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意外中的意外

意外中的意外

塔蘭非常高興,他的畢業課題終于有着落了。

只是桑提斯說他需要準備一段時間,塔蘭尊重實驗者的要求。過了一會兒,雌蟲換了一身家居襯衣,藏在灰發裏的耳尖仍有無法消散的紅暈。

“我,我需要做什麽?”

“哥哥,你別緊張呀,”塔蘭溫柔的笑着,“先喝一口花茶。嗯…想象我們正在一片一望無際的秋羅草花田裏。”

雄蟲和他對視,深藍色的瞳孔蕩起一層層淺笑的漣漪。

在塔蘭的細聲軟語中,桑提斯緩緩閉上了眼睛,腦海中浮現出漫野的金,秋羅草淺金色的花苞若隐若現,風一吹,沁人的香氣仿佛正萦繞于他的鼻間。

沒有任何親密接觸的引導,桑提斯便向塔蘭完全打開了自己的精神海。

精神海是絕對保密的私蟲領域,它包含着每個蟲內心隐藏最深的恐懼與渴望。塔蘭曾領略過阿德蘭的精神海,那裏是充滿荒蕪氣息的焦土,而桑提斯的精神海則大為不同,剛剛進入時塔蘭還以為自己又穿越到了不知名的原始森林。

有樹蔭,有鳥叫,還有遠處聽不清的潺潺流水聲。

這真的是軍雌紊亂狂暴的精神海嗎?

塔蘭的精神力化為了一只毛茸茸的小松鼠——這是非常關鍵的一步,哈伯恩教授認為最佳的疏導者應當盡量降低自己在對方精神海中的存在感,理想情況為完全融入環境的僞裝。小松鼠步履輕盈的于叢林中穿梭,很快,雄蟲就發現了這裏的違和之處。

他只能聽見動物的叫聲,卻看不到一只飛鳥,甚至連昆蟲也沒有。小溪早已幹涸,不過幾步路的功夫,茂密的森林就被龜裂的大地所取代,塔蘭看見了成片枯萎的星光玫瑰。它們正以一種詭異的幹枯姿态紮入土中,小松鼠路過的時候碰掉了不少幹花。

塔蘭試着調動精神力來挽救這裏的生靈,S級雄蟲源源不斷的精神海能量令小溪重新流淌了起來,雖然只是細細的一縷。

比起雌雄深度結合的傳統精神海修複手法,這種溫和療法的治愈程度着實緩慢了些。塔蘭只能調動為數不多的水源先浸潤森林邊緣的小塊土地,很快的,小松鼠就因體力不支四肢攤平在了枯花裏。

不行,這個辦法急需改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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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強行破壞對方精神海的已有格局,比如直接開辟一塊湖泊出來——實在是太耗費體力了,塔蘭氣喘籲籲的想。

桑提斯将睡着的雄蟲抱回了卧室,塔蘭小小一只睡在他的臂彎裏,乖巧的不可思議。

走廊裏淺淡的信息素氣息提醒了管家薩瓦勒:“大少爺,您需不需要使用抑制劑?”

“…不需要,我控制得住。”

哦可憐的上将,薩瓦勒腦補了一場精神海紊亂的痛苦場景,他決定從明日起勸說大少爺同意伊甸AI的匹配申請,那麽多的雄蟲,總能找到一位喜歡的吧?

另一邊桑提斯的心情顯然好極了,他為塔蘭蓋好被子,然後開始目不轉睛的欣賞雄蟲的睡顏。

先前為了以防萬一,桑提斯毫不猶豫地紮了一針強效抑制劑,不僅如此,他還換上了軍部專為發情期軍雌設計的安納褲。塔蘭不會發現任何關于他情動的痕跡,即使只是短暫的精神海治療,桑提斯依舊對塔蘭生出了難以抵禦的依賴感。

他依賴這只雄蟲,想陪伴在塔蘭的身邊,擁抱、親吻、占有對方一切的一切。

“塔蘭…”

他眷戀的望着熟睡中的雄蟲,明明臉上布滿了求偶蟲紋,身體卻因抑制劑的緣故無法分泌足夠的信息素安撫。

不上不下的空虛感令軍雌難耐的低頭喘息。

“……唔…”

桑提斯勒緊軍褲中的束縛帶,那股想要不顧一切為塔蘭生一只蟲崽的想法終于被理智壓入了心底。

塔蘭…

雌蟲将臉頰埋入了塔蘭的掌心,細密的汗水很快打濕了桑提斯的睫毛,他雙眼泛紅的輕蹭着,輕巧的吻過了雄蟲的每一寸指尖。

不能留下痕跡…包括信息素……

蟲族的複眼在黑暗中顯得異常可怕。

上午十點,生命研究所。

塔蘭頂着兩個濃黑的眼圈來到實驗室,他遲到了,哈伯恩教授嚴厲地訓斥了他。

“如果現在就開始懈怠的話,還是趁早放棄學術吧!”

