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蘭斯早起在客廳看書, 整個人窩在沙發裏,幾乎陷了進去,要不是紮比尼特地繞過去, 都看不到他的人。

可哪怕紮比尼的腳步是無聲的,可是在他靠近的時候, 蘭斯還是下意識擡起了頭。那一瞬的眼神無比鋒利,然後緩和下來,軟綿綿地說道:“你今天起得真早。”

紮比尼看着外面的天色:“你什麽時候起來的?”

“沒多久。”

這聽起來像是一句謊話, 紮比尼順手摸了摸他的臉, 冷哼了聲:“你這手都快成冰塊了。”

……是了, 快接近冬天,天氣越來越冷。蘭斯起來看書的時候, 忘記弄個保暖術了。

“毛毛躁躁的。”紮比尼随口吐槽, 丢了條毯子給他。蘭斯順手将自己裹了起來,蛄蛹了幾下躺下來。

“你看起來像是個男媽媽。”西蒙飄了過來,在另一邊坐下來,“這天氣越來越冷了, 再過幾天,估計要下雪了。”

蘭斯就窩在沙發裏聽他們說話,聽着聽着好像有了困意, 就半眯着眼睛睡去。

紮比尼和西蒙對視了一眼, 都露出了同樣的表情。

紮比尼就坐在單人沙發裏, 皺着沒打量着蘭斯的臉色, 然後又朝着西蒙使眼色。

兩人不知道用眼神打了幾百遍,打到蘭斯驚醒, 爬起來吃飯,又準備去上課的時候, 好像才有了定數。

紮比尼攔住了要去上課的蘭斯,幹巴地問:“你最近怎麽回事……蘭斯,你真的沒遇到什麽時嗎?”

“我能遇到什麽?”蘭斯平靜地說,“每天上課,下課,然後去塔菲索亞。”

紮比尼的眉頭越皺越深。其實蘭斯說得沒錯,他最近的生活的确是這樣,有時候他們下課結束後會一起回來,不管怎麽看都不可能有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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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你最近看起來……有點蒼白。”

“可能是早上凍到了。”

然而,紮比尼還是覺得有哪裏不對。他還要再說,蘭斯卻已經匆匆開口:“紮比尼,我上課要遲到了,有什麽事情,中午我回來再說吧。”

見此,紮比尼也不再說話,看着蘭斯遠去。

西蒙在背後推了他一下,無奈地說:“你這麽直白地問,誰也不會說的。”

紮比尼:“有什麽不能問的?”

西蒙:“人總是會有自己的私事,大少爺,你還是長長腦子吧。蘭斯不願意說,就随他去吧。”反正有他們盯着,也不可能出什麽大錯。

最後下樓的丹尼爾幽幽地說:“只是最近的蘭斯看起來……”

是的,最近的蘭斯看起來不對勁。

或者說,應該是這幾個月的蘭斯看起來越來越不對勁。

一開始蘭斯孤僻,只是因為他幼時生活特殊,很少與人來往。在大半年過去後,早已經不是之前孤僻的模樣,總是和其他人有說有笑的。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他變得蒼白,瘦削,來去匆匆。

雖然在他們面前還是一切如常,但有些痕跡是會逐漸顯露的……他變得有些敏|感謹慎,總會反複檢查周邊的環境。他不怎麽愛說話了,只是默默在身旁聽着。有時候,紮比尼甚至覺得蘭斯的氣息在變得……無聲無息,好像只要他想,他随時都能讓自己的存在感消失。

這些漸近的、難以覺察的變化就在這幾個月裏發生,他甚至想不起來這到底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是神誕日後?他感覺到一種奇異的感覺,卻捉不住具體的靈感。

蘭斯的身上,肯定發生了什麽他們不知道的事情。

“夢”是稀奇古怪的。蘭斯去圖書館查過的資料是這麽說。每個人做的夢,都是自己潛意識裏的反應,有些時候甚至是靈感的反射。要是按照這資料書的意思,那蘭斯現在的腦子,應該是混亂極了。

畢竟,他時常一邊做着美夢,一邊又做着極致的噩夢。

那美夢裏的接觸越來越過分,有些時候甚至讓蘭斯分不清真與假。

昨天晚上,蘭斯夢到他和塞拉斯在德約塞城買東西。

“我覺得,你穿這樣的衣服會更好看些。”塞拉斯輕巧地取出一件衣服在蘭斯的身上比劃着,淡淡地說着,“你之前穿的那些常服,我早就想說,它們的歸宿應當是垃圾堆。”

蘭斯一邊覺得新奇(因為他覺得塞拉斯不會說這樣的話),一邊又有點絕望:“我覺得,學長,我真的不想再試衣服了。”他們一路走過來,也不知道經過多少家店——尤其它們都金碧輝煌,如果不是在夢裏,蘭斯大概一輩子都不會進來的地方——也不知道換過多少件衣服,一想起來,蘭斯的小臉就垮了。

“最後一件。”

“真的是最後一件?”

“我騙過你嗎?”

