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12章
蘭斯站在幽暗的教堂外,仰頭看着破敗的教堂塔尖,有一種熟悉又荒謬的感覺。
這是弗蘭卡的伊麗莎白教堂。伊麗莎白是人名,是最初為了建成這座教堂犧牲的教士。這座教堂以她的名字命名,也是弗蘭卡唯一的一座教堂。
蘭斯對這裏很熟悉,因為教堂經常會發放救濟餐,就算父母不允許,他也會偷偷來。有時候,他也會留在這裏上課。這裏的修女教士有空的時候,就會教他們讀書。
伊麗莎白教堂的面積并不大,一行人穿過前殿走到後院的時候,蘭斯聞到了濃郁的血腥味。比起混亂的前殿,後院可以說是一片狼藉,好幾具屍體橫躺在地上,遍地都是血跡。蘭斯停下腳步,盯着其中一具屍體,臉色一瞬間就變得蒼白。
塞拉斯:“你認識她?”
蘭斯小臉緊繃,點了點頭:“她是負責伊麗莎白教堂的傑西卡修女。”除了修女外,其餘的人也是蘭斯認識的,他的手變得發涼,下意識緊握起來。
一名中年騎士走了過來,右手抵住左心口行禮:“閣下,炸毀的地下通道還在清理,還得再等一會。”
塞拉斯:“莫利托我告訴你,他沒事。”
中年騎士的臉色變得放松了些,低聲道:“多謝閣下。”
趁着他們說話的時候,尤金低聲和蘭斯說:“莫利審判長和他是親戚,哦,審判長就是這一次阻止伊麗莎白教堂大爆炸的人。”在來之前,塞拉斯将任務卷軸給他看過,不過,任務卷軸上只記錄着這一次任務的目的——檢查教堂底部。
一個普通的檢查任務為什麽需要塞拉斯親自出手?
塞拉斯回頭看向他倆,尤金自動住口,蘭斯茫然地看着不說話的尤金,又看向塞拉斯。
“過來。”
他聽到塞拉斯這麽說,小跑着跟了上去。
他們越過地上那些還在經受檢查的屍體,終于在一個小房間停了下來。這看起來像是一個窄小的忏悔室,只擺着兩張簡陋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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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麗莎白教堂被邪|教徒滲透了。”塞拉斯的白手套擦過窗面,仿佛在檢查着什麽,“審判庭決定出手,剛好攔下了他們打算毀掉教堂的行為。”
蘭斯:“……那個人,是誰?”
“盧恩·紮克伯格。”
蘭斯閉上眼,他知道這個人。
“我離開弗蘭卡的路費,是他給我的。”蘭斯的聲音很輕,帶着一點茫然,“他是修女的副手。”
這麽多年來,傑西卡和盧恩兩個人是最忠誠的搭檔,蘭斯沒想過有那一天盧恩居然會成為殺了修女的兇手。
忏悔室的空間很小,只能容納下他們兩人。有塞拉斯在這,其他人很自然就離開去其他地方了。這麽近的距離,足夠塞拉斯看到蘭斯小臉上的迷茫。
塞拉斯脫下左手的白手套,摸了摸蘭斯的小臉:“邪|教徒多是不可信。或許他們本性的确正直,可只要信奉正神外的邪惡,終将堕落。”
年輕教士說出這話時,神情很是淡漠。
蘭斯下意識側過頭,蹭了蹭塞拉斯有點冰涼的手指,輕聲說:“那盧恩信奉的,是什麽?”
塞拉斯掐了掐蘭斯的耳根,害得他一個哆嗦,而後收回手,漫不經心地套上手套:“血祭之月。”
蘭斯的小臉不由得鼓起來。
他現在非常不喜歡這個名字。
不僅是自己在“夢”裏的事情多是與這位有關,再加上伊麗莎白教堂裏的慘劇,更讓他心裏難受。
塞拉斯揚聲:“尼爾,将那個東西拿來。”
外頭的莫特應了聲,很快送進來一個小小的鈴铛。那鈴铛是塞住口送來的,當塞拉斯取出鈴铛輕輕晃動的時候,一圈圈波紋從那響聲裏蕩出來。
那淺黃色的波紋撞擊到牆壁,又猛地反彈回來。
直到整個忏悔室都充滿了這種淺黃色的波紋,在那黃色的光芒裏,一道細弱的聲音突然出現。
那是……蘭斯瞪大了眼,盧恩的聲音。
“……神啊,我不想……”斷斷續續,聽起來像是在絕望的忏悔,“傑西卡是個好人,她一直都在支持着我……”
短暫的喘息聲後,那顫抖的、脆弱的聲音忽而有了變化。
“但他們都是異端,都該死!”
