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紅薔薇小隊的人出現在營地的時候, 很多人都下意識避開了他們,不與他們起直接的沖突。他們每個人都看起來疲乏不已,像是經歷了一場險戰。
有人迎了上去, 與他們說了幾句話,再回來的時候, 就聽到有個中年男人蹲在角落裏吐槽。
“他們的隊長都失蹤了,還擺出這種臉色給誰看?真以為還是之前的紅薔薇嗎?”
“少說幾句,就算佛拉爾不在, 你能打得過他們幾個?”
“我是打不過, 可是, 失去了佛拉爾,紅薔薇可就不是以前的紅薔薇了, 憑什麽這一次的入場還要給他們名額?”
剛回來的虎背熊腰男人一腳就給那中年男踹開了, 厲聲罵了一句:“閉嘴,再說這些話就給老子滾出營地。”
中年男一看發話的人是自己的隊長,頓時就老實滾到一邊去,不敢再說話。
好幾個人湊了上去, 站在那虎背熊腰的男人身邊,低聲說道:“金老大,漢斯說了什麽?”
“他說, 明天到了時間, 他們會跟着一起去的。”金吸了口氣, 眼底露出狂熱的情緒, “只要鑰匙有帶過來就好。”
距離開門的時間,只剩下不到半天。
“其實, 雖然肯那家夥很口無遮攔,不過他說的話也沒錯。”金身後的人猶豫着說, “這麽大的事情……反正佛拉爾不在,我們直接搶了鑰匙,不也能多帶幾個人進去?”
“你以為我不想,營地裏其他小隊都不想嗎?”金壓低聲音怒罵,“你們都是蠢驢嗎?當然是沒有辦法!”
那些鑰匙全都是拾取綁定,相當于某種詛咒物。
就算殺了鑰匙的所有者也沒法讓鑰匙掉落,不然他們為什麽會隐忍蟄伏?
他們這邊的讨論,并不影響到紅薔薇小隊的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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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營地裏,也有屬于他們自己的兩頂帳篷,漢斯吩咐他們休息後,帶着達裏爾和巴克等幾個人進了左邊的帳篷。
達裏爾臉色不太好看:“漢斯,你真的打算要去?”
漢斯:“如果沒拿到那鑰匙,我肯定沒這個打算。可是你既然拿到了,就算我們不去,也會有人逼着我們去,還不如利用這點搏一搏。”
達裏爾垂頭喪氣:“都怪我。”
漢斯嘆了口氣:“這也是個機緣,怪你幹嘛?”
達裏爾:“如果現在隊長還在就好了,那些人肯定不敢像現在這樣。”
邊上的巴克聽了欲言又止,也跟着嘆了口氣。
佛拉爾失蹤了。
不論是誰都聯系不上他,就連漢斯也再沒有得到他的回複。如果是在平時,佛拉爾失蹤也就失蹤了,反正偶爾也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可不幸的是,就在新年過後沒多久,世界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起初是大地母神教會的沉寂。
每年的新年過後,就是大地母神教會的祭典,每到這個時候,大地母神祭司都會傳達母神的意念,賜予神恩。
可不知為何,這一次許多教區的教士都無法聯系上德克主教區。
直到大地母神的人間使徒強行闖進主教區,這才驚悚地發現整個主教區都發生了異變。
神像,出事了。
大地母神在教會內不只有一座神像,出事的神像也只有德克主教區的那座。迄今為止,異變的神像到底帶來了何種變化,外界的人并不清楚,所有的消息都被封鎖起來。
但還是有些消息會在職業者間悄悄流傳。
……比如,整個德克主教區都被污染了;比如,就連大地母神的大祭司都潰變成了怪物;比如,某些地區的土壤開始有了奇怪的變化……
這些小道消息流傳着,很快就變作某種心知肚明的事實。
當年天上之月都能墜落,而今大地,又為何不能坍塌?