塞拉斯看着少年可愛地噘嘴,像是不滿,又是無奈,最終還是接過他手裏的衣服進去換,弄了好久才出來。

“學長,這衣服,會不會有點太奇怪?”蘭斯的聲音細細的,好像有點不好意思,“它太緊了……”

“你的身體很完美。”塞拉斯輕易就說出讓人羞恥的話,“是這件衣裳的問題,,這裏的放量不太足。”他的手指撫摸過蘭斯的胳膊,随後下滑握住了手腕,“算了,成衣到底比不上定制。”

蘭斯下意識抱住塞拉斯的胳膊,幾乎是挂了上去(他沒有意識到這過度的親密)然後痛苦地說:“不要衣服,也不要定制。”

塞拉斯的胳膊挂着個人,根本不影響他的動作,他甚至擡了擡胳膊,蘭斯也不由自主地跟着踮起腳——不踮起腳不行夠不到了!!

撲哧。

蘭斯猛地擡起頭,盯着塞拉斯的臉,他甚至都沒有掩飾一下剛才偷笑的行為,朝着他懶洋洋地揚眉。

可惡,學長怎麽這樣!

……那是夢。

蘭斯無比清晰地知道,這只是夢。

這是他夢裏才會發生的事情,可他還是無法克制地沉淪,因為如果不這樣,他就要持續不斷地面臨另外一個煉獄。

在蘭斯發現教堂裏有神像的那一夜,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蘭斯想不起來發生了什麽,他第二天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蜷|縮在床底,臉蹭得有點髒兮兮的,卻完全不知道自己是什麽時候躲進去的。他奇怪地爬出來,飄忽地去刷牙,直到用波比的壞習慣照鏡子的時候,才被那冰涼的寒意凍到。

無法形容那是一種怎樣的感覺,就好像霧蒙蒙的鏡面突然被一只手抹了幹淨,一瞬間,蘭斯意識到了不對勁。

他盯着自己抓着波比的壞習慣的手指。

他兩只手的指尖都磨破了皮,指甲崩裂,血肉模糊得有點可怕。可是在蘭斯意識到這點前,哪怕他的眼睛裏明明看到了傷勢,卻根本沒有意識到哪裏不對勁。他甚至正常地去刷牙洗臉,冰涼的水流沖刷在傷口上,都沒有意識到疼痛。

直到這一刻,劇痛襲來。

在這遲來的劇痛中,蘭斯臉色蒼白,急急出了盥洗室幾步沖到了自己的房間——當然,在遭遇了這麽多事情後,蘭斯當然采購了能夠在半夜監察自己的道具——尤其是在每個月的十六日這天。

他沒顧得上治療自己的傷勢,就在櫃子的頂端取下一個記錄儀,經過簡單的步驟後,蘭斯打開了錄下來的影像。

那天晚上的最開始,蘭斯一直在睡。

只是從頻繁的翻動裏,能看出來他睡得不太|安穩,尤其是一腳給洛踹下去的時候,更是讓蘭斯猛地想起來,早上他的确沒看到洛。

蘭斯停下畫面,匆匆忙忙找了一圈,發現洛就躺在床底。

……奇怪,他從床底爬出來的時候,沒看到它嗎?

把洛找出來,擺在床頭拍了拍,然後蘭斯才繼續看下去。影像裏的蘭斯動得更加頻繁,身體也不自覺做出了踹動的反應,好像是在夢裏奔跑……直到後半夜的某一個瞬間,他突然坐了起來。

蘭斯皺眉,他半夜醒了?可他為什麽沒有這個記憶……等等,他昨天晚上做了什麽……他不是應該會做“夢”……對,是夢,他在夢裏看到了光明之鑰的神像……然後呢?他捂着頭,不管怎麽回想,都想不起來。

而那影像還在播放,坐起來的蘭斯下了床,然後一直在床尾打轉,那是一種非常奇怪的狀态,就好像被操控的木偶,或者其他什麽的東西。他在說話,含糊,扭曲,破碎的呓語,聽不出任何的含義,蘭斯的耳邊嗡嗡響起來,好像也有什麽在他耳邊嘶鳴着。

“%$#……¥#@*……”

慘白的月光照亮了方寸大的地方,卻始終無法照亮蘭斯的側臉。有那麽一瞬,他甚至覺得畫面中的人有點扭曲,他的輪廓模糊起來,好像要融化。

等等……為什麽會有月光?

蘭斯反射性擡頭,看向拉得緊緊的窗簾。

他房間的窗簾和窗戶,應該從來都不打開才對。

他緩緩轉頭看向影像。

那潔白純淨的月光就匍匐在蘭斯的腳下,它緩慢移動(或者說蠕動)着,蔓延到了蘭斯的腳背上。就在月光和蘭斯的皮膚接觸到的那一瞬間,在牆角和床尾游蕩的少年突然慘叫了一聲,然後飛快地鑽進了床底。

嘎吱——

房間安靜下來。

嘎吱——

但開始響起了間或的抓撓的聲音。

嘎吱……嘎吱……

就好像有人持續不斷地在抓撓着床板,比如,用手指。

蘭斯的臉色慘白,他僵硬地停下影像,深深地吸了口氣。

過了好一會,他才動起來。

盡管動作有點緩慢,可他學着畫面裏的自己鑽進了床底,然後側過身平躺下來。

他擡頭,僵住。

整個腦子都徹底木掉。

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祂看到我了

癫亂瘋狂的抓痕與血跡塗抹了所有目之所及的地方。

——祂看到我了。

整個床板密密麻麻都刻滿了這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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