明明是同一個人的聲音,卻突然變得尖銳狂躁,充斥着無盡的惡意。
蘭斯沉着小臉,面無表情地聽着。
這就是學長說的……只要是信仰了邪神,哪怕是再正直的人都會堕落的意思?不管這個人本性如何,不管這件事他願不願意去做,有些時候,這根本不取決于他的意志。
聽了一會,這忏悔室裏的竊竊私語,多是盧恩來忏悔的。這也是他之所以會在忏悔室留下這麽多痕跡的原因。
塞拉斯将盧恩交給莫特,讓他找個人記錄這裏的聲音。
莫特接下鈴铛,招來了人。
塞拉斯領着蘭斯往外走,看着蘭斯對鈴铛似乎有點好奇,就随意地說道:“那是‘費爾頓的耳朵’,恒定效果是可以竊|聽到一個固定封閉場所三十天內的聲音。不過前提是這地方有人曾留下過痕跡……”他一邊解釋,一邊看向迎面走來的中年騎士。
“地下通道已經清理幹淨了。”
“撤出所有人,莫特和蘭斯跟我下去就好。”塞拉斯平靜地說道。
中年騎士臉色都黑成鍋底,過不多時,莫特朝他們走來,在兩步外站定,他看起來也很不贊同。
可不管是中年騎士,還是莫特,都在塞拉斯下定主意後,就不敢再有任何的意見。
在外面的塞拉斯,和在塔菲索亞的塞拉斯是不太一樣的。
他更利索果斷,也顯得更為冰冷些。
過了一會,有幾個法師過來為他們施加了各種屏障,然後中年騎士才領着他們朝地下通道走去。那是一個開辟在祈禱大廳的甬道,坑口是完整的圓形,站在邊上看,完全看不到裏面到底有多深。
“下去吧。”
中年騎士已經說過注意事項,塞拉斯沒有再重複,看着那洞口随意地扯了扯白手套,便率先跳了下去。
莫特看向蘭斯,蘭斯意會,緊接着跳了下去。
在三人裏,蘭斯是最弱小的。莫特當然不可能讓他來殿後。
蘭斯下落的時候,洛的分枝在他的身上爬行着,各色藤蔓緊緊纏繞着他的身軀,一根小小的觸須鑽了出來,又緩緩地收縮回去。在吞吃了大量的活化劑後,洛總算長大了些,不再那麽瘦弱無力,至少這種分枝的行為,不會影響到它的本體。
在多數時候,它總是古怪的安分,不過自打蘭斯開始遭遇那些“夢”後,每次他離開宿舍,洛都會纏着他。
不帶上洛,洛是不會讓他出門的。
它的保護欲,已經膨脹到方方面面。
這甬道過分漫長,直到聽到地下傳來細微的聲響,提醒着蘭斯到底了他,他迅速改變了姿勢,輕巧地落在地上。緩解了沖擊力後,蘭斯站了起來。
甬道的兩側有着細微的光,他往前走了幾步,給莫特留下空地,就猛地對上一雙眸子。在地下甬道,哪怕是耀眼的顏色也會被吞噬。記憶裏的澄澈湛藍也變得幽暗起來,讓年輕教士身上那種模糊的溫和完全消失,只餘下最本質純粹的底色。
蘭斯能感覺到,洛在他身上不安地扭動了起來。一種微妙的不安讓他不加思考地開口:“學長,我聞到了奇怪的味道,你聞到了嗎?”
他的聲音,打破了這寂靜。
“……是什麽味道?”
蘭斯皺了皺鼻子:“有點甜,又有點腥。”
甚至帶着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下一刻,冰涼的手套觸碰到蘭斯的臉,随之捂住他的口鼻。
“噓,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