這種瘋狂亵渎的想法一經流傳,各種邪|教徒開始瘋狂流竄宣揚自己的理念,各地正神教會的教士這段時間忙得很。
可如果大地母神的神像異變只是開端,那前些日子的流星雨,就代表着另一種癫狂的意義。
那一日,不論是身處大地上的哪一個角落,只要擡起頭,都能看到那場瘋狂絢爛的流星雨。
無數星辰在天空滑落,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幾乎能點燃萬物,前仆後繼地墜往大地。那墜|落的時間如此漫長,漫長到了仿佛滿天星辰都燃燒殆盡,以至于有無數人為此崩潰祈求,只願停止這癫狂的流星墜|落。
那一場瘋狂的流星雨持續了三天三夜,無數教士為了抵擋這些瘋狂的星辰而攔在第一線。
在最後一顆流星墜亡,天空變得幹幹淨淨。
一輪碩大無比的太陽懸挂在高空。
它是如此明亮,是如此耀眼,它的光芒閃爍,幾乎所有屬于光明之鑰的信徒都能感覺到體內的力量在澎湃。
起初他們以為這是神明的恩賜,可很快,身為教士的信徒最先察覺到危機。
只要他們行走在陽光下,他們就會無休止地吸收太陽的力量。在力量瘋狂增長的同時,人類的身體所能容納的能量卻也是有極限的,一旦超過那個極限值,人體也會就此潰敗。
太陽變大了。
也意味着太陽太近了。
那種變化并不明顯,卻是無比的鮮明清楚。
一點、一點,就好像,太陽在朝這個世間墜落。
這種怪異的變化激起無數的浪潮,各個國家,各個教會,有無數的質疑猜忌飛往光明之鑰教會。
這是屬于教會與國度的要事,而在于紅薔薇小隊這種賞金獵人來說,除卻這些詭谲的災變外,反倒是有一件事情更加引起他們的在乎。
……有人找到了陷落的安納托利亞。
最開始這個消息只在暗市流傳,幾乎沒有人相信這件事。畢竟安納托利亞陷落了百年,就連幾大教會親自出手都沒有找到陷落地,仿佛那個地點就在地圖上被徹底抹去,怎麽可能輪到他們這些賞金獵人尋寶呢?
但在半個月前,一道奇怪的影像流傳了出來。
那應該是倚靠留影石記錄下來的內容,是關于一個奇幻、瑰麗的城市。
在那精致美麗的城市裏,有着一座高聳的塔樓。
它伫立在城池中,是整座城市的路标。
所有踏進這個城市的人,都會最先看到那座高塔。
那個攜帶着留影石的人應當也是個賞金獵人,在踏進這個城市的時候,他的呼吸聲沉重到每一個看到這個影像的人都能聽到。那是興奮,貪婪的聲音。
然而,在他踏足不久後,他莫名其妙慘叫起來。
那種慘叫聲突破了人類極限,根本不像是人能發出來的聲音。
他跌跌撞撞離開了那座城池,最後栽倒在一片水域裏。
留影石的畫面就此中斷。
那個可憐倒黴的賞金獵人的下場沒有人在乎,但是這段影像的內容卻是激起了千層浪。
盡管關于那百年前的事情,有很多記錄都被無形的大手抹去,可還是會有殘留的記錄遺留在歷史中。當那影像裏的城池再顯時,幾乎所有賞金獵人都為此癫狂。
即便他們都知道這件事肯定會引起正神教會的注意,可在這之前,他們仍是不計一切代價地搜刮所有和這影像相關的資料,很快,關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都被扒了出來。
他們甚至找到了通往安納托利亞的道路。
可第一批趕到的賞金獵人卻失望地發現,正神教會比他們更快一步,只是不知為何,他們也止步于門外,沒有再進一步。
經過多方的打聽探測,他們才知道,原來想要進入安納托利亞也不是那麽簡單的事情。
進門,需要合适的時間。
也需要鑰匙。
只有拿到鑰匙的人,才能開門進去。
安納托利亞有八個城門,也有八把鑰匙。似乎随着安納托利亞重現于世間後,開啓城門的鑰匙也随之顯露于各地,第一個賞金獵人就是幸運(或者說不幸)得到了一把鑰匙,這才成功開了門。
沒有鑰匙,就無法進門。
而紅薔薇小隊得到鑰匙的經歷也非常離奇。
在佛拉爾失蹤後,他們也陸續接了一些任務,那天在野外睡着的時候,達裏爾做了個夢。醒來後的他記不清楚夢裏到底夢到了什麽,只記得自己要去水邊。
那種狂熱幾乎不屬于他,那種情緒幾乎壓垮了他,迫使得他在醒來的那瞬間就滿腦子只剩下這件事。
他爬起來,徑直朝着水域走,路上任何人也不搭理,就那麽筆直地踏進水中,最後從水裏撈起了一把鑰匙。
當時達裏爾的異樣太明顯,漢斯等人追出來也引起了很多人的關注,最後達裏爾拿到鑰匙的畫面也被他們看在眼底。
那鑰匙……
那些人的眼底浮現了狂熱的貪婪。
那是安納托利亞的鑰匙!
