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蘭斯摸着洛,看着外頭的月亮。
那月亮很漂亮。
他記得,在學院上課的時候,講師曾經說過,最開始,月亮是某位正神的權柄,可在百年前,祂突然堕|落,導致所有信仰祂的職業者都陷入瘋癫,而後安納托利亞随之坍塌。
沒有一個人活着離開安納托利亞。
後來,是光明之鑰穩定了局面,與其他諸神一起維持住了世界的運轉。
直到現在,這段歷史還在課上被不斷流傳下去。
這的确是一段驚心動魄的故事,更別說就發生在百年前,講師講的時候,就更為細致。尤其是■■■■堕|落後,祂原本的名諱就被無形地抹去,幾乎所有人都想不起來,祂原本的神名是什麽,只能以血祭之月替代。當然,所有書籍記載的文字也跟着消失,哪怕神秘學家窮極一切辦法,都無法找到祂的真名。
簡直就像是一段被隐沒的歷史。
而現在的月亮……蘭斯看向窗外,那輪碩大的月,已經是屬于光明之鑰的領域。
“洛,學長他們……是不是在懷疑我?”
蘭斯并不傻。
底下發生的事情,就像是他被血祭之月蠱惑了一般,莫特問他的話,其實也洩露出許多可能性。蘭斯只要稍稍一想,都知道他們會是什麽态度。
只是,這種說監視也算不上,可說放松也不是的态度,讓已經進過一次審判庭的蘭斯還是有點緊張。
洛若無其事地爬在蘭斯的肩頭。
自從在地下通道曝光後,洛似乎變得肆無忌憚起來,就算是蘭斯哄着它回去,它也根本不肯聽話。蘭斯對它一貫是沒有辦法的,只能任由着它到處亂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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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拉斯進來的時候,就恰好看到了蘭斯被一團藤蔓觸須包裹起來的樣子。
蘭斯:……
啊啊啊啊啊啊啊!
他在心裏無聲無息地慘叫。
這也太丢臉了。
蘭斯急急拍打着洛,讓它把自己放下來。平時的洛,雖然不一定會聽話,可在這個時候,也不會違背蘭斯的意願。可不知道為什麽,在蘭斯拼命想要下來的時候,那些藤蔓卻更加卷住蘭斯的手腳,根本不許他掙脫。
……洛,是在生氣嗎?
蘭斯迷茫地想。
他能感覺到洛的情緒,卻不知道這是為什麽。
塞拉斯:“蘭斯,以撒蘭草是在襲擊你嗎?”
蘭斯驚醒,在重重阻礙下艱難搖頭:“學長,它沒有傷害我的意思,它就是……想和我玩。”
“想和你玩?”塞拉斯意味深長地說,“那它現在能把你放下來嗎?”他做出一副有要事要說的模樣,“這事關血祭之月。”
蘭斯被綠色吞沒的手指連連撓着洛的癢處,也不知道洛是感覺到他的哀求,還是終于不那麽氣了,到底是給他放了下來。可是大多數的觸須,還是落在蘭斯的身上,這就讓這個姿勢非常詭異。
蘭斯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洛是不是在排斥學長?
“蘭斯,你之前問過我關于月的事情,”塞拉斯平靜地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我當時的确是說過,你的身上沒有血祭之月的氣息,但我沒有過于深入檢查你的身體。”
戴着白手套的手指落在蘭斯的小|腹。
“依着在地下發生的事情來看,你的身上,大概有着血祭之月的标記。”年輕教士的聲音淡定從容,帶着篤定的意味,“當年,弗蘭卡曾出過一件事,血祭教派的失敗獻祭損失了一整個據點……這件事,和你有關嗎?”
