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第40章

相比較現在正在喜相見的兩個人, 帳篷裏的其他人才是滿臉震驚。剛才威脅蘭斯的達裏爾更是尴尬地撓了撓自己的頭,看了眼身邊的巴克。

巴克朝着他聳了聳肩,嘴巴做出“你完了”的口型。達裏爾幾步挪到了漢斯身後, 希望隊長看不見他看不見他看不見他。

達裏爾的腳步聲再輕,落在蘭斯的耳裏還是很明顯。他用力推了推男人的肩膀, 低聲說:“佛拉爾,你退開點。”

有些年不見,佛拉爾現在長得也太大塊了……幾年的時間, 會讓佛拉爾變得這麽高大嗎?

佛拉爾松開, 兩只手抓住蘭斯的肩膀, 剛一入手就皺了皺眉:“你怎麽比以前還瘦?”一邊說,一邊還去捏蘭斯的胳膊, “怎麽越活越小了?”

蘭斯大怒:“是你自己長得太大了!”

明明以前他們兩個長得差不多……雖然佛拉爾是比他高點, 年紀也大了幾歲,可是都吃不飽穿不暖的情況下,全都是弱不禁風的瘦子。

“算是遇到了一些事。”佛拉爾笑了笑,“你呢, 你也離開那鬼地方了?”

蘭斯沉默了會,只低聲說是。

他沒說,自己會離開弗蘭卡的原因之一是為了追查他失蹤的事情, 花了好幾年才一點點查到他父母的身上;他也沒說自己離開了弗蘭卡之後的遭遇。剛才聽佛拉爾和隊員的對話, 他們應該是打算離開這片區域, 剛好和蘭斯的目的相反。

這也是一件好事。

“漢斯, 巴克,你帶着其他人出去, 外頭的裝備馬車已經到了,就在補給點外的守着。休息一晚, 明天整裝後再出發。”

佛拉爾發話後,原本已經收拾好準備入睡的其他賞金獵人立刻動作起來,不過三兩下就已經收拾好全部陸續走出去。唯獨漢斯稍稍停下來和佛拉爾說了幾句話。

哪怕他們說話的聲音很輕,尋常人是不可能聽到的。可是蘭斯的耳力很好,還是隐約聽到了他們的對話。

“隊長,留你一個,那個人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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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我的命都行。不用說這種廢話,快滾。”

蘭斯低頭看着自己的膝蓋,等到帳篷裏的其他人都走出去後,才輕聲說:“你幹嘛趕他們走?”他看得出來,佛拉爾在其他賞金獵人的面前應該很有威嚴。

他說話的時候,都沒人敢反駁他。

佛拉爾:“我和你都多久沒見面,想和你有個地方說說話都不行?”他大步走了回來,在蘭斯的身前盤膝坐下。

蘭斯坐的地方本來就在角落裏,佛拉爾這麽一堵,他連出去的空隙都沒有了。

蘭斯下意識往身後縮了縮,擡頭看着佛拉爾的臉龐。

他很少看到佛拉爾這麽清晰的模樣,畢竟在弗蘭卡的時候大家都是灰撲撲的,哪有打理自己的時間?原來佛拉爾長大後,是這個樣子……是一個很硬朗的帥哥。

“好了,現在沒有外人,蘭斯。”佛拉爾銳利地盯着蘭斯,“你現在應該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吧?”

蘭斯下意識移開眼睛,“我沒有遇到什麽事情,我挺好的呀。”

“撒謊。”佛拉爾淡定地說,“你每次在熟人面前撒謊,或者心虛的時候,總是會移開眼睛,那你看着我把這話再說一遍。”

蘭斯憋着一口氣,又把眼睛移了回來,盯着佛拉爾的眉心看。只是鼓了鼓勁,那句話好像黏在了喉嚨裏,怎麽都無法再說出來。

蘭斯洩了氣,索性抱住自己的膝蓋,恹恹地搖頭。

“不想說。”

“不想說,也可以。”佛拉爾道,“想找出你最近的前進路線還是沒那麽難,只要知道你的目的地就可以了。”

他是個實幹派,話剛說完,人就已經站了起來。

蘭斯伸長胳膊勾住他的小腿,急聲說道:“你幹嘛呀,我和你的目的地,又不一樣。”

佛拉爾沒有動,但也沒有坐下來。

“所以,你打算去德約塞城?”這話聽起來是個疑問句,實際上佛拉爾已經很肯定,“你很關心最近的那場劇變?”

蘭斯抿緊了唇,關于在學院發生的事情,他并不想和佛拉爾說太多。一個是,他也不想把佛拉爾卷進這場大|麻煩裏,有洛一個就已經讓他難受得要命;再一個,他和佛拉爾畢竟分開了好幾年,而人是會變的。

如果之前的蘭斯太過天真懵懂,那在塞拉斯身上栽的坑已經讓他吃夠了教訓。

“……你剛才德約塞城回來,能和我說說現在城內的情況嗎?”

