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尋常的禮拜二下午,塔菲索亞。

塔樓上的某一層,正傳來激烈的對打聲。除了當事人外,還有幾個站在邊上看着。

“砰——”

莫特将蘭斯踹了下去,手中的流光消失,他皺着眉停下動作,“停。”

摔倒在地上的蘭斯腰部用力,整個人跳了起來。他滿頭大汗,眼睛卻很認真:“莫特學長,是我哪裏做得不好嗎?”

莫特招手,讓蘭斯走過來。

蘭斯聽話走過去,就看到莫特捏着他的手腕往上按,過了會才松開:“你的姿勢不對。應急的時候,那麽躲的确是可以避開敵人的襲擊,但是,之後你的後背就暴露在他們面前了。”他指點起來,“你應該這樣……”莫特一邊說着,一邊給蘭斯演示起來。

蘭斯聽得認真,跟着莫特學習起來。

邊上有人驚訝地問:“我記得,蘭斯是個法師吧?”

可莫特是個喜歡用劍的騎士,怎麽教導起來那麽順手?

“他的天賦不錯,跟着我們學過幾次,就已經靈活上手了。”也在圍觀的尤金可惜搖頭,“……騎士不也是個不錯的選擇嗎?”

“不要背着我挖人。”

一道男聲帶着淡淡的笑意從門外傳來,卻讓尤金和其他眷者低下頭:“舍弗閣下。”

塞拉斯走進這寬闊的訓練場,遙遙看着莫特在教蘭斯的畫面。幾個神殿守衛安靜地跟在他的身後,這些人身上肅穆的殺氣從未收斂過,宛如沉默的兵器。

塞拉斯笑了起來:“初生的太陽,總是讓人喜歡。”

Advertisement

尤金咳嗽了聲:“蘭斯是舍弗閣下的從屬生,我們哪敢挖他呀?”

莫特似乎看到塞拉斯來了,就停下領着蘭斯過來了。蘭斯跟在莫特的身後,一眼看到了塞拉斯,黑眼睛變得比之前要明亮。

尤金:“蘭斯,你就看到舍弗閣下,難道沒看到我們?”

蘭斯羞怯低下頭,咕哝着:“……沒有的,我也有看到幾位大人的。”

在場的人誰不知道蘭斯特別憧憬塞拉斯,看他臉紅那樣,就忍不住跟着逗他,逗得蘭斯恨不得鑽進地裏去,連耳根都紅了。

塞拉斯笑着揉了揉蘭斯的腦袋:“別逗太過分了,要是他以後不肯來塔菲索亞,我可是要找你們麻煩的。”

蘭斯嘀嘀咕咕:“……不會不來的。”

訓練的時候看着兇,下了場又是個笨拙老實的。

尤金看了眼現在的蘭斯,倒是有點想不起來他之前的樣子。

最開始的蘭斯剛入學,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的拘束,就像是誤闖進新世界的小傻瓜,哪裏都不适應。可成為舍弗閣下的從屬生後,少年飛快蛻變,那種拘謹和退縮的感覺已經完全消失了。他不再時常穿着薩古純,也不再低着頭不說話。

他的存在感變得強烈,也讓人無法忽視。

仿佛一把剛打磨出鞘的刀。

只是這未經打磨的寶石雖然尤為珍貴,不過也犯不着伸手去碰,惹來不該有的麻煩。

塞拉斯回來後,就帶着蘭斯上了塔樓頂端。

趁着他難得有空回來,順便檢查下蘭斯最近的感知情況。

溫暖得如同潮水一般的光團籠罩着蘭斯,仿佛只要他心念一動,這些光團就會為他所用。分明閉着眼睛,可是在感知力存在的這些小東西,卻幾乎照亮了每一處。

塞拉斯:“看到了嗎?”