蘭斯的呼吸仿佛随着塞拉斯的話加重,過了好一會,才低聲說:“……當初那個祭品,是我。”
黑發少年有些為難,可更多的是茫然。
畢竟關于那一夜發生的事情,盡管後來父母和佛拉爾都問過他好多次,可是蘭斯始終無法想起來那天最後的事情——
他只記得,月亮的确在某一瞬,曾降臨過。
蘭斯将當時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塞拉斯,并且,将他離開弗蘭卡的原因,也說了出來。
蘭斯的父母在血祭教派出事後,就變得非常暴躁,兩人經常争吵,也很少在乎蘭斯。蘭斯那幾年都是靠着自己和佛拉爾才活下來。
後來,佛拉爾失蹤了。
蘭斯追着他留下來的痕跡,卻發現他的失蹤,或許和父母有關系。當他拿着證據去找那兩個根本不回家的父母時,卻發現他們兩人死在了一次大型獻祭裏。
蘭斯的聲音變得有些茫然:“……數量很多,只有一些……倒黴被擄走的人,才活了下來,剩下的人全部都死了……”當然,也還有一些昏迷在邊上的幫兇。
通過那些驚慌失措的倒黴蛋,蘭斯隐隐知道,這次獻祭大概和弗蘭卡根深蒂固的幾個教派有關,甚至和某些掌管弗蘭卡地區的人有關。
知道這一點後,蘭斯一路跋涉到了伊麗莎白教堂,将這件事捅給了傑西卡修女。也是在那個時候,盧恩……
說到這裏,蘭斯沉默了一小會。
在他的記憶裏,盧恩大叔就和修女一樣,是個好人。是他安慰了渾身是血的蘭斯,第一時間帶着人趕過去搶救現場,也是他提出來蘭斯不該繼續生活在弗蘭卡,給了他路費,幫他離開了這個鬼地方。
“後來的事情,我想學長應該都知道了。”
塞拉斯擡手摸了摸蘭斯的小腦袋,盡管隔着一層手套,但蘭斯還是習慣性側過去蹭了蹭,讨了個無聲的安慰。
咻——
下一刻,一根觸須狠狠抽打過來。
塞拉斯避開了洛的襲擊,而那根觸須在沒抽到他時,也沒有戀戰,而是迅速卷了回去,将蘭斯往床頭的方向又拖了拖。
……洛是真的很讨厭塞拉斯學長。
蘭斯僵硬地咽了咽喉嚨,什麽悲傷啊難過的情緒全都消失了,滿心滿眼都只剩下“這怎麽辦”的吶喊。
塞拉斯:“你養的這株異種,比以前活潑了很多。”
蘭斯抱着洛,生怕它又亂來,硬着頭皮說:“它吃了尤金大人送來的活化劑後,身體強壯了不少。”
塞拉斯笑了笑:“是啊,強壯得都有勁起來。”
蘭斯:“學長,洛不會吃其他人的血的,它很乖。”他的聲音有點急切,“它是我的家人……”
“蘭斯覺得,它是你的家人?”塞拉斯若有所思地重複着蘭斯剛才的話,“但它只是一株異種,你也這麽覺得嗎?”
蘭斯:“我想要洛,喜歡洛,它一直陪伴着我,保護着我,它當然是我的家人。”他認認真真地說,聲音裏帶着幾分執拗。
他一天比一天長大,也比之前更勇于表達自己的想法。
蘭斯說完後,手指勾住幾根纏繞過來的觸須。也不知道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話,原本十分戒備的洛終于放松了些,不再和之前那樣卷得很緊。
大片大片的綠色圍繞着少年打轉,就仿佛這株異種真的擁有心,也真的如蘭斯所說,一直保護着他,而不是……将他當做儲備糧。
塞拉斯沉默地注視着他們的互動,漂亮的藍眼睛裏仿若有某種奇怪的情緒,但很快就消失了。
“洛是你的家人……”他笑了起來,聲音有幾分古怪的輕柔,“那很好,畢竟,想要得到人類這麽全心全意的愛,可并不容易。”
人類?
蘭斯歪了歪頭,學長這話聽起來有點奇怪。
沒等他多想,塞拉斯的大手又摸了上來,這回蘭斯下意識抱緊洛的觸須,生怕它又抽上來。
好在洛蠕動了兩下,還算安分。
“尼爾多心,總是怕你身上寄宿着什麽,明日起來做個小小的儀式檢測,就沒事了。”塞拉斯安撫地說道,“今天晚上,就委屈你,要和我暫時住一晚了。”
蘭斯下意識點了點頭,點了一半突然愣住。
……今晚,他要和學長一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