佛拉爾無奈地坐回來,盯着蘭斯的眼神有點嚴肅:“你這是用問題來回避我的話。”

但他沒有不告訴蘭斯。

佛拉爾說起現在城內的情況,他說那狂暴的異種的确毀掉了整個德約塞城,不過因為德約塞城臨近光明之鑰的主教區之一,所以從一開始設置的屏障就将德約塞城也籠罩進去,大部分居民都沒有出事,但還是有人受傷。至于德約塞城的損失,光明教會宣稱這是聖子出手阻攔異種所産生的災變,所以重建費用全部由教會支出。

雖然這不是蘭斯最焦慮的問題,可是聽到德約塞城的居民都有了安置的地方後,蘭斯還是不由得松了口氣。

“……我聽說,光明之鑰教會的聖子閣下失蹤了?就連那異種也沒有消息?”

佛拉爾奇異地看了眼蘭斯:“你是怎麽知道這些的?”

蘭斯:“我在外頭篝火堆邊吃飯的時候,一個叫狼牙的斷臂男人說的。”

佛拉爾恍然點了點頭:“是他啊,他也是個挺厲害的賞金獵人。不過每次喝了酒總是守不住秘密,很常有人灌他喝酒來騙點消息。”

蘭斯回想起剛才的畫面,感覺那比起騙,更像是互惠互利。

佛拉爾:“狼牙說的消息大部分沒錯。主教區的确沒有見到聖子的蹤影,最後一個見到聖子閣下的人是一個生命女神的職業者,據說她看到聖子砍斷了異種的核心,然後吃掉了它。在那之後,有聖光自天而降,不管是聖子還是異種的殘骸都失去了蹤影。”

蘭斯沉默地聽着佛拉爾講述,又聽到他說。

“不過,經過光明之鑰教會和生命女神教會兩邊的職業者檢查,這名職業者的理智瀕臨崩潰,随時随地都有可能堕|落污染,她說的話,無法成為可信的佐證。”

事實上,佛拉爾沒說的是,就在她說完這些事情後的第三天,這名職業者就在她自己的房間出了事。

她渾身的血液都莫名其妙地被蒸發幹淨,只剩下一具幹屍。

而檢查過她随身攜帶過的所有東西後,只能推斷她是在半夜的時候試圖舉行一個獻祭儀式卻失敗了。

現在這條線,已經有人專人去追。

蘭斯不知道佛拉爾掩下的那些事,卻隐隐約約有一種奇怪的感覺,那個生命女神的職業者說的話或許是對的。

他想起告解廳被毀掉的■■的左眼。

以及塞拉斯說的話。

那句和洛幾乎重疊到一起,分辨不出是誰在開口的字句。

“我和它,本就是一體。”

蘭斯毛骨悚然。

他清楚這其中最恐怖的是,哪怕洛千方百計想要保護蘭斯,但是在某種程度上,它同樣也是這詭異邏輯裏的一環。

“別多想了,本來就長不高,想更多更瘦巴了。”佛拉爾不滿意地拉着蘭斯的胳膊,“以後我得盯着你多吃點。”

蘭斯匪夷所思:“明天你不是就要走了嗎?”

“是啊,我是要走了。”佛拉爾淡定地說,“我要帶着你一起走。”

“我不。”

蘭斯字正腔圓。

佛拉爾:“你不就是想去德約塞城嗎?我陪你去。”

蘭斯抿着嘴,還是搖了搖頭。

“蘭斯,你不想說,我也不逼你。”佛拉爾攤手,“可是路就這麽一條,你能走,我也能走。”他的語氣雖然非常平靜,可透露着一種無法違抗的口吻。

那意思就是即便蘭斯不願意,他也會這麽做。

蘭斯癟嘴,狠狠瞪了眼佛拉爾。

他氣惱地扯走佛拉爾的披風卷在自己的身上,背對着他躺下來:“閉嘴,睡覺!”

他隐約聽到佛拉爾低低的笑聲,然後是腳步聲,佛拉爾熄滅了帳篷內的燈,然後在離蘭斯不遠的地方躺了下來。

其實蘭斯還有很多話想問佛拉爾,比如他的失蹤是怎麽回事,又為什麽會當賞金獵人,這幾年過得怎麽樣……可是相對的,如果他問了這些問題,佛拉爾也肯定會問他。

這讓蘭斯不太敢開口。

過了一會,蘭斯蛄蛹了幾下轉過去,盯着黑暗瞅了一會,才低聲說。

“……我很高興,你還活着。”

黑暗裏有大手摸了過來,将蘭斯扯進懷裏,蘭斯哎喲了聲,為自己再一次酸痛的鼻子哀悼,他嘟哝了聲“我又不是小孩子”,大手輕輕在他後背拍了拍。他閉着眼蜷縮在童年玩伴的懷裏,那溫暖讓他一時間也不想掙脫。

慢慢地、慢慢地,蘭斯到底是睡着了。

他這段時間太累,太緊繃,幾乎沒有長時間的睡眠,身體本來就已經到了極致。

只是這一夜到底沒有讓他輕松多少。

當蘭斯睜開眼,發現他不是在帳篷裏,反而是站在窗戶邊時,一種莫名的惶恐油然而生。

他下意識抓緊了窗臺往外看去,那精致低矮的建築物倒映進他的眼睛裏,有種熟悉又荒誕的感覺。蘭斯探出上半身往下看,那無盡蔓延往下的牆體終于讓他想起這到底是哪。

安納托利亞的高塔。

他又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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