閉着眼睛的蘭斯回答:“看到了。”

在塞拉斯的調|教下,蘭斯一天比一天能夠感知到光明的存在,就好像之前的凝滞都是幻覺,那些漂亮的光團是如此可親有趣,貼合心意。

塞拉斯:“我說過,它們很喜歡你。”

淡淡的流光在蘭斯身上褪去,他睜開眼,剛想要說話,卻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塞拉斯正單膝跪在他的身前,微微彎着腰在看他。

這距離實在是太近了,近到蘭斯可以清楚地看到那雙湛藍的眼眸。那太過透徹,在對視上的瞬間,讓蘭斯幾乎屏住了呼吸。

而塞拉斯似乎并沒有注意到蘭斯這片刻的停頓,他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撫過少年的耳後,似乎只是順手幫他攏好頭發,平靜地笑了起來。

“你做得很好。”

是了,是這個。

這句話就仿佛是一句密語,只要塞拉斯這麽說的時候,蘭斯總會放松下來。塞拉斯微笑地看着蘭斯平靜下來,又摸了摸他的頭,才後退站起來。

蘭斯也跟着塞拉斯站起來,然後小聲說:“學長,我覺得我長高了。”他擡起手,比劃起自己和塞拉斯的高度。

要是以前的蘭斯可不會這麽做,不過現在和塞拉斯越熟悉,蘭斯就越清楚他是個好脾氣的人,根本不會覺得生氣,反倒是抓住蘭斯的手指,擡高按在了自己的頭上。

蘭斯可比塞拉斯矮不少,必須得拼命踮着腳尖,才能摸到塞拉斯的腦袋。這姿勢古怪又好笑,更別說他還從來沒這麽做過,蘭斯整個人都僵硬掉,如同石化的雕塑。

“想要更高點,你得多吃點東西。”塞拉斯的聲音平靜帶笑,“這可差了不少。”為了配合這個動作,男人微微彎了腰,更湊近了些蘭斯。

兩人現在的距離,比剛才還要近,近得幾乎能看到對方眼裏小小的自己。

蘭斯猛地扯回自己的手,整張臉都紅了起來,笨拙而僵硬地說:“等,等我再過幾年,肯定會比學長還要高的。”

塞拉斯:“那我等着看那一天。”他似乎并不介意蘭斯剛才的動作,只是笑着搖了搖頭。

塞拉斯的笑總是從容溫和,帶着與生俱來的優雅沉靜,哪怕是看了很多次的蘭斯,有時都會冷不丁一晃神。

他發呆了一會,才慢慢收回了視線,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臉。

蘭斯啊蘭斯,你怎麽能夠這麽亵渎聖子呢?要是被學長知道,可是要挨搓(腦袋)的。

“禮拜四不用過來了。”塞拉斯平靜地說,“待會要動身去去弗蘭卡一趟,短時間內不會回來。”

蘭斯擡頭:“……是那裏出事了嗎?”

塞拉斯:“現在還不好說,或許會有。”

蘭斯沉默了一會,輕聲說:“那我能跟着學長一起去嗎?”最近這個月塞拉斯好像很忙,雖然每次都會抽空見他,但也來去匆匆根本沒怎麽說上話。或許,他也能幫上什麽忙呢?

“你要是想參與,也可以。”塞拉斯看他,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這件事,也與你有關。”

蘭斯有點高興,又有點不安。

和他有關的事……是什麽?

他正想問塞拉斯,卻發現年輕教士的眼眸沉沉,正注視着他。卻又仿佛穿透了他,在遙遙看着什麽他尚且也不知道的東西。

……塞拉斯,在看光。

蘭斯看不到那些漂亮,溫暖,明亮的光團,正以成百上千,不……那遠不能形容它們的數量。

他在學院越久,它們就越發如此。

蜂擁而來的極致,太多,又太多。它們盤旋,膨脹,如囚牢,似鳥籠,環繞着、簇擁着蘭斯,仿若在他舉手投足時,親昵地啃食着每一寸的皮膚。

幾乎能壓垮尚未長成的瘦弱脊背。

塔菲索亞忽而有狂嘯的風聲刮過,又迅速停歇,守在塔樓下的神殿守衛奇怪地擡頭,似乎覺察到有什麽不對。

但那一瞬的怪異,又仿佛只是他們的錯覺,沒有留下半點痕跡。只留下一道淺得難以發覺的陰霾烙印在心裏。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