塔蘭立刻老老實實的認錯,然後告訴哈伯恩他們研究的精神海疏導可能需要改進。

“根據實驗者的描述,單次治療的效果極其有限,建議配合信息素輔助治療。”

“我們先前堅持的理論是正确的,盡可能的減少對精神海的破壞有助于穩定雌蟲的精神力,大大推遲精神海暴動的時間。”

“催眠可以很快的進入目标精神海,不過這需要彼此具有一定的信任基礎。”

……

仍在氣頭上的古板雄蟲越聽越古怪:“等等,你去給雌蟲疏導精神海了?”

“誰,哪個家族的,多大年齡,什麽基因等級?”

“他沒把你怎麽樣吧……”

哈伯恩上下左右的打量雄蟲,沒有暧昧痕跡,沒有骨折,沒有受傷,塔蘭看上去非常的健康。

“咳咳…”塔蘭有些不好意思:“教授,不用檢查啦,我沒事。實驗者是我的哥哥,他特別配合研究,更不可能會傷害我。”

“……你是說,翁戈爾上将?!”

幸虧羅特不在實驗室,不然八卦如他肯定要好好的為難塔蘭一番。

“奇怪…真奇怪……”哈伯恩來回踱步。據他所知,桑提斯·翁戈爾至今尚未婚配,也沒有需要聯姻的雄蟲。他正處在育齡期,是伊甸AI重點照顧的對象。軍雌嘛…精神海紊亂可以理解。但即使對于親兄弟來說,疏導精神海依舊是件十分冒險的事情,這意味着你在對方眼中将無處遁形,精神海中的任何傷害都會對雌蟲造成毀滅性的影響。更別提他們多多少少都會因精神梳理而興奮,控制不住傷害雄蟲的案例并不少見。

“我還是建議,不要輕易尋找雌蟲實驗者。”

“你們疏導的時候沒有儀器的檢測與保護,這是很危險的事情。”

“塔蘭,我不希望你為了科研不顧自身的安全。”

雄蟲似乎早就料到教授會這麽說,“可是我相信哥哥,他不會傷害我。”

“你對雌蟲了解的太少了,塔蘭。”哈伯恩面含無奈,“他們最擅長僞裝。在遠古時期,僞裝的雌蟲會将毫無防備的雄蟲拖入洞中□□,他們的目的從不單純。”

……交…□□。

塔蘭的臉騰得紅了。

明明不是沒有過經驗,可塔蘭卻不敢細想他與桑提斯。

畢竟,那可是哥哥呀……

塔蘭想起曾經桑提斯潤物無聲的關懷與照顧,心中更加堅定了這一世保護對方的想法。

“教授,在篩選出合格的實驗者前,請允許桑提斯上将作為我的實驗者。”

“相信我,他會是我們研究路上的重要裏程碑。”

哈伯恩教授嘆了口氣,他無意識的摩挲着戒指,想起在很早很早之前,自己也和塔蘭一樣的天真。

“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一陣尖銳的警報聲響徹了整個實驗室,塔蘭左手的光腦迅速彈出一條訊息:“主人,目前生命研究所檢測到有不明蟲員非法入侵,請您不要緊張,實驗室的安保級別足以應付本次的威脅。如遇緊急情況,請迅速撥打雄蟲保護熱線444。”

哈伯恩也收到了簡訊,他和塔蘭一起躲在了實驗桌下。

“滴———”

毛骨悚然的電磁音伴随着實驗室門禁的開啓:“您好,羅特·羅蘭研究員,祝您擁有美好的一天。”

羅特?!

兩蟲無聲對視時都看到了對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來蟲的腳步聲不疾不徐,塔蘭側耳數着節拍,須臾,他猛地捂住了教授急于呼喚的嘴巴。

(別出聲,那不是羅特!)

(那會是誰?)

腳步于通風櫥附近停下,塔蘭聽到了玻璃器皿撞擊時發出的清脆聲響。

他拿走了羅特的實驗樣本!

塔蘭心跳如鼓。入侵者的黑色靴子映入了雄蟲眼簾,每一步的步長都是20厘米,落腳時有輕微的摩擦聲——這是軍雌的标準走路姿勢,這個雌蟲至少有兩米高。

他是誰?為什麽要拿走羅特的東西?