漢斯幾乎在那瞬間就覺察到了其餘人的貪婪,當機立斷找了金等大型獵人小隊,與他們達成了合作。
紅薔薇小隊會選擇去開門,也會允許他們跟着一起進入安納托利亞,但與此同時,這些獵人小隊也必須在這個期間保護他們的安全。
漢斯想起這些事,也只是抿着嘴拍了拍達裏爾的肩膀:“去休息,明天才是一場硬仗。”
達裏爾嘆了口氣,躺了下來。
那把沉甸甸的鑰匙就壓在他的心口,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
第二天,整個營地整裝待發,就等着一聲令下。
紅薔薇小隊被其他隊伍包圍在中間,這既是一種保護,也是一種威懾。随着金和其他領頭的人下令,營地的人快速動作起來,啓程後沿着河道走,遙遙能看到一座若隐若現的城池。
這座城市的附近有正神教會的人駐守,不過他們并不會限制來此的賞金獵人,只要擁有鑰匙都能入內,當然進去的代價是也必須讓正神教會的人跟着一起進入。
這聽起來像是個強盜條款,不過這些賞金獵人倒是接受良好。
正神教會和賞金獵人的目的往往不盡相同,尤其是在這種怪異的場合,能有正神教會的教士跟着一起進入,無疑是一件好事。除了少部分有異議的人之外,沒有人對此提出任何的意見。
當然,有意見也得憋着。
不然有鑰匙又能如何,只要正神教會不允許,進也是進不去的。
在經過一系列檢查後,金看向漢斯,而漢斯朝着達裏爾點了點頭。達裏爾的手心微微出汗,在褲子上順手擦了擦,拽下了挂在脖子上的鑰匙走了出去。
那是一把古樸的、生了鏽的鑰匙,沉甸甸的,約莫有手掌那麽大。
開門時,只能達裏爾去開。
達裏爾越是靠近,就越是被這座城市蠱惑,那種奇異的魅力和絢爛倒映在他的眼中,如同某種奇幻的泡影。
安納托利亞,到底是真的存在,還是虛幻的?
他不由得這麽想。
就連那一道倚靠在門邊的身影,看起來也是如此夢幻,仿佛是水邊幻境。
……等等,這裏怎麽會有人?
這可是被教會的人篩過一遍又一遍的地方!
達裏爾驚悚起來,剛要出聲預警,他就看到那個人慢慢轉過頭來,一張熟悉的臉出現在他眼前,然後笑了起來。
那一瞬間,所有的抗拒都失去了效力。
達裏爾有些癡然地看着他。
“達裏爾,你做得很好。”那個人輕聲說,“把鑰匙給我吧。”
達裏爾想說鑰匙給不出去,達裏爾想說蘭斯你知道佛拉爾去哪了嗎,達裏爾想要出聲警告其他人——
可達裏爾跌跌撞撞朝前走去。
那把沉重的鑰匙壓得他幾乎擡不起手,腳下一個踉跄,他摔倒在地,幾乎是匍匐在那個人的腳下。他的理智和情感激烈地沖突着,卻完全無法抵抗那聲召喚。
嘶嘶的聲音從他喉嚨裏擠出來:“……蘭斯,你還是蘭斯嗎?”
那個人彎腰從達裏爾的手裏取走那枚鑰匙,聽到達裏爾的話微微一頓,他蒼白漂亮的小臉上浮現一個奇幻的微笑,喃喃地說:“我也想知道這個答案。”
消失許久,卻又莫名出現在這裏的蘭斯仰頭,漆黑的眼眸倒映着那座巍峨的城門。
某種怪異,癫狂的美麗在他身上展露,越是誘人的同時,那種恐懼和瘋狂就越讓人的本能刺痛起來,達裏爾幾乎不敢再細看。
“……但我應該還是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