務最後還氣急敗壞的大人物的嘴臉更糟糕一些。”
“當然,你們都是好孩子,”天元的語速越來越慢,聽上去像是已經很疲憊了。
“所以我希望你們可以不用承擔這些原本就不屬于你們的責難。”
“我與星漿體的同化失敗,當然是因為千年前的詛咒師暗中謀劃導致的,與盡力完成任務的你們沒有關系。”
幾年的時光下來,已經足夠讓咒胎九相圖的老大脹相聽懂自己所尊敬的長輩話裏的暗示。
天元希望将同化的失敗歸咎于羂索,而這樣一來,就不需要弟弟白鳥和他的朋友們動手殺他——破壞了天元大人的同化,毫無疑問值得總監部下達死刑,五條家與禪院家的關系也不會因為禪院甚二的死亡而惡化。
而從小接受家族教育的五條悟還想到了更深的一層。
到那時,顏面掃地的禪院家在總監部的聲量也會随之下降,他們會更迫切地需要十影法穩住局面,也就是說,禪院家的立場會向五條家傾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