塔蘭的腦中亂成了一團,他實在記不起來上一世是否發生過這樣一樁入侵事件。

“扣扣———”

黑靴瞬間掉了個個兒,“知道了,已到手,走吧。”

是個用變聲器處理過的陌生聲音。

(太好了…)

眼看哈伯恩教授緊繃的神經即将得到解放,當靴子靠近大門時,陌生的聲音又不幸的再度響起,對方的嗅覺格外靈敏:“別急,我好像聞到了雄蟲的味道……”

“嘶——真甜,是個小雄蟲吧?”

(他過來了!怎麽辦?)

塔蘭能聞到這個雌蟲身上濃重的血腥味,還有連血腥味也掩蓋不住的信息素的味道。

惡心的令人作嘔。

“小乖乖,讓我看看,你躲到哪兒去了?”

腳步聲越來越近,很快就要走到塔蘭他們躲藏的實驗臺前了。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桌上的玻璃瓶似乎被什麽東西擊碎了,腐蝕性液體四處飛濺。

“你——你他雌的,什麽意思?!”

“走。我只說一次。”

“……”

(還有一個入侵者?!)

另一個蟲的聲音十分低沉,入侵雌蟲氣急敗壞的罵罵咧咧了一陣,離開前用力踢了一腳門禁。

(他們走了。)

(再等等。)

塔蘭堅持了十分鐘,直到他的眼皮越來越沉,終于支撐不住地倒在了地上。

“塔蘭,醒醒!———”

好像是哈伯恩教授的聲音,入侵者已經離開了嗎?他們安全了?

塔蘭不知道。

“該死的,那些家夥打碎了很多試劑,裏面有誘發雄蟲發情熱的因子。桑提斯·翁戈爾,你必須十分鐘內趕到!”

“塔蘭,堅持住!”

……

所有的聲音仿佛都隔着一層朦朦胧胧的水霧,塔蘭聽不真切。他只覺得身體好熱好熱,像體內燃着一把永不熄滅的火焰,某個地方也不合時宜的生疼着。他想脫去所有礙事的衣服,然後,然後……

“別怕,我在這裏。”

塔蘭鑽入了一片清涼之中,喉頭發出了一聲舒服的喟嘆。他盡可能的貼合對方的肌膚,如同八爪魚一樣牢牢的抓住了雌蟲。

別走…

別抛下我…

給我。

一夢直至天明。

三天後。

管家薩瓦勒驚喜的發現小少爺蘇醒了,他第一時間彙報給桑提斯,上将的聲音從光腦處傳來:“知道了,讓他好好休息,暫時不要去研究所。”

明媚的陽光灑在床柱上,塔蘭轉了轉眼珠兒,艱難的就着管家的手喝了口水:“我睡了多久…”

“三天,您睡了足足三天啦!都怪雄蟲誘導劑,我可憐的小少爺…第一次的發情熱就過得這麽凄慘。”

塔蘭着急的追問:“我三天都在家嗎?是怎麽過的?”

薩瓦勒憐愛極了:“是的,是大少爺把您抱回來的。為了防止您亂動,他把您擊暈了。雄保會派來了最好的醫療服務團隊,鑒于目前伊甸AI還沒有為您匹配雌蟲,您的發情熱完全是靠自己一蟲熬過去的!”

是麽?

塔蘭摸了摸心口,那裏空落落的,仿佛他潛意識裏的歡愉只是一場鏡花水月。

可他聞到了雌蟲的信息素……那也是假的嗎?

“哥哥呢?”塔蘭去尋自己的光腦,誰知管家為他拿了一副新的來。

“很抱歉,您的光腦已經被蟲損壞,這是大少爺為您準備的新款。”

深藍色的光腦和桑提斯之前送他的那副一模一樣,塔蘭沒空深究光腦為什麽壞掉了,他錄入自己的個蟲信息,第一時間聯絡了桑提斯:“哥哥,我醒了。”

“塔蘭,日安。”桑提斯蒼藍的眼笑意溫和,“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今晚我做暮光茶可以嗎,或者你還有別的想吃的東西也可以告訴我。”

塔蘭張了張嘴,說話小心翼翼:“……哥哥,我想知道,你去研究所救我的時候,有沒有看到別的蟲?”

“別的雌蟲。”

桑提斯好看的眉眼漸漸淩厲,“你是說,有別的蟲對你圖謀不軌?!”

塔蘭尴尬的捂住了臉頰,“哎呀不是這個意思,沒有,沒有,什麽也沒有…”他不好意思的捶床:“哥哥要是沒有看到的話就算了。”

“哥哥,晚上見,我想喝你做的暮光茶了。”

光腦屏幕逐漸暗淡,桑提斯起身時後背已然